第五章

  第五章

  

  喬小橋回來的時候，江霖看來已經吃好了，只是他腿傷不方便收拾桌子，只能坐著等喬小橋了。

  喬小橋看了看桌子上，那碗粥吃完了，肉看起來就吃了兩塊。因為是清燉的，裡面的湯倒是喝完了。

  「是不是渴了。」

  「嗯，有點。」

  喬小橋有點自責，他出去那麼久，回來居然也沒注意水罐子裡是不是空了，又給他倒好了水。

  「怎麼才吃這兩口啊。」

  「沒有，已經飽了。」

  喬小橋想想也沒多說，才把小桌子收拾了。回到鍋屋，把早上剩下的烙餅都吃了，又喝了五六碗稀飯，才有飽食感，他好久沒像這兩天，這般的餓著了。

  原本還想今天有時間拼幾塊板子，另外墊個床榻出來，看來也是不成了。

  不過又一想昨天也湊合了，今天再湊合一下，明天弄也行，反正兩床被子呢。

  吃完飯後，快速的收拾了鍋屋，在院子裡洗漱了下，回到屋裡，上炕跨過江霖，躺在裡面，看江霖已經閉上眼了，喬小橋不多時也就睡去了，這兩天跑的真是夠累的了。

  第二天，等喬小橋出著懶腰，醒來的時候，屋內大亮，外面太陽升的老高了。

  緩緩坐了起來，伸手捶捶還有點酸痛的脖子，轉頭看江霖還沒動靜，便又小心的跨過他下床。

  穿好衣服，正準備出去收拾收拾做早飯。臨出門又朝江霖看了一眼，頓覺不對，心一驚，連忙又轉身來到床邊。

  剛剛江霖臉朝外面，喬小橋沒看到。這下見他眉頭緊鎖，嘴唇乾燥蒼白，但面色嫣紅，這是發熱了啊。

  喬小橋伸手一探額頭，果真燙的厲害，又往江霖身上摸了兩下，見干焦沒有出汗。趕緊把被子掀開，又把衣服扯開給他降溫。

  「江霖，江霖，醒醒，江霖醒醒。」

  喬小橋拍了拍江霖的面頰，後面拍著，越來越著急，手都用上勁了，也不見他醒。想著不行，立馬側身一用力，把他背起來就往外跑。

  「小橋，欸，小橋怎麼啦？」

  一出門，聽聲望過去，就看到喬紅枝扶著嬸娘走過來，喬小橋見著她們，把手裡的門鎖往地上一丟。

  「三姐，幫我看下門。」邊說邊跑開了。

  「哎呦怎麼回事，那人怎麼不動了，昨天小橋還說他腿傷了，不會嚴重到，別是…啊…」

  「呸呸呸，大早上，別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嬸娘伸手拍了下閨女。

  「哦，哦，小叔，小叔，小…哇啊…哇…」

  胖胖剛醒，就鬧著要來找最最親愛的小叔，他都兩天沒看到小叔了。

  他人小走慢了兩步，剛剛聽到小叔說話，高興的顛顛往前跑了兩步，只看到小叔跑開的身影。他急忙喊了兩聲，結果小叔不僅沒停，還越跑越遠，哇的一聲，蹲在地上就哭起來了。

  「別嚎了。」

  喬紅枝壞心眼的看著自己胖兒子，穿著開襠褲，因為蹲著擠出來的一坨屁股肉。伸腳輕踹了一下，直踹的胖胖身形不穩，一屁股坐那了，這下哭的更大聲了。

  喬紅枝聽著更樂了，其實沒用力，但自己這胖兒子渾身肉墩墩的，她沒事就喜歡拍兩下，老好玩了。

  「哎呀，你別老逗他，再哭壞嗓子。來，胖胖，奶奶抱，小叔一會兒就回來了，啊。」

  胖胖扭扭身子繼續哭，不給抱，哼，這兩天都是這麼哄他的。

  喬小橋背著江霖一路不停，跑到王老大夫家的藥堂，一進門就大喊救命。嚇的正在看藥材的王老大夫一個踉蹌，轉頭看見來人是喬小橋正要發怒，就看到喬小橋一個箭步，背著個人就直接去了後堂，便招呼柳文桓一起，跟著後面來到後堂。

  喬小橋已經把江霖放在了休息的榻上，看著王老大夫過來，趕緊給他讓地方。江霖已經燒的有些囈語了，王老大夫上前仔細瞧了瞧。

  「這麼嚴重，怎麼才送來。」王老大夫看了喬小橋問道，轉頭又吩咐柳文桓去煮一劑藥來。

  「我不知道，他昨天還好好…他昨天…」喬小橋低下頭有些懊惱，自責自己粗心，江霖昨天就吃了那兩口東西。他就以為他因為家裡事，心情不好才吃不下東西，也沒多問問。現在燒成這樣，好不好，可是能出人命的啊。

  「他這兩天吃了什麼，有沒有…」

  「腿，他腿傷著了。吃的，和我都一樣，尋常東西罷了。」

  喬小橋這一會兒平復了下呼吸，他來的路上發現江霖那條傷腿摸著胖了好多，聽王老大夫問話，連忙過去把那邊褲腿擼了起來。

  果然，那條腿腫的鋥亮，喬小橋回頭望著王老大夫。

  王老大夫看看，直接把綁著夾板的繩子解開，上手摸了摸，皺著眉頭道：「這不胡鬧嗎，怪不得這麼重的熱症，骨頭折了，沒正好就上夾板了。」

  「沒正好，不應該吧，他家…他，他說弄好了的。」喬小橋聞言，剛覺得不能夠的，轉了轉眼睛又含糊的說道。

  「那這個，現在再接上嗎，可以嗎？」

  「能接，正好現在接上，他還迷糊著，不用遭太多罪。」

  王老大夫說完轉身出去了一下，回來的時候拿了紗布遞給喬小橋：「你給他塞嘴裡，然後按著他，按住了。」

  喬小橋不懂，只聽話照做了。等到重新接好骨頭，再固定好，柳文桓也端著藥過來了。

  把藥給江霖餵下去，又給他擦擦汗，喬小橋心裡還有些後怕，小心的看了一眼王老大夫，問道：「這麼疼啊。」

  喬小橋沒骨折過，他知道疼，沒想到這麼疼。他剛剛開始沒留意，差點被昏迷中的江霖，一個打挺掀下去。怪不得要在嘴裡塞東西呢，這保不齊一下能咬斷舌頭的。

  「不然呢，這可是骨頭，長肉里的。這也還好發現的早，不然等以後長實了，才發現腿彎了，那可是得把骨頭重新打斷再接上，更遭罪。」

  喬小橋聽著，想想都不禁抖了抖。

  「好了，藥也餵了，你在這看著吧，燒退了就沒事了。」

  「那要是一直不退呢。」喬小橋下意識問了一嘴。

  王老大夫白了他一眼，理理袖子。

  「那就有後事了。」說完手一甩背在脊後就出去了。

  幸好不過午後，江霖體溫明顯就降下去了，也不說胡話了。又給他餵了點水，喬小橋才來到堂前櫃檯前，讓王老大夫先算個帳，他身上錢肯定不夠。

  王老大夫正在下筆忙著寫著東西，聞言頭也沒擡道。

  「後面還有幾副藥，現在一起算？」

  「嗯。」

  王老大夫停下筆，拿過一旁的算盤，啪啪幾聲，擡頭說了個數。

  果然，喬小橋抿抿嘴，抱著胳膊一擡頭。

  「賒帳。」

  「嘖。」

  王老大夫把手一揣，端放在櫃檯上看著喬小橋，把賒帳說的那麼理直氣壯，還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又想到初見這小子的時候，那年喬小橋不過十歲，喬紅枝秋冬轉季受了涼，後面一直低燒。家裡錢全拿出來了，不夠又到村長家借了些，才拿了幾副藥，吃完了也不見好。

  眼見著藥停了好幾天，後面只能生熬著，一家子圍著愁雲慘澹的，喬小橋想想咬咬牙，直直跑了出去。

  轉季的時候，是藥堂最忙的時候。王老大夫聽到有人要去熱的藥，直接抓了幾包，說了價錢，手上的活計都沒停。直到一句賒帳傳來，才感覺到有些不對，擡頭望去。

  喬小橋那時候個頭還小，鼻子才剛剛與櫃檯齊平，正擱著頭睜大眼睛看著王老大夫。

  這個藥堂不算大，但也是王家幾代傳下來的，藥價低廉。來來回回都是一個鎮上的，時常也有賒帳的，只是沒見過賒帳賒的這麼理直氣壯，不見他人開口賒帳時的侷促感。

  王老大夫感到有趣，望著眼前的娃娃，看著倒比自己的孫子還小點，於是撐著櫃檯俯身問他。

  「你家大人呢？沒給藥錢嗎？」

  「不是，家裡沒錢了。」說完像是怕王老大夫不願意，又忙開口道。

  「我可以給你幹活兒，不是抵藥錢，就是給你幹活。就是想跟你說，我不會跑了不還錢的。」

  王老大夫看著小娃娃一本正經的模樣，笑出了聲，想了想道。

  「那這樣吧，我也不要你幹活了，你這小娃娃能做什麼，我這寫張欠條，你給我按個手印就行。」

  王老大夫又抽出一張紙，提筆又看著他問。

  「那還得問你叫什麼啊。」

  「喬小橋，小河上面的那個小橋。」喬小橋見王老大夫願意給他賒帳，心裡一喜，高興的回道。

  「好了，來。」

  刷刷幾筆寫好後，王老大夫吹了吹就遞給喬小橋。

  喬小橋不識字，不認識遞過來的紙上寫著什麼。他也沒按過手印，想了想。又看看自己的手，索性直接在王老大夫手裡的印泥一捏，啪，五個指頭印全按上面了。

  「嘿，也不怕我把你賣了。」

  喬小橋正搓一頓手指頭上殘留的紅泥，聽到這話才怯怯的看著王老大夫。

  「要真是想給你賣了，也晚了。」

  王老大夫把這張紙疊好，和藥一起遞給喬小橋。

  「行了，拿好，回家去吧，我等著你還錢啊。」

  喬小橋先把欠條塞進衣服里放好，然後抱著藥俯身一拜，道了謝，才跑出去。

  他這一會兒看著平靜，只有喬小橋知道自己剛剛有多緊張，一直擰著大腿肉，才能出聲。這齣來走在路上，腿都有點軟。

  喬小橋其實先跑去了隔壁村醫哪裡賒藥的，他們家之前也是在那裡買的藥，但是人家不願意，他才想跑鎮上來試試的。沒想到真賒到了，這老大夫人還怪好。

  「怎麼了，賒什麼帳呢。」

  「大姐。」

  回頭看著進來的大姐和後面跟著的柳文桓，想想應該是柳文桓回去用午飯，跟大姐說了這事。撓撓頭，還沒說什麼，就見大姐反應過來誒了一聲說道。

  「不用賒帳，有錢，你等下。」

  喬小橋伸手還沒來得及喊住她，喬紅朵已經一溜煙跑的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