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
2024-09-14 02:47:23
作者: 萬點飛紅
後山
聽著周遭這一切,宇軒卻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暴怒,他們憑什麼傷心?他們有什麼資格難過?害死段芙的,不是呂和璧,而是他們!如果沒有他們,段芙又怎麼會被逼上空山,段芙又怎麼會被逼著和呂和璧對決?
「宇軒,我懂你此刻的心情,你別太難過。。」安華向他走來,眼神里俱是悲痛。
宇軒擡起頭,冷冷地看著他,怒聲說道:「懂我?你根本不懂我!你根本不懂失去一個所愛之人的痛苦!」
如同被一道忽如其來的天雷狠狠擊中,安華只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開始崩塌,無盡的冷意從腳趾深處往頭上涌,他竭盡全力,試圖要控制住開始渾身發顫的身體。他看著宇軒向自己投射來的暴怒的目光,聽著宇軒幾近歇斯底里地對自己喊道:「都是你的錯!如果剛才不是你攔下我,阿芙就不會死,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她!」
「你根本不懂我!如果你懂,你就不會幾次三番地在我要救她時攔下我!都是你的錯!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她!」
安華看著宇軒幾近瘋狂地將所有的怒火都燒到自己頭上,他卻只覺得如置冰窖。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宇軒,心裡卻冷笑不止。他不懂?他不懂失去所愛之人的痛苦?哈哈哈!如果不懂,那他這些年以來,時時刻刻所承受的焚心之苦又是什麼?如果不懂,那他每晚輾轉反側、求生不得又求死不能的煎熬又是什麼?如果不懂,那他此時此刻所感受到的萬箭穿心之痛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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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痛感、哀愁和恨意彼此糾纏,同時涌了上來。他只希望此時此刻,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段芙。
「宇軒,你冷靜些!」安華身後的景清看著幾近發狂的宇軒,大聲呵斥道,「現在一切還沒結束,我們不能就此止步停下,難道你要讓阿芙的遺願落空嗎?」
「阿彌陀佛,雲施主,景師兄所言極是。眼下,完成段師妹的遺願,才是對她最好的悼念。」弘北眼角泛光,神情悲痛地說道。
「你們把段師姐交給我們吧,我們帶她去她該去的地方。前往後山的路就在那邊,你們如果想救人,就快去吧。」一名空山派弟子也走上前來,神色哀傷地說道。
宇軒又緊緊地抱了抱懷中逐漸冰冷的段芙,縱有千萬般不舍,猶豫再三之後,他還是將懷裡的段芙交給了空山派弟子。
此後,他忍住悲痛,領著剩餘十人,沿著方才所指之路繼續往前,步入空山後山之中。
空山的後山一片靜謐。此時已近夜色,暗沉的空中,幽幽地升起一輪皎潔的圓月,慘白的月光混著夜色,朦朧地照在他們前行的路上。路的兩邊是鬱鬱蔥蔥的竹林,不時有淒涼的風穿竹而過,留下女子嗚咽之音,是這萬籟寂靜的空間中唯一的響聲。
十一人沉默不語,黑暗如同一隻滔天巨獸,正向著他們張開血盆大口,安靜地等候待捕的獵物懵懂步入,再頃刻間將他們咬得粉身碎骨,吞噬入肚。
忽然,一股強烈的黑色旋風夾雜著極盛的戾氣,從頭頂呼嘯而來。「小心!」宇軒大聲喊道,巨大的玄龍從他身後騰空而起,龍口大開,紅色的龍火噴薄而出,攪入迅疾刮來的旋風之中。可出乎意料的是,這滔滔龍火卻絲毫未能阻擋旋風之勢,黑色的旋風攜裹著紅色的龍火,繼續強壓而下,直向眾人燒來。
隨著一聲清啼,一隻全身沐火的金紅色朱雀緊追而來,立於玄龍身邊,金紅色的羽翼連連扇動,熊熊的朱雀之火帶著不畏天地之勢,向著挾裹龍火的旋風直燒而去。緊接著,一隻銀色的仙鹿從地面騰空躍起,頭上的鹿角盤根交錯,見風即長,頃刻之間便長成一顆參天之樹,直纏入濤濤壓頂的旋風之中,與龍火、朱雀之火一同裹挾住這黑色旋風,這正是景清所喚靈物。
有了朱雀之火與仙鹿鹿角的加持,黑色旋風的速度才減緩了下來。隨著幾聲大喝,其他同行弟子亦是紛紛使出看家之術,各式招術隨即匯入旋風之中,有了十一人的合力,黑色旋風才生生止住了腳步。黑色旋風與各式力量僵持了好一會,最後只聽得「嘭」的一聲,黑色的旋風與各式招術同時消散而去,慘白的月華之下,竹林上空頂端,現出一個男子蒼涼的身影。
「呵呵,雲宇軒,我們終於見面了。」男子聲音低啞,語速緩慢,話音中自帶的寒氣從天而降,讓所有在場之人皆不寒而慄。
宇軒循聲望去,只見男子全身都罩在一件黑色長袍之下,就連下半張臉也深埋在一張黑色面罩之下,蒼白的上臉頰上,只露出一雙細長的眼睛。是了,三年前的青年盛會,當自己被正道公審之時,站在段千生身旁陰影中的男人,正是他。
「你就是。。蘇先生?」宇軒開口問道。
「不錯,我是蘇天魂,是你父親的義父,論輩分,你還得稱呼我一聲爺爺。」蘇天魂冷冷一笑,可這笑聲仿佛是從陰曹地府中傳來一般,帶著陰邪鬼氣,「雲宇軒,十六年前萬家村,我曾放你一條生路,沒想到十六年後的今天,你居然還是這麼不成器,當真比你父親差遠了,可見御龍谷、雷火殿皆是一幫無能之輩。」
宇軒心頭一震,怒聲問道:「十六年前萬家村,派人來殺我和姥姥的,就是你?」
「呵呵,不錯。」蘇天魂幽幽應道,「甚至三年前你被當眾公審之時,讓段千生指認出你背後印記的,也是我。兩次都讓你僥倖逃生,當真是讓我出乎意料。今日便讓我看看,你還能不能再僥倖一次?」
「那二十六年前,殺害我父親的人,是不是也是你?」宇軒壓抑住心中沸騰的怒火,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他看見蘇天魂的雙眼中閃過一絲哀痛之色,但它轉瞬即逝,轉眼之間便被一片冷漠所取代。蘇天魂停頓了片刻,應道:「不錯。是我親手殺了他。」他的語音平平淡淡,仿佛沒有夾雜任何感情。
「為什麼?他那麼敬你愛你,你為什麼要殺了他?」宇軒咬牙切齒,斥聲問道。
蘇天魂微微一怔,這張盛怒的面孔,帶著幾分與雲子修相似的輪廓,讓他一時有些恍惚,是雲子修魂魄歸來,在憤怒地質問他,要向他索命嗎?
他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六年前,空侗山的那一個夜晚,那一張令自己心痛萬分的臉,憤怒而悲傷地對自己吼道:「義父,難道這二十二年來,在你心中,我就只是你的一顆棋子,用來挑起正道與魔道之間的戰鬥,削弱中原力量,好讓伸毒國坐收漁翁之利,入主和奴役中原嗎?」
「你若能助我完成這項大業,自然還是我最愛的義子,將來接我衣缽,成為日月神教的第七法王,豈不快哉?」他動情地說道,他一改往常平淡的語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柔軟而飽含感情,同時,他心中暗自祈禱上天,讓他這位愛子儘快回心轉意,不要再執迷不悟。
他看見雲子修仰天大笑,聽見他大聲說道:「義父,我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給我的。你對我的恩情,此生此世我永遠報答不完。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包括我的命。但如今,你要的卻是這片中原天下蒼生的性命啊!唯獨這一個,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給你。」
他陷入了沉默,他太了解自己這名愛子了,一旦做了決定,便絕無回頭的可能。
「所以,你要殺我?」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迅速變得冷漠。
「義父,今晚,你我之間必須有個了斷。」
一陣強烈的痛忽然從他胸膛中生出,並向全身迅速擴散開來。
「回答我!」宇軒的聲音怒吼道,將他猛然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我想殺便殺了,哪還需要什麼理由?」蘇天魂冷笑著應道。
「還有關蒼真人和寂元大師,他們現在人在哪裡?」景清大聲問道。
蘇天魂大聲笑道,「你不說,我差點把他們兩人忘了。」他冷哼一聲,右手朝下一揮,眾人便見有兩人的身體從高空中直落下來。
景清和弘北分別躍起,分別接住一人。待看到懷中所接之人,卻都大驚失色,驚叫道:「師父!」
等到他們落至地上後,宇軒看見關蒼真人和寂元大師皆已沒了氣息,兩人早已斷氣。現場生出一片嗚咽之聲。
「你。。」看見掌門慘死的模樣,景清悲憤不已,他用手指著蘇天魂,卻又因過於激動而一時語塞。
「我?」蘇天魂一臉委屈的模樣,「這都要怪呂和璧!是他將這兩人抓回來囚著,說是要操控他們的心志,來駕馭御龍谷和伏雲寺。結果兩人的心志沒操控成,倒讓這兩人心志全失,淪為廢物。」他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起來,你們還要感謝我,將他們從這等屈辱中解脫了出來。」
「各位,此人與我們都有血海深仇,今日不報,何時再報?」宇軒早已按捺不住,大喊一聲,騰空躍起。巨大的玄龍從身後應聲而出,龍口大張。他翻身躍起,騎上龍背,御著玄龍便朝蘇天魂咬去。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跟上。安華騎著全身浴火的朱雀騰空飛起,熊熊的朱雀之火向著蘇天魂滾滾燒來,一隻銀色的仙鹿從火光之中穿出,尖銳的鹿角宛若柄柄長劍,直朝蘇天魂刺去。
另一側,伏雲寺弟子也紛紛使出看家招式,一片片金燦燦的佛光從僧人的吟唱聲中盛然綻放,轉眼便照亮了整片竹林。弘北大喝一聲,從佛光之中躍出,那一串紅色的赤焰念珠緊緊地縛在他的手臂上,一招蘊含著排山倒海之力的金剛掌,朝著蘇天魂迅疾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