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立

2024-09-14 02:47:12 作者: 萬點飛紅

  中立

  段芙體內陡然升起一股怒意,她再一次體會到了來自所謂正魔成見的敵意與羞辱。同時,她也為自己此前如此對待過宇軒和安華而感到內疚與自責。

  「師叔,段姑娘為人做事一向謹慎,應不會輕易被奸人蒙蔽,做出是非不分之事。」此前一直保持沉默的景清開口為段芙辯解。他一面說著,一面向段芙投來善意的目光。

  「景清,你們都是年輕人,雖說此前有過一些歷練,但江湖經驗仍是太過欠缺。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年輕的人,一時大意誤入歧途,亦是常事。」銀原面上笑意不絕,言語中卻儘是凜冽之意。

  現場陷入一片寂靜。雖然銀原的臉上並沒有像當時寂生那般透出強烈的敵意,言語中也並不像寂生那般嚴厲,但他柔軟的言語中卻滿是刀光劍影。景清被他壓製得不再言語,玄常則不動聲色、袖手旁觀,此刻的懷安堂之內,充斥著劍拔弩張之意。

  段芙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抑與平息著內心的怒氣,她面上微微一笑,目光定然看向玄常,說道:「銀長老所言甚是,太年輕的人,一時大意誤入歧途,亦是常事。不過,幸好我所遇見的人,並不都是如此。」

  「我的兩個朋友,他們出身正道門派,正直仗義,廣施善行,更曾在當年青年盛會之時,在最危難之際,以一己之力,救下正道數十名弟子。但此後,兩人卻因自身之外的緣故,被逐出門派,不得不加入魔道。」

  段芙正說著,她注意到玄常、景清與銀原的表情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三人笑容都漸漸消失,玄常的臉上隱隱露出惋惜之意,景清的臉上則露出憂傷的神色,而銀原則暗含怒意。她將眾人的神情變幻收入眼中,卻繼續說道:「在兩人加入魔道之後,我們之間的情意卻並未改變。無論是在北境、在御龍谷還是在罡風嶺,我們三人皆是生死與共。」

  「他們願意為我付出性命,我亦願意捨命為他們的正直與清白擔保。他們在罡風嶺救下我,且他們與魔道四大門派的掌門均親口向我證實,魔道四大門派並未派駐過任何弟子去過罡風嶺。罡風嶺之事為魔道所為,實在是荒謬至極。說起來,我這兩位朋友,此前還都出自御龍谷。三位若是信不過我,不知是否信得過曾是同門的宇軒和安華?」

  

  段芙的語氣既飽含真情,又慷慨激昂,讓在場眾人都為之動容。景清的目光中更是隱隱閃動著淚光,他看著宇軒與安華從小一起長大,深知兩人性情與為人,更知道兩人被逐出門戶、叛入魔道的隱情。而且自從這兩人叛入魔道之後,他亦格外留意,兩人均未做出過任何傷天害理、有悖良心之事。這一點,他想玄常應該也是知情的。

  銀原盡力隱去面上的不悅,他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說道:「段姑娘與兩位確是肝膽相照。不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雲宇軒和安華早已離派許久,兩人叛入魔道後,心境如何也未可知啊?再說,雲宇軒本來就是雲魔之子,而安華更是為了他出手打傷同門師兄,這兩人本來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又何以來為魔道之事而擔保?」

  段芙看得出來,銀原這是鐵了心要與自己槓到底了。她知道,御龍谷的人向來就對空山派的人沒什麼好臉色,而上一次在罡風嶺,因著青年盛會之事被揭發,御龍谷的人更是厭極了空山派的人,而自己還是段千生的女兒,再怎麼不被待見都不為過。

  她原以為他們不給她情面,但終究會顧念宇軒和安華的情分,對整件事留一些轉圜的空間,不料這銀原硬是將她所有的出路都封死。這一刻,她又急又怒,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景清雙眉一蹙,他看到玄常投向自己的目光,輕點了點頭,便轉頭看向銀原說道:「銀長老所言不錯,晚輩想補充一二。宇軒雖為雲魔之子,但自從他十歲被師父接回門派之後,又由晚輩親自教導長大,他雖偶有過錯,但為人正直坦蕩、行俠仗義,在青年盛會上更是捨己救人,堪為同輩之楷模。安華與他交好,為人行事亦是如此。當年宇軒被逐出門戶,是因為他無能為力的出身所致,而安華被逐出門戶,並非當時所傳聞的出手傷及晚輩,而是出手救下了危難之際的宇軒,而不得已為之。」

  「雖說近墨者黑,但晚輩看著這二人從小一起長大,深受御龍谷心懷蒼生、行俠仗義之訓,即便兩人叛入魔道之後,也並未做出過任何傷天害理、有悖正義之事。因此,晚輩相信這兩人的正直,也因而相信段姑娘所言。」

  聽到景清所言,段芙長舒了一口氣。他身為宇軒和安華的師兄,親口為兩人的品格證實,無疑讓人更為信服。

  銀原正想要開口說什麼,卻聽到玄常忽然開口說道:「段姑娘和師弟所說,都有道理。所謂理越辯越明,道越論越清,我們不能只聽取一面之詞啊。不如今日暫且擱下,無論罡風嶺之事是否確為魔道所為,空山這一趟,我們還是非去不可。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段芙知道,玄常此言雖然看似中立,毫不偏頗,但實際上已經表明,御龍谷的立場,已從偏離了銀原的這一極,指向了更中立的方向,這說明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經實現了。

  因此,她忙點頭應道:「玄長老聖明,就依玄長老所言。」

  一旁的銀原顯然也看出了其中的關要,他面上不悅,但也只得開口應道:「就依師兄所言。」

  此後,段芙與弘北拜別了三位,便退出了懷安堂。

  「段師妹、弘師兄請留步!」段芙與弘北還未走多遠,便聽到身後傳來呼聲。兩人回頭一看,只見景清正快步朝他們走來。

  「景師兄,方才多謝你為我說話,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要如何收場才好。」段芙面帶笑意,看著景清走來,充滿感激地對他說道。

  「段師妹見外了。在段師妹心裡,我雖然不及宇軒和安華,但段師妹可別忘了,我、你和弘師兄,當年亦在北境同生共死,也有一份生死同袍的情意在。今日銀師叔那樣刁難你,我怎能袖手旁觀?說起來,銀師叔也並不是針對你,他只是對掌門之死過於傷心,又對呂掌門之言先入為主了,故而一時之間聽不進去段師妹你的話了。」

  段芙點點頭,應道:「我明白的,有這樣想法的並不只是銀長老一人,我又怎麼會怪罪?只是我今日才深刻體會到,正魔兩道之間的成見是如此根深蒂固,而想光靠一張嘴皮子就能抹去成見、以正視聽又是如此的痴心妄想。」

  景清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幸好師父最終還是為此事留了餘地,他終究還念著宇軒和安華的昔日師徒情分。對了,他們二人現在可好?」

  段芙點了點頭,說道:「他們都好。如今他們亦是在為阻止正魔之戰而奔走遊說,希望他們的處境能比我好一些。」

  懷安堂中,只剩下了玄常與銀原二人。

  「師兄,你當真相信方才段芙所言?」銀原朝玄常問道,語氣中略帶不滿之意。

  「信七分,疑三分。我對呂和璧之言亦是如此。」玄常淡淡地答道。

  「那這三分在何處?」銀原不甘心,繼續追問道。

  「事發之時,你我都不在罡風嶺,所以對於當時情形,皆沒有親眼所見,只得依據旁人所說。在證據不足、雙方言辭皆有理之下,我只能各取七分。至於剩下的三分。。」玄常忽然停了下來,他輕嘆了一口氣,雙眉緊蹙,說道:「我還在等夏南的消息。」

  「夏南?啊!難道是。。」銀原先是困惑不解,緊接著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玄常點點頭,說道:「不錯,正是我安插入空山派的弟子。去年御龍谷之戰大敗黑奇國之後,正道各個門派缺損嚴重,招錄弟子的門檻略有寬鬆。我便趁這個機會,安排了夏南去空山派。也虧得他們眼光不錯,把他留了下來。」

  「此前我只聽說過我們有眼線在空山派,沒想到竟是師兄的人。」銀原輕嘆道。

  玄常冷哼了一聲,說道:「空山派的人,心眼一向多。北雪府今日的慘狀,不就是段千生借刀殺人的結果?御龍谷若是不吸取教訓,只怕也會淪落成第二個北雪府!」他臉上冷峻之色一閃而過,隨後滿臉擔憂地說道:「就在罡風嶺事發之後,夏南就一直沒有再傳消息過來。這已經遠遠超過了我們約定的時間,實在是令我擔憂。」

  「事有反常即為妖。看來空山派的妖,還真是不少。」銀原冷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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