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局
2024-09-14 02:46:59
作者: 萬點飛紅
變局
在這一剎那,安華覺得似乎整個世界都靜止了。他覺得自己像是忽然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隻身掉落入地上的冰洞,身體上刺骨的寒意讓他從方才癲狂的狀態中恢復了過來。
他連忙將掌收了回來,卻看見血從青璃的眼睛、鼻子、口唇與雙耳中緩緩流出,她的身子宛若風中枯黃的殘葉,搖搖欲墜。
「青璃!」他如夢初醒地慘叫道,伸出雙手將她抱在了懷中,就像青璃第一次見到他時,在他粉身碎骨之前,接住了他從天而落的身子。
可如今,他卻發現她的身體原來這樣虛弱與單薄,她就是用這樣虛弱與單薄的身體,將他匯聚了全身靈力的致命一掌生生承受了下來。但這樣的代價顯而易見,他發現她身體裡的骨頭幾乎全部斷裂,身子軟綿得如同幾乎要垂落於地的絲綢。他感覺到她的生命正在迅速地流逝,她即將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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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相見時她親手救了他,而如今,他卻親手殺死了她。強烈的悲傷、痛苦與自責瞬間吞噬了他。
「你。。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痛不欲生,看著躺在自己懷中、逐漸失去血色的青璃,悲痛地沉聲問道。
青璃虛弱地擡起眼,看到晶瑩的淚珠,正從安華通紅的雙眼中落下。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安華為自己流淚,也是最後一次。想到此,她臉上浮現出了一絲虛弱的笑容,她開口說道,聲音輕微而無力:「安華。。他是我的父親。。他欠你的。。我來替他還。。這樣一來。。我跟他兩清。。你也跟他兩清了。。安華。。看在我的情分上。。你饒了他。。好不好。。」
安華只能哽咽不止地點頭,在這一刻,他別無選擇。但他知道,無論如何,自己和青璃之間卻是永遠都無法兩清的。他此生欠青璃的,只有下輩子才能償還了。
似乎猜到了安華的心意,青璃又滿意地笑了一聲。她忽然覺得,這是自己最好的結局,她在死前找到了自己的父親,並盡到了一個女兒應盡的孝道,更是讓自己的心上人欠下了此生永遠無法償還的債,以安華的性格,她知道他一定會悔恨與痛苦一輩子,但更會記住她一輩子。
如此,她的魂魄便可以在他的心上,與他長相廝守。她為自己給他帶來的痛苦而感到一絲自責與愧疚,但在轉眼之間,它們就被更強烈的滿足感所取代。此時此刻,她已得償所願,她只想抱著這份最後的滿足感,在心上人的懷裡,好好睡去,永遠睡去。
「你。。我。。我要殺了你。。」段千生用力地喘著氣,他目眥欲裂,怒瞪著安華,通紅的雙眼中仿佛是要流出血一般,他不停地扭動著身子,掙扎著要從地上爬起來,他想要親手擰斷安華的脖子,他要將他碎屍萬段。
他才剛剛見到自己與此生唯一至愛之人的親生骨肉,他才剛剛與她相認,他們還沒好好說上一番話,他還沒好好地將自己的女兒抱在懷裡,就眼睜睜地看著她為救自己,被人所殺,慘死在自己的眼前。
悲傷與憤怒如同兩條巨龍,撕咬著他的身心,叫他嘗盡粉身碎骨之痛。自己方才趁間隙稍加調理的氣息被瞬間衝垮,悲怒攻心,抑鬱難耐,他渾身戰慄,甚至無法喘出完整的一口氣來。一陽散忌大怒與大悲,可當下,他悲憤交加,無疑只會讓一陽散的毒發作得更加厲害。
他想要仰天嚎叫,可此刻他就連這一點嚎叫的力氣都沒有。他全身失力,幾乎無法動彈,而段芙更是緊緊地拉著自己。因此,這一刻,他雖然恨極了安華,想要殺之而後快,卻終究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青璃最終死在他的懷裡。
「關掌門不必心急。」呂和璧冷冷地瞥了一眼段千生與安華,段千生此番毒性大發、走火入魔的樣子甚合他意,看段千生這副樣子,想來是命不久矣。而對於青璃之死這一突如其來的插曲,他則視而不見。
他滿臉笑意,神情自若地接了關蒼的話,繼續說道:「段千生罪孽深重,作為空山派繼任掌門,我為空山派竟出現這樣為害中原的敗類而深感自責。此人便不勞關掌門費心了,我會將此人帶回空山派,按門派之規懲處。」
他這一番話,又是讓現場眾人神色一變。關蒼冷笑一聲,雙眉一挑,瞥了呂和璧一眼,轉眼對眾人正色說道:「呂長老是否能就此上位成為貴派掌門,乃是貴派內部事務,關某毫無異議。只是段千生所犯之罪,條條皆為正道之大忌,罪無可恕,天理難容,人人得而誅之。他是否還有其他更多不為人知之罪,還有待查清。因此,此人需要正道門派聯席共審共裁。此刻正道眾位門派掌門皆在場,正是審理此人最好時機。」
不少門派掌門都在微微頷首,大有贊同關蒼之意。呂和璧心中不悅,但面上依舊笑著應道:「關掌門所言甚是有理。不過,段千生既為空山派之人,不妨先交由本座帶回門派查清事宜,之後再另行召開群雄會,天下共審。」
關蒼冷笑一聲,他自是知道呂和璧心中算盤。一旦人被先行帶回空山派,後續再要人只怕是難上加難,他冷聲說道,言語中絲毫未給呂和璧留任何情面:「呂長老不會是想要先將此人帶回去,私自審出魔道至寶的下落,近水樓台先得月,然後再來打發我們吧?」
呂和璧臉色一變,他笑容漸漸收起,聲音也變得冷硬了起來,「笑話,我作為繼任的正道盟主,又怎麼會和段千生一樣,貪圖此等魔道之物?縱使關掌門再有異議,我作為正道盟主,在審理自己門派的事務上,還總是有優先權的吧?」
此言一出,更是讓在場眾人瞠目結舌。關蒼更是一愣,然後仰頭大笑起來,仿佛是聽到了世上最荒謬不堪的笑話,待他消停下來後,看到呂和璧向自己投擲來的不解與仇怨的目光,他才開口說道,言語中儘是嘲諷之意:「呂長老,您這話倒是讓關某聽不懂了。恕關某愚笨,關某竟不知您什麼時候榮登正道盟主之位了?」
他這副陰陽怪氣的語調與做作的神態,惹得不少門派掌門啞然失笑。
呂和璧雙眼一眯,狠毒陰冷的目光從關蒼身上掃向其後的眾多掌門,他冷哼一聲,應道:「此前段千生既為空山派掌門,又為正道盟主。如今他失德於世,無法再任掌門與盟主之位。呂某作為他的繼任者,自然是身負其責。怎麼,難道關掌門不服?」
呂和璧的話音如同仿佛一股忽如其來的冷氣,讓炎熱的夏日當午驟然變得寒涼刺骨。話語中的不怒自威之勢,甚至讓關蒼都感到一絲莫名的懼意。現場落入一片寂靜。
關蒼心裡暗自啐了一口,對方不過是空山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副掌門,何懼之有?自己連段千生都未曾放過眼裡,更何況是區區一個呂和璧?他正想發作,卻聽到一句蒼老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阿彌陀佛,依老衲愚見,今日之事多有蹊蹺,不如緩一緩,再行議事?」
關蒼瞥了方才在身後說話的寂元一眼,知道此人向來只會獨善其身與見風使舵,是個怕事的主,便也不再理他,而是回瞪著呂和璧。
他冷冷一笑,啐道:「呂長老這番推論當真是聞所未聞,實在令人耳目一新。只是呂長老可別忘了,當年關某乃是被奸人所害,這才被迫退位。如今既已真相大白,正道盟主也該是由關某復位才是,哪裡又輪得到不知從何而來的跳樑小丑?」
關蒼言盡於此,他用嘲諷與不屑的眼神瞥著呂和璧,絲毫不將對方氣得發白的臉、以及渾身散發出的殺意放在眼裡。他就是要激得呂和璧與他單挑,他自信以自己的修為,呂和璧根本不可能贏得了他。
呂和璧看著關蒼挑釁生事的眼神,看著關蒼背後那些蠢蠢欲動、眼神里同樣含著不服與鄙夷神情的各門派掌門,他面上怒色尤勝,心裡卻冷笑不止。
關蒼看著呂和璧身形微微一動,他眉心緊蹙,正要緊隨其動,卻忽然感覺到腰部傳來一陣猛烈的刺痛,讓他一個踉蹌,差點就要前傾倒地。與此同時,場上響起了眾多門派掌門的驚叫聲。
他連忙用手向腰部探去,忍住刺痛,將深嵌入體的異物取出,定睛一看,手上躺著一根細長的針,其在陽光下隱隱透出幽幽的藍光。
他眉頭緊蹙,仔細端詳著手裡這根長針,忽然驚叫起來:「破元針!」而方才此針所穿透之處,又是自己的命門穴!他暗叫不好,不詳的預感涌了上來,他連忙坐地調息,查探自身內在情況,發現果然如他所料,自己竟與自身靈力失去了聯結!以破元針刺入命門穴,可讓受針者短暫失去運靈之力。這等狠毒之法,向來應只有魔道居心叵測之人才會使用。
他連忙回頭環顧四周,發現其他掌門也都面露驚懼之色,只怕他們也都遭到了相同的毒手。他憤怒地轉頭去看呂和璧,發現呂和璧竟然也是一副腰部受傷的模樣,眼裡亦是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