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惱
2024-09-14 02:46:11
作者: 萬點飛紅
煩惱
「什麼?廉星銳的身上竟然沒有梵冥佩?」御龍谷的密林深處,一處隱蔽的角落裡,段千生面對眼前一片陰影憤怒地大吼道。
「是的,屬下仔仔細細地將整個屍身從裡到外都翻了一遍,就是沒有找到梵冥佩。」段千生眼前的陰影中,蘇先生全身依舊從頭到腳都裹著黑袍,只露出蒼白臉頰上那一雙細長的雙眼。
段千生用狐疑的目光冷冷地看著對方,冷笑著說道:「我看是蘇先生找到後藏了起來,不願意贈予段某吧?」
蘇先生神情一怔,心底瞬間燃起怒火,直朝他的喉頸燒去。他身體有些發抖,劇烈的憤怒瞬間吞沒了他,他很想當場殺了段千生來泄憤。但與此同時,他也知道,這二十多年來,自己一直潛伏在段千生身邊,任勞任怨地為他出謀劃策,低聲下氣地忍受他的頤指氣使,以及隨時隨地的無名怒火,為的就是實現那一個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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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個目的實現之前,他不能發作,他必須要繼續忍。他已經忍了二十多年,沒有理由不能忍下今天這一次。於是,他逼迫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氣,硬是將自己心中的熊熊怒火生生壓制了下去。
「盟主,蘇某最大的願望,就是助盟主登上中原盟主之位,成為史上第一位統領正魔兩道的中原盟主。蘇某又有什麼理由要私藏這個梵冥佩呢?」
段千生站在陽光下,冷眼盯著眼前孤身站立在陰影處的這個身影。任憑周遭的陽光再耀眼,也似乎無法將哪怕一絲光線照進這個陰影中。從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見到這個人開始,這個人就一直全身裹著黑袍,躲在陰影中。他從黑霧中來,又從黑霧中去。他周遭的黑暗如同層層厚重的幕布,將他與整個世界都隔離開來,連一絲光亮都不肯放進來。
這個謎一樣的男人,二十多年來他始終看不透。不過,他似乎也不在乎這一點。至少這個謎一樣的蘇先生,從過去以來一直還是相當聽話的,而且也確實能夠幫他做事,沒讓他失望。不久前也是多虧了他,自己才沒大意死於廉星銳之手。倘若他真懷有不臣之心,又怎麼會在危急時分出手救下自己?
看來還是自己多慮了。段千生意識到方才自己出言有失,但他並不想就此有任何表示,只是繼續冷哼了一聲。
「盟主,通過集齊魔道四大至寶來統帥魔道,必然會耗時長久,且其中變故頗多。蘇某另有一計,不知盟主是否願意一聽?」
「哦?」段千生雙眉一挑,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盟主可以將這些魔道的門派,視為過去那些不歸順我們的所謂的中立門派。用對付中立門派的手段來收歸這些魔道門派。」
「你的意思是。。」
「順者昌,逆者亡。不聽話的門派就和不聽話的人一樣,沒有留的價值。」蘇先生淡淡地說著,仿佛屠滅門派對他來說,就如同飲食進水一般習以為常。
「哼,哪那麼容易。」段千生不屑地說道,「過往那些中立門派,在正道與魔道兩邊都沒有依靠,收歸起來自然是不費什麼力氣。魔道各派雖然向來行事不義,又多有內鬥,但面對正道卻是沆瀣一氣。上次本想徹底除掉雷火殿,但沒想到中途生變,終究未能拔草除根,如今再動怕是不易。更別說另外三個魔道大派,又都在鼎盛之勢。空山派貿然出手,去收歸魔道任一門派,只怕會引起其他魔道門派的聯手反擊。到時候,只怕會落得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的下場。」
「既然如此,不如就借勢聯合正道其他所有門派,把那些魔道敗類都屠個乾淨。將魔道從整個中原上徹底抹去,如此,盟主不用再費心費力去搜集什麼魔道四大至寶,也根本不需要什麼魔皇劍,直接就從正道盟主成為中原盟主了。」蘇先生接著話頭徐徐說道。
「蠢貨!」段千生冷聲打斷道,「你跟在我身邊這麼久了,難道還沒有看出來這些個正道門派的老傢伙,哪個不想來坐這正道盟主之位?又豈會輕易響應所謂『屠魔』的號召?上次我借著八星珠的由頭去收歸雷火殿,就已經被那些個老東西含沙射影地說了一通。」
「即使我是正道盟主,要聯合正道所有門派去屠滅魔道,我也需要一個正大光明與替天行道的名號才能起事,否則,我這個正道盟主,還沒屠掉魔道前,只怕已經先被那些個老東西屠掉了。」
蘇先生沉默了一陣,開口提到:「那二十多年前,雲魔。。」
「雲魔能起事,那也是偶然!」段千生相當不耐煩地打斷道:「當時他聲望在魔道中極為高漲,眾人皆服。但更重要的是,魔道畢竟沒有什麼所謂的道義可言,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在雲魔的威逼利誘、妖言惑眾之下,各魔道門派竟然都響應他的起事,妄想與正道一較高下,讓正道全部臣服於魔道之下!這才有了有史以來的首次正魔大戰!」
「後來正魔大戰開始沒多久,雲魔居然就離奇暴斃而亡,真是蒼天有眼。而且這廢物竟然還留下投降之詔,結果這些個魔道的門派在他死後立即如鳥獸散,這正魔大戰也就不了了之,不過,整個魔道的臉面都被這個雲魔丟盡了,死後還留下這麼多的恥笑和罵名,當真是無用至極!」
「所以,你以後就別再給我提這些愚蠢至極、令人可笑的想法了,還是安安心心地幫我找到那四件魔道至寶,讓我組裝出魔皇劍來統帥魔道吧。把魔道的門派都屠了,那我還怎麼做魔道盟主、怎麼做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中原盟主呢?」
段千生滿臉不屑地對蘇先生嘲諷道。蘇先生沉默地聽著,他的眼神變得愈發冰冷起來,他沒有說話,而是緩慢地呼吸,想盡力將眼底透出的殺氣壓抑下去。
段千生看他一直沒有回話,認為對方一定是已經被自己說得無話可說了。他蔑視了蘇先生一眼,不哼一聲地走開了。
蘇先生眼神冰冷地盯著段千生的背影,無聲地忍耐和壓抑著自己。他為那個目標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他不在乎再多等一等。但是,自己還真的有時間可以再等嗎?
為了那個目標,五十多年前他選中了那個人,辛辛苦苦地培養『他』成人,企圖讓『他』實現自己的目標,結果那個人最終卻背叛了自己。二十多年前他又選中了段千生,要繼續實現他的目標,可現在的一切,似乎正在離他的目標越來越遠。他還有時間嗎?他是否真如『她』所占卜預見的那樣,他終將敗在自己的手上?難道他的這兩次算盤,終究到最後真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五十多年的步步謀劃,難道到頭來只是自己的白忙活一場?而他自己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智謀與手段,難道只能淪落成別人的笑柄?
他越想越憤怒,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眼前段千生的背影已經消失不見,他再也無法忍受,只見他右手猛然朝身邊一揮,一道黑影從袖間疾射而出,向身邊的一棵樹上劈去,黑影頹然撞在樹上,原先高大而飽滿的樹莖與枝葉在瞬間如同被吸乾了水分和養料,它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迅速枯萎下來,變得矮小、乾枯。緊接著,一陣大風颳過,這棵枯木在風中迅速化為粉塵,消失不見。
「這。。難道是。。化靈聖術?」一個聲音在他身後忽然想起,帶著強烈地不可置信的語氣,緊接著,對方忽然意識到什麼,迅速轉變語氣,嘆服地稱讚道:「蘇先生好強的道法修為!」
蘇先生猛然回頭,卻看見一張鶴髮童顏的面孔。對方面相極為年輕,看上仿佛不過三十的年紀,但頭上卻已是一頭蒼茫白髮。他身穿一身黃色的道袍,乍一看,這道袍的款式同段千生經常著的墨綠色掌門道袍非常相似,來者正是空山派三大副掌門之一,呂和璧。
「原來是呂長老。」他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心裡卻立即盤算起來。他在空山派的這二十多年來,他一直蟄伏在段千生身邊,基本上只有在他們兩人獨處時他才會現身。因而整個空山派上下,知道他存在的人屈指可數。而在這些屈指可數的人當中,呂和璧是其中一個。
不過他此前從未與呂和璧有過任何交道,只知道此人修為高深,在空山派里幾乎只在段千生之下,也知道此人是段千生在整個門派中最為信賴之人。而除此之外,他知之甚少。
而聽對方的口氣,他似乎已經藏在自己身後有一段時間了,而自己和段千生竟然都未曾察覺。他自我揣度,也許是方才他和段千生都在劇烈的情緒之下,一時大意,未發覺背後有人。
「不知呂長老找蘇某,所謂何事?」想到自己與段千生的談話竟被別人偷聽了去,他心中惱怒不已,更何況,方才自己在極度憤怒之下使出的化靈聖術也被對方看了去。這可能會暴露自己過往的真實身份,甚至會將自己這麼多年的目標也暴露了出來。想到這,他壓抑住內心的惱怒,開口問道,但話語中的殺氣卻還是若隱若現地飄散了出來。
他看著呂和璧年輕的面容上慢慢地露出了笑容,這樣皮笑肉不笑的模樣,還真是與段千生尤為相像,此後,他聽到呂和璧幽幽地說道:「也許呂某能解決蘇先生的煩惱。」
「哦?」他雙眉一擡,認真地看向呂和璧的雙眼,他身邊籠罩的陰影慢慢地延伸開來,它們爬向呂和璧,將呂和璧的身形也一點點地吞噬了進來,將漫天耀眼的陽光徹底地隔絕在了黑暗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