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

  變故

  八嫂興奮地挾持著段芙往段千生與廉星銳激鬥的方向奔去。有了段芙這樣頗具殺傷力的籌碼在手，她相信段千生必然會聽命與受制於他們。她甚至已經看到了她與廉星銳挾持著段芙，讓段千生在他們面前臣服、下跪與求饒，甚至命令整個空山派聽命於他們，將其他所有不服從於他們的正道門派都屠個乾淨，為他們掃除一切障礙，助他們稱霸整個中原。

  一想到是自己一人的立功，就幫助陛下、幫助黑奇國成就最終大業，八嫂滿是皺紋的臉擠出了一絲得意的笑。

  仿佛看穿了八嫂的心思，段芙冷語說道：「你們還是死心吧，我爹是不會為了我一個人而棄天下黎民百姓不顧的。我更不會求他救我。我勸你還是放了我，這樣我還能給你留個全屍。否則，你最終只會被我爹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八嫂聽完，心中怒火肆起。她一把伸出左手，狠狠地掐住了段芙的喉嚨，手指猛然用力收縮。她感受著段芙纖細的脖頸在她的手掌里顫抖，眼角眯成一條縫，咬牙切齒地說道：「如果你的劍術有你嘴皮子萬分之一厲害，你也不會成為老娘的手下敗將。你再廢話一個字，老娘就把你的頭折下來。」

  她一邊說著，手上的勁越來越大，段芙已經痛苦得喘不上氣來，她的眼睛大大地睜著，她就要死了，她不怕死，即使八嫂拿她與她爹對峙，她也絕對不會求她爹救她，她反而會求她爹殺了自己，如此能更激起正道人馬的鬥志，為守護中原百姓不被他人糟蹋而死，她自認自己死得其所。只是此時此刻，自己就死在這個老朽的手心裡，她實在是不甘心。

  就在此時，段芙背後忽然掠過一陣涼風，她和八嫂都同時感受到了那原先緊繃的八仙索忽然鬆弛了下來。抓住這千鈞一髮的時機，段芙猛然搶過八嫂身上的紅影劍，用力向八嫂胸口劈開。同時，藉助這一劈勢，她使身體向後迅疾退去。

  

  八嫂驚叫之餘，將八仙索連忙抽回身前，擋開段芙這致命的劍鋒。她站穩了身體，才發現段芙身邊現出一個小小的孩童的身影。那個身影，她再熟悉不過。

  「一和！竟然是你！」八嫂瞪大了雙眼，嘴巴大張，她不敢置信地指著前方孩童的身影，氣急敗壞地叫道。

  「小和！」段芙這才反應過來，方才是一和救了自己的性命。她感動不已，正想好好感謝他，卻見八嫂的八仙索已經瘋了似的朝一和甩來。

  「你這個無能的下賤坯子！無恥的叛徒！你不但沒能殺死段千生，竟然還來破老娘的八仙索，來救這小騷貨！虧得當初陛下還收留你，早知如此，老娘當初就該殺了你！」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忘了我們當初是如何把你養大的麼！給你吃！給你穿！教你武藝！你就這樣來報答我們？我要替陛下殺了你！」

  八嫂怒不可遏地大叫著。剛到手的肥肉就這樣被奪走，而且還是被一個背叛自己、背叛組織的叛徒奪走，這兩把怒火徹底點燃了她，她的心境就像是從高空猛然墜落之地，摔得她粉身碎骨。

  她一邊怒罵，一邊瘋狂地甩動著八仙索，朝一和鋪天蓋地地抽打撲去。一和仿佛被八嫂的怒氣所震懾，又或許是被八嫂的言語所激，他沒有還手，而只是頻頻閃躲。

  段芙心裡默默嘆了一聲，小和終究還只是個孩子。縱使他身手不凡，但心境終究不堅，搖擺不定，才會被外力所左右。如今八嫂攻勢洶洶，而小和如果只是一味地閃躲而不反擊，終究會被八嫂所制。

  她不再猶豫，手持紅影劍，抓住八嫂注意力都在小和身上的這一空檔，使勁全力，便朝八嫂側身猛然飛身斬去。

  段芙將她全身的靈力都全部灌注到這一劍上。劍端放射出耀眼無比的紅色光芒，在前方形成一道寬長的弧形劍氣，但凡劍氣所及之處，都必然會被劍氣所傷。劍氣與劍身一同迅疾斬去，帶著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而這一劍的出擊，也是段芙抓住了八嫂被小和意料之外的出現所激怒，而無暇顧及自己而露出的時機破綻。

  這一劍准、狠、快，段芙自認這孤注一擲的一劍，必能得償所願。

  正如她所料，等到八嫂意識到這一致命的突擊之時，為時已晚。巨大的紅色劍芒倒映在八嫂因震驚和恐懼而睜大的眼眸中，眼看就要將她全身吞噬。

  直到有一個壯漢的身影猛然撞開了她，呼嘯而過的紅色劍芒瞬時吞噬了壯漢的身影，壯漢的鮮血從胸膛中飛射而出，像是從胸口中聳立起一座座高聳的血柱，它們爭先恐後地向高空蓬勃飛去，似乎要染紅整片天空。

  「。。能死在你手裡，也還算不錯。。」他看著眼前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段芙，嘴角流出一絲笑意，口裡低聲楠楠說道。他的身體因著巨大的劍芒之力被拋至高空，此後猛然向地面砸去。

  「十沙！」被十沙以身擋開救下一命的八嫂，望著已經失去生命的十沙的身體在向地面砸去，她悲憤不已，一邊哭叫著一邊往十沙飛落的屍體追去。

  她腦海里不斷地湧現出此前自己和十沙相處的一幕幕畫面。這個排行最末的護法，總是受到自己的嘲笑和揶揄，而每一次，十沙也都是默默地接受，從不反擊和還嘴。她卻從來沒有和他說過，她正是把他看作自己不成器的兒子，才會這樣恨鐵不成鋼。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仿佛看到十沙還活著，還正生龍活虎地站在她面前，對她得意地笑著說道：「上次欠你的人情，這一次總算給你還清啦！」她大聲地哭著叫著，眾人被這一老婦悽慘凜冽的慘叫哭聲所震懾，紛紛為她讓出了道路。

  她就這樣不要命地向十沙屍體所在處狂奔著，直到她感覺到右胸口猛然傳來一陣劇痛，刺骨的寒意從胸口迅速蔓延至她的全身，一道白色的耀眼劍芒從她的右胸口貫穿而出，她無力地跪了下來。

  「這一劍，是為烏長老的！」男子陰冷的聲音迴響在耳旁。

  他話音剛落，便將劍從她胸口中猛然抽出，又狠厲地刺進她的左胸口，從她的心臟貫穿而過。「這一劍，是為了我的！雖然我平生最恨偷襲，但用在你們身上，卻再合適不過。」他將玄冰劍從她身體中猛然抽離出來，對著她甩掉劍身上的殘血。

  八嫂頹然倒在地上，她雙眼大睜，盯著左連昊冷笑不止的臉，帶著無盡的恨意和遺憾，停止了呼吸。

  目睹了八嫂被左連昊刺死的畫面，段芙以為自己會高興不已，畢竟已經有太多同道之人死在這老朽手裡。但此時此刻，她心底卻只剩下悲涼和無奈。

  方才十沙為八嫂擋劍慘死的畫面又重新浮現在她眼前。她被這悲壯的一幕所震懾，遲遲不能回過神來。站在守衛中原的立場上來說，黑奇國的所有人馬，包括這些護法固然是罪不可恕，但在他們的身上，她卻感受到了他們之間毫不遜色的情義深厚。

  身旁小和的哭聲將她的思緒拉回了戰場。

  「小和，不怕，還有芙姐姐在。」她轉身想要抱住一和。這孩子，一定是被方才八嫂和十沙的慘烈死狀所震懾，又或許是被他自己當下進退不得的立場所困，才慌得失了心神。

  小和卻隻身避開了段芙的擁抱，他一邊哭著，一邊像遠處的林子中閃避而去。

  段芙本想追去，但卻發現自己身邊又重新圍上了黑奇國的死屍，令她無暇分身，她只好停下腳步，應付當下之急。

  看到段芙脫離了危險，宇軒終於鬆了一口氣，一切正如安華所料。他開始對方才自己對待安華的態度而感到些許愧疚。他偷瞄了安華一眼，卻看到安華正在望著遠處正道與黑奇交戰的戰場，他應該也看到了段芙脫身的情形。安華的神情依然靜如止水，似乎沒有掀起任何一絲波瀾。但在他平靜的表情之下，此刻，他的心底又在想著什麼呢？

  廉星銳留意到了一和、十沙與八嫂的變故，也留意到了他的四隻異獸、死屍大軍、黑奇道士，以及一和逃走以後剩下的七個護法，都在被正道各人馬分別壓制的情勢。這樣的情勢非常嚴峻，遠在他意料之外，但縱然他再心急如焚，卻也騰不出手來去對這漸趨頹敗的情勢進行任何干涉。因為此時此刻，他正面對著此生截至目前以來最為棘手的對手——段千生。

  此刻，廉星銳的蟒之血陣鋪天蓋地地渲染開來，空中的數條鮮紅巨蟒，都圍著段千生一人虎視眈眈。它們吐著長長的蛇信子，從灰色與尖銳的獠牙上流下黑色的毒液，它們都朝著段千生撕咬而去，卻都在距離他周身三尺之處，被高速旋轉的氣流形成的氣劍所阻，無法再前進半分。它們只得圍繞在段千生周身三尺之處憤怒地嚎叫著，心有不甘卻又束手無措。

  這個曾經能同時困住天下眾多高手的蟒之血陣，如今卻拿段千生一人毫無辦法。廉星銳在氣惱之餘更是大為驚懼。他終究是過於低估了段千生的實力。一想到此，他似乎能稍微原諒一和的失手，對一和的殺意似乎也減弱了一些。

  方才他們開始對決時，在段千生迎面斬來的時候，廉星銳便將蟒之血陣釋放開來。但此後，段千生便停止了舉動，他站在鋪天蓋地的巨蟒漩渦的中心，一動不動地盯著廉星銳。任憑他周身的巨蟒再囂張，掀起再大的狂風波瀾，卻也終究無法再近他一寸，讓他動彈一分。

  段千生沒有反擊，他只是冷靜地守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廉星銳已經察覺到了場下的局勢逐漸明朗。正道與黑奇大戰，雖然正道這一方顯而易見地死傷慘重，但黑奇國這邊更是慘不忍睹。曾經在北雪府大獲全勝的眾多黑奇道士，以及他引以為傲的死屍軍團，都在正道的抗爭下節節潰敗。

  廉星銳緊皺著眉頭，他的額頭上逐漸浸出了汗。他知道，當前的局勢對他十分不利。而且拖得越久，場上那些嘍囉就會侵蝕掉越多黑奇軍隊的力量，而自己的處境也就越危險。他看到緊密嚴實的旋風結界之中，段千生削痩露骨的臉上，若隱若現的嘲笑，便知段千生定也是意料到了這一點。

  廉星銳料想，段千生只防守不進攻，就是在故意拖延整場戰爭的時間，對方一直在等，等待黑奇軍隊慢慢被正道眾人所全部殲滅，然後再集中剩餘所有正道之力來對付自己。段千生，果然是個陰險歹毒之人，他咬牙切齒地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