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嫂

  八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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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芙大喝一聲，手起劍落，一具死屍從中間被劈成兩半，應聲倒地。「師姐，小心！」此時，段芙被身邊的一名空山派弟子猛然推向一側。身體傾倒的一瞬，她看見一根金色的繩索從她方才所站之處刺穿而過。

  八仙索！剎那間，她反應過來，如果不是方才身邊的同門弟子所救，她就已經被這八仙索貫穿心臟而死了。她穩住身子，正想轉頭感謝方才救自己一命的同門弟子，卻看見八仙索猛然掉轉方向，從那名弟子的胸膛貫穿而出。

  「哼，叫你小子多嘴！」八仙索應聲抽身而回，段芙眼睜睜地看著那名弟子頹然倒地，背後露出了八嫂的身影。

  「你。。。」段芙只覺得全身被熊熊怒火所吞噬，她渾身的血液瞬間沸騰，淚水從眼角湧出。悲憤交加的情緒讓她無法再言語，她右掌緊緊地握著紅影劍，大叫著朝著八嫂迎面劈去。八嫂冷笑一聲，八仙索騰空甩來，如同一條身披鎧甲的長蛇，朝著段芙與紅影劍叫囂著飛舞而去。

  段芙咬著牙，狠命地將紅影劍劈向八仙索。但每次紅影劍劈在八仙索上時，也只能是逼得八仙索往後退了一步，繩索卻完好無斷。

  這已經不是段芙第一次見識到這件妖邪法器的厲害之處了。它表面上看似普通繩索，不僅能以繩索之態緊緊縛住獵物，還能以抽鞭之力甩開他人的攻勢，更能全身變得筆直堅硬，如同長矛一般穿刺對方形體。而現在這根古怪的繩索竟然還能擋下紅影劍，在紅影劍鋒利的劍刃下還能保持不斷，這實在是出乎段芙的意料。

  然而，豐富的實戰經驗告訴她，縱然這八仙索看上去刀槍不入、威力無邊，但它一定存在不為人知的弱點。只要能找到它，必能破了這看似無敵的妖邪法器。只是此時此刻，她滿腔怒火，滿腦子都是為方才被殺的救命恩人——同門師弟復仇，一時之間便失了耐性。

  只見她右手高舉紅影劍，口中起咒，紅影劍燃起耀眼的紅光，無數的氣劍分支從主劍中伸展出來，形成一個巨大的高速旋轉的紅色劍陣。她一聲令下，紅色劍陣便朝著八嫂轟然砸去。

  八嫂神色一沉，手中八仙索迅速抽回，向著迎面轟擊而來的巨型劍陣甩動著八仙索。八仙索與以紅影劍為主體的巨型劍陣纏攪在一起，主劍、各分支氣劍與八仙索不斷地撞擊，發出連續的「嘭嘭」的聲響，在看似堅硬不催的八仙索上留下了一道道淺淺的劃痕。

  段芙抓住八嫂抵擋劍陣的這一空檔，她隻身猛然撲向八嫂，右手從腰間取出一把隨身攜帶的小刀，直往她頸部刺去。

  八嫂面露慌色，她一面應對著氣勢逼人的紅色劍陣，一面慌忙移動步伐，企圖避開段芙這一致命的襲擊。但終究是來不及了，段芙喜不自勝，看來自己這一計是成了。

  眼看她的小刀就要刺入八嫂的喉嚨，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八嫂身體卻猛然向後仰去，她面露冷笑，右腿勾起，一腳狠厲踢中段芙的右臂，將段芙手中的小刀踢飛，同時，她雙手猛然拉回八仙索，八仙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縛住段芙的身體，與此同時，八嫂左腿往地面上一蹭，身體往一側迅疾衝去，避過了轟然而至的劍陣，同時，右手一拉，將被八仙索縛住的段芙猛地拉至身側。

  這一系列舉動發生得如此之快，段芙還未來得及完全反應過來，身體已被八嫂牢牢制住，動彈不得。忽然間，紅影劍從劍陣中抽離出來，往八嫂背後倒飛而來，企圖救主。只是在它靠近八嫂身後時，早已料到的八嫂卻伸出左臂，一把將刺來的紅影劍抓在手中。

  「哼，小騷貨，你要不是段千生的女兒，老娘早就一手了結了你。」八嫂看著被八仙索緊緊縛住而動彈不得的段芙，冷笑著說道。

  她心裡早就看不爽正道這名女子，要不是她，上一次在北境，十沙又怎麼會因為這名女子而背叛他們？她想親手殺了她，或者想讓十沙親手殺了她。但此刻，她知道留著段芙對於段千生、乃至對整個正道的價值。

  「你這可惡的老朽！快放開我！」段芙憤怒地叫道。

  「段師妹！」看到被縛住的段芙，不遠處的弘北疾聲叫道。他轉身便要朝段芙這奔來，身前卻被伸長著九顆蛇頭的長拐擋住了去路，正是此前與他對戰多次的老對手，黑奇國九護法九興。

  「小和尚，你把『赤焰念珠』留下，我就放你過去。」九興不懷好意地笑道，他盯著弘北手中的赤焰念珠，眼裡放射出貪婪的光。

  「你休想！」弘北憤怒地回應道。他將赤焰念珠緊縛在手上，一掌金剛抓便朝著九興的九頭拐當面抓去。

  「阿芙！」遠處的宇軒也著急地大叫了起來。看到段芙被縛住而不得動彈，他大感不妙。他本想挺身而出，卻注意到安華投過來的警惕的眼神。

  「安華！阿芙她。。」宇軒指著遠處被八仙索緊緊縛住的段芙，著急地說道。

  「宇軒，我看到了。阿芙只是一時被縛住，她會沒事的。」安華冷靜地回復道，他的語氣平穩而克制，似乎聽不到任何情緒起伏。這與宇軒當下的語氣形成鮮明對比。

  宇軒聽著安華近乎冷漠與無情的語調，不禁有些生氣與心寒。在他看來，如今雖然阿芙與他們立場不同，但阿芙至少曾經與他們一起同生共死過，也曾數次相救於自己，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對她見死不救。而面對曾經一起並肩作戰、生死與共的戰友，安華竟然能表現得如此無情和冷漠。這令他感到些許憤怒與心寒。

  「安華，不行，我要過去。你和青璃留在這。」宇軒口氣強硬，他一邊說著，一邊就要追段芙而去。

  「宇軒，你忘了此前答應過我的話嗎？」安華用冷靜的語調追問道。

  「我沒忘。但是當我看到阿芙她遇到險境時，我發現自己真的做不到見死不救。」聽到安華的問話，宇軒停住了腳步，生氣地說道，「我知道我現在過去很危險，但是安華，我不怕死。對我來說，情義更重要。但你和青璃待在這就好。不用管我。」

  安華聽出宇軒言下之意，在埋怨自己是貪生怕死之徒，埋怨自己是重性命而輕情義之人。他感到強烈的委屈和憤怒，他沒想到宇軒竟然會這樣看待自己、這樣誤解自己。

  如果他真的是一個貪生怕死、重性命而輕情義之人，他就不會曾經那麼多次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的性命去救宇軒，他就不會因為宇軒而背叛師門與整個正道，將自己置身於萬劫不復的境地。而宇軒，這個自己為之付出了這麼多、自己在世上的唯一的親人，竟然會將自己看成是這樣一個無情無義之人。

  而在他的委屈與憤怒情緒上火上澆油的，是自己油然生出的一種強烈的被宇軒背叛的感覺。自己和宇軒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相依為命與相伴相生十四年、彼此是世間唯一親人的情分，竟然比不上宇軒和段芙這短短一年的相識。這樣的情緒，在上一次北雪府、宇軒不顧自身安危為段芙挺身而出時，就已經在他的心底埋下了種子，生出了根，悄然滋生。

  而現在，同樣的場景再次發生，在他不願也不敢面對的心底的角落裡，這顆種子已經開始發芽生長。被至愛之人背叛的情緒從新鮮的芽枝上一點點滲出，縈繞在他的心中，不斷刺痛與灼燒著他。

  他身體開始不能自已地發抖，他很想轉頭一走了之，留下這個傻瓜自己去冒然送死。但他終究做不到，宇軒無法對段芙見死不救，自己更做不到對宇軒見死不救。安華強迫自己深呼吸，他握緊了拳頭，按捺住內心轉身想走的衝動，逼迫自己平靜下來。

  他慢慢開口說道，儘量讓自己的話語顯得冷靜：「首先，現在那裡都是正道與黑奇國的人，全部都是我們的敵人。你現在過去，只會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讓自己白白死於他人之手。其次，現在縛住段芙的，是黑奇國八護法八嫂，我此前曾經與她交戰過，」說到這，安華的語調略有凝滯，他回想起此前他與八嫂的那次對決，他幾近要命喪她手的畫面，那時的自己，是否也是因宇軒和自己身世之仇所困，而想要一了百了？他在心底無奈地嘲笑自己，卻繼續開口說道：「她雖然看上去上了年紀，但身手不凡，且你會受到正道與黑奇兩方人馬的牽制，你根本救不出阿芙。」

  「最後，阿芙是段千生的唯一女兒，八嫂困住她是為了以此來要挾段千生，必然不會輕易傷了阿芙。而段千生和正道之人也絕對不會置之不理，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救出阿芙來的。所以，阿芙一定會沒事，你過去，非但救不出她，反而會讓自己白白犧牲。」

  安華的語調聽上去依然冷靜與克制，仿佛一池平靜的湖面，沒有一絲波瀾，與他平日的語調並沒有什麼區別。但青璃卻敏銳地察覺到安華語調中字裡行間的細微顫抖，在這看似平靜無痕的湖面之下，已然是波濤洶湧。

  「宇軒，我們知道你心裡著急，但是安華說得對，你現在過去，或者我們一起過去，也救不出段芙，只會白白丟了性命。我想，段芙暫時不會有事的。要不，我們先再等等看？」青璃開口勸道。看到安華眼神里透出的傷心，她心裡也很是失落。

  聽完安華和青璃的勸說，宇軒背對著他們，陷入了沉默。

  安華緊張地凝視著宇軒。他不知道宇軒是否能聽得進去。如果他聽不進去，自己要怎麼做？難道自己要出手阻下宇軒麼？還是就這樣放手讓他走？如果自己出手了，宇軒是否會還擊，和自己對打起來？難道他們之間，又要再一次重複那一個晚上在安陽坡兩人決鬥的慘劇麼？而這一次，宇軒是否還會像上次一樣猶豫，像上次一樣在乎自己？

  他沒有答案。對自己來說，眼前的宇軒似乎越來越陌生，而他也越來越看不懂自己。

  宇軒似乎恢復了一絲理智，他將兩人的話聽了進去，理智告訴他，他們說的是對的。於是，他轉過身，對他們點了點頭：「好，那我們再看看。」

  青璃看到身旁的安華此前一直緊繃的身子一下子松疲下來，他雙手緊握的拳頭也逐漸鬆開。她聽到安華低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卻發現自己也無意識地跟著嘆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