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嶺

  鳳嶺

  大門被持續劇烈地撞擊著。段芙與弘北不敢停留，弘北將左連城背在背上，兩人往冥城的另一出口處疾奔而去。

  出了冥城，兩人又馬不停蹄地往御龍谷方向趕路。經過了三天的行程，左連城才逐漸恢復了體力。

  「這幾天著實辛苦你們了。」這一天，左連城從打坐中恢復後，他站起身來，用充滿愧疚的口吻對段芙與弘北說道。

  「府主，您千萬別這麼說。如果不是您帶著我們穿越『冥城』，我們也不會走得這麼順利。」段芙忙擺手回應。

  「我們接著趕路吧。」說完，左連城便率先繼續往南走。

  

  段芙與弘北兩人對視一眼，連忙抓緊跟上。路上三人的話並不多。段芙和弘北都看得出來，左連城的心情並不好。

  「看樣子，我們應該已經成功甩開黑奇國了。他們一時半會應該趕不上我們。」為了緩解左連城的心情與相處氛圍，段芙開口說道。

  「是啊，根據目前的形勢來看，確實是這樣。」左連城附和道。

  「也不知道宇軒、安華還有副府主他們怎麼樣了。」段芙隨口嘟囔道。她心裡很是記掛著他們，尤其是宇軒。三天前他的捨身相救，讓他們之間又多了一次同生共死的經歷，也拉近了在她心中他與自己的距離。那一天他的身影，與兩年前在八星珠里，他捨身擋在所有正道弟子面前，承受住萬永澤最後一擊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墮入魔道又如何，他還是當初那個令她心動的男子，一直未變。

  身邊的左連城陷入了沉默，段芙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話了。她滿臉通紅，略帶窘迫地開口，想要轉移話題：「啊，府主，那個。。」

  左連城瞥見身邊女子通紅的臉，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開口打斷道，「後來加入的那兩名年輕男子，都是你的朋友？」

  正要開口時，段芙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段千生的怒容，那天晚上段千生質問她與宇軒的關係、要求她以後不能再與宇軒有任何瓜葛的話語仿佛又回想在耳邊。她應該要否認，但不知為何，她發現自己卻無法實際做到。

  左連城看著段芙臉上不斷變化的神情，直到最後逐漸安定下來。只見她帶著篤定與平靜的表情回答道：「是的，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段芙身邊的弘北仿佛漫不經心地看了段芙一眼，但其中隱藏的意味深長之意，卻沒有逃過左連城的眼睛。

  左連城淺淺一笑：「我聽說，他們都是被御龍谷逐出師門而墮落入魔道的弟子。」他見段芙想開口要為他們辯解，他又繼續說道：「那天他們本來可以袖手旁觀，但為了救你，都紛紛奮不顧身地沖了進來。這份捨己為人、患難與共之舉，也能堪比很多正道弟子所為。可見他們二人雖然身入魔道，但衷心未改。」

  段芙聽及此言，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她連忙回應道：「是啊是啊，在我心中，他們甚至比很多正道弟子做得都要好。」

  左連城點了點頭：「兩人修為都很不錯，尤其是那名靈物是一條龍的男子，靈力深厚，一身道行絕非同齡人可匹敵。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再加上，他們還有。。連昊在，應無大恙。你可放心。」

  聽到左連城對宇軒的肯定，段芙內心無比歡喜。但隨後她注意到左連城提及「連昊」二字時略有停頓，其中的傷痛之情滿溢而出。她忽然想到什麼，本想開口，卻看到左連城臉上若隱若現的悲痛之色，故而只得閉口不提。

  左連城看見段芙欲言又止的樣子，主動說道：「你剛才是不是想問，那天為什麼我不允許他們跟著我們一起走？」

  段芙點了點頭。

  左連城沉默了一陣，才緩緩回應道：「那天在下令殺我們之前，廉星銳特地囑咐了要留下連昊。我不知道其中原由，但只知道，我絕對不能讓連昊落入他手中。廉星銳必定會緊緊跟著我們，所以，連昊離我們越遠，便越安全。」

  「我熟悉連昊的性格。他從小到大，我都一直慣著他。如果我不發狠，他勢必會不肯離我而去，如此，我只會連累他置身險地。因此，為了護他周全，即使讓他恨我厭我，我也在所不惜。」

  「其實，此前我之所以要把他驅逐出府，就是不願他再干涉黑奇國之事。他離我越遠，離北雪府越遠，他才能越安全。如此，我不得不對他惡言相向，逼他離去。」

  「現在看起來，我們這兩兄弟還真是很像。他為了救我，寧願讓我恨他，也要關閉『北極聖陣』。而我為了救他，也寧願讓他恨我，也要逼他離我而去、遠走高飛。」

  左連城苦笑了兩聲，不再說下去。段芙將他話里的苦聽在耳邊，一陣心酸涌了上來。

  在飛行了五天五夜後，宇軒御著玄龍落於一片群山之間的平地上，待他、左連昊與冷回從龍背上爬下來之後，玄龍隨之消失。安華與青璃也在其後跟了上來。

  「黑奇國的人怕是一時半會也追不上來了。」宇軒觀察著周圍，開口說道。此前他一邊御龍飛行一邊觀察周圍，似乎並沒有發現有尾隨者，「我們暫時安全了。」

  青璃長嘆了一口氣，「又是僥倖逃生的一次。」她瞪著宇軒，大聲怪罪道：「宇軒哥哥，為什麼我跟著你總是這麼倒霉呢？每次都是差點就讓自己的小命丟了！」

  宇軒苦笑了一聲，卻聽到左連昊忽然開口問道：「這裡是哪裡？」他這一聲把宇軒嚇了一大跳。飛來的這五天五夜裡，任憑宇軒和冷回說什麼，左連昊都一言不發、一聲不哼，讓宇軒一度以為左連昊因為傷心過度而失了心神。

  「這裡是『鳳嶺』。」安華回應。

  「『鳳嶺』？」左連昊此前從沒來過這裡，也未曾聽聞過這個地名。

  「不錯，這離御龍谷不遠。」安華一邊解釋，一邊有意轉頭看向宇軒，似乎在追問宇軒為什麼會把他們帶到這。

  聽到「御龍谷」三個字時，左連昊挑了挑眉毛。

  「我這一路上飛行的時候，其實並沒有特別的目的地。我只是憑直覺一直往南走，再憑直覺找地方落腳。沒想到不知不覺就落到了這。」宇軒撓了撓後腦勺，他自然是有意要過來的，但不知為何，他下意識地沒坦言。

  但他這點心思又如何瞞得過曾與他朝夕相處了這麼多年的安華，安華仿佛看出了他的存心隱瞞，他面露不快，一聲不吭地轉頭走向了一邊。

  「安華！」宇軒連忙緊追過去。青璃覺察到安華的異樣，也緊跟過來。

  「宇軒，你是有意落腳『鳳嶺』的對不對？因為這離御龍谷很近，你的真實目的地其實是御龍谷對不對！」看到跟過來的宇軒，安華生氣地對他說道。宇軒能看出，安華雖然很生氣，但仍在有意壓低自己的音量。

  宇軒不明白為什麼安華會如此生氣，他不安地坦言道：「你說的沒錯。不過，安華你為什麼這麼生氣？」

  「從北境往南，距離最近的正道四大門派之一便是御龍谷。黑奇國要侵入中原，而正道門派要抵禦黑奇國，兩者勢必會在御龍谷相會，必然會在御龍谷死戰。」

  「所以，你來御龍谷，又是為了要保護阿芙是不是？你是不是又要為了她，而貿然置自己的性命、置我們的性命於不必要的險地？」安華的語氣忽然冷了下來，他的聲音有些發抖，他深吸了一口氣，儘量不讓自己無端生出的委屈和受傷之感暴露出來。他並不明白自己為何竟會這樣委屈和憤怒，他只知道他出自本能地不想去明白。他悄然地用力地握住雙拳，想將自己這股無名的情緒壓制下去。

  宇軒看出來了，安華還在為此前自己為了救段芙而強出頭，結果導致他、安華與青璃三人幾乎要被廉星銳所殺之事而生氣。而如今他在未與安華充分商量的情況下，又貿然引路來御龍谷，又將他們三人的性命置身險地。

  「安華，我很抱歉。」宇軒猶豫著，但他雙眼看著安華，還是慢慢伸出手，輕輕拍在了安華的肩上，「我應該事先先跟你商量。我答應你，我以後不會再這樣貿然行事了。但我這次來御龍谷，更主要的，是為了梵冥佩。」

  「梵冥佩？」安華看著宇軒，眼神中帶著不肯相信的意味，他緊握的拳頭也悄然變得鬆弛一些。

  「是的，」宇軒認真地點了點頭，「梵冥佩，正是我們要尋找的魔道四大至寶之一！安華，正可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雖然我們還未能真正得到它，但現在我們已經見到它了，而且正在身處離它最近的地方！」宇軒的語氣逐漸變得激動起來。

  說實話，宇軒在最一開始告別蕭成天踏上集齊魔道四大至寶的旅途時，他對整個事情並沒有太多的信心。天下之大，要集齊另外三件完全不知任何下落的寶物，難度不亞於大海撈針。但北境這一趟經歷，讓他忽然覺得，這一切似乎也並沒有那麼難。冥冥之中，他就已經有了第二件至寶的線索。要集齊另外三件，似乎並不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這無疑大大增強了他的動力。

  「但這梵冥佩是在廉星銳的手上，光靠我們硬碰硬基本不可能。。」

  「安華，我知道，正如你所說，我們不會與廉星銳正面硬碰硬，廉星銳的對手會是在御龍谷等著他的各個正道門派，不是我們。一旦廉星銳和正道門派在御龍谷開始交手，梵冥佩就可能會有變數，我帶你們到這，就是為了抓住這個變數而隨機應變。」

  安華聽著宇軒氣宇軒昂的言語，表情逐漸鬆軟了下來，他似乎被宇軒說服：「那你要答應我，凡事都要事先和我們商量，不要再隨便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好好，我答應你！」看到安華逐漸消氣，宇軒心底長舒了一口氣，他的語氣又恢復了往常的輕鬆愉悅：「常言『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們這次能死裡逃生，後面的好日子還長著呢！好啦，我們快回去吧，看看左連昊他們打算怎麼辦。」

  安華看著宇軒轉身走回去的背影，現在逐漸重新恢復理智的他，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舉動的反常。一向冷靜克制的他，為什麼會忽然生這麼大的氣？而且這個氣似乎還和阿芙有關？

  「我這是怎麼了？」他忍不住脫口而出，輕聲自問道。他隱隱約約感知到內心深處藏著這個問題的答案，它正等待著他親手揭開上面覆蓋的面紗。他想揭開，又不敢揭開。反覆糾結之間，他最終選擇了放棄。他搖了搖頭，跟著宇軒走了回去。

  安華自始至終都沒有注意到一直在身邊的青璃。青璃將他們的對話聽在耳里，安華面部表情從最一開始的憤怒，到平和、困惑、害怕、憂愁、痛苦到最後的無助與放棄，都全部盡收在她的眼底。她看著安華孤獨離去的背影，心裡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