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陣

  閉陣

  

  「什麼？少爺？你要關閉『北極聖陣』？」烏長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錯。我要救哥哥，無論我要付出多少代價。」左連昊堅定地說道。

  「少爺，關閉『北極聖陣』後，以當下北雪府之力，已是無力抵擋廉星銳，黑奇國的人，將會踏著我們的屍體，入侵中原，糟蹋中原千萬百姓啊！」

  「我會在關閉『北極聖陣』前，領全府及周邊百姓遷城。」

  「遷城？難道。。少爺的意思是要讓他們遷入『冥城』？」

  「不錯。北雪族一向以防衛中原北部為責，『冥城』作為最後的救命手段，已經籌備了幾百年。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這。。縱然『冥城』能保全北雪府及周邊百姓，但如此一來，黑奇國便會入主中原，帶來的生靈屠殺，只會更多。少爺，你真的要棄中原千萬百姓而不顧麼？」

  「烏長老，我顧了他們，誰又來顧我們？我和哥哥從小相依為命長大，哥哥對我恩重如山，視我遠勝於他性命，如今他性命垂危，我又怎能見死不救？更何況，我們之前已經與關蒼和段千生都提過此事，可是，前者根本不當回事，後者背信棄義。哼，兩位正道盟主都如此，更何況其他門派？」

  「如果不是他們的冷漠和不顧，哥哥也不會孤軍奮戰，被廉星銳所傷，而身中噬靈毒！哥哥此難，他們也有責任！烏長老，我們顧中原已經顧了千年，已經顧夠了！現在，是他們要顧我們的時候了！」

  左連昊滿臉通紅，他此前積壓已久的怒火噴薄而出，烏長老的每一句話他自己都已經考慮過，只是每一遍考慮都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定。這些話，不僅是他對烏長老所說，更是對自己所說。

  烏長老深深嘆了一口氣，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心意已決。他再如何勸說也是徒勞。

  最後，他問道：「少爺，抵禦黑奇國南下中原，是北雪府建府以來的使命，更是北雪族人千年以來的使命。『北極聖陣』是府主犧牲自己所開。這說明，在他心中，北雪府的使命遠勝於他自己的性命。如果你關閉了『北極聖陣』，若是以後府主醒後得知，他是否會怨懟於你？」

  左連昊沉默了，這是唯一一個會讓他動搖決定的問題。他沉默了一陣，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吐出。

  「無論我要付出多少代價，我都要救他，即使是讓他恨我入骨。」

  隨著出口最後一塊巨石被緩慢劈開，宇軒和青璃都忍不住興奮地要跳起來，這一年多以來被困住的抑鬱在這一刻已盡情得到釋放。

  青璃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出去。「宇軒哥哥，趁鮫靈還未反應過來，我們快逃吧。」

  她正說著，便往洞口游去。

  「青璃妹妹，你等等！」宇軒想到伏古還在裡頭，便想要她等等。可青璃哪還聽得進去，她已游到洞口，眼看身體就要探出洞去。

  「哎呀！」青璃驚叫一聲，她的身體似乎被洞口的什麼東西彈回，無法游出洞去。

  「宇軒哥哥，這似乎有結界，我們出不去！」青璃的臉色迅速由原來的興奮變為沮喪，她哭喪著臉叫道。

  宇軒的心情也仿佛從最高處跌落。他立馬游上前去，在身體觸碰到洞口的瞬間，一股猛烈的力道將他彈回。他雙掌合十，「斷水掌」悠然使出，洶湧的掌力遇到洞口卻迅速折回朝他劈來。宇軒一驚，身體立馬朝旁側開，掌力順著水道往後，劈上他們身後的牆壁，發出「轟隆」的聲響。

  「這個結界太強了，我破不掉。」宇軒失望地說道。

  「不錯，畢竟是為師親手所設。」伏古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幽幽傳來。

  「師父？！」宇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是自己聽錯了。

  「都是冤孽啊。」伏古長嘆了一口氣，徐徐說道：「我當年年紀輕輕便已修為大成，心高氣盛，一心便想著要統領鮫人去大戰人族，把我們被搶去的一切都奪回來。可氣當年族長和一群長老太懦弱，全力反對，甚至最後不惜要圍捕和殺害我，來阻擋我做這一切。我縱然修為再高，卻也不抵他們多人的合力圍攻，我悲憤交加，所以臨死前給自己下了鮫靈咒。」

  「後來當我發現我是以這幅模樣重生後，我心中便更加怨念。為了懲罰這個軟弱無力的種族，我給全族人下了這個惡毒的咒語，讓那些心懷怨念死去的鮫人，能夠和我一樣重生，成為我的奴役。」

  「可誰知老天再一次捉弄了我，這些重生的畜生，除了外貌和我相似以外，其他毫無共通之處。它們都是沒腦的畜生，只知捕獵生靈進食，毫無其他意義可言，甚至反過來要攻擊我。我一怒之下，便對這個洞穴下了只進不出的死咒。所有生靈只能進來，不能出去。我要讓他們體會在洞裡被我獵捕至死的痛苦。長此以往，這群畜生知道此洞厲害，便再也不敢進來。所以你們當時才能將此洞選為避難場所。」

  「但也怪我當時對一切怨念極深，做事喜歡做絕，這死咒一下，連我也被它困住，再無破咒之法。」

  宇軒呆呆地聽著伏古講完這一切，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竟叫他一時不知應該再說什麼。青璃已經率先哭出聲來。剛看到希望的她，如今又要再次面對希望的破滅，她內心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落差，淚如雨下。

  宇軒內心感到荒涼與惱怒。通過伏古所敘的身世，他看到一個修為極高、年輕有抱負的年輕人，卻在種種執念之下犯下這一樁樁損人害己之錯，他內心不免為之感到荒涼與可悲。但同時，站在宇軒自己的立場，伏古一早便知道他們終究無法破除結界走出去，卻又要他們心懷希望地折騰這麼久，叫他不得不感到惱怒。

  「師父，如果無論如何都出不去，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們？還要讓我們白白折騰了這麼久？」宇軒雖然感到惱怒，但仍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的語氣，讓自己聽上去不那麼無禮。

  「你們要出去，唯一一條路，便是殺了我。」伏古幽幽說道，仿佛他已經在為這一刻準備了很久。

  「什麼？」宇軒又一次被自己的耳朵所震驚。

  「不錯，任何一個死咒再死，終究也和下咒之人關聯。只要下咒之人消失，死咒自然也會消亡。再且，這洞外成千百萬的鮫靈，它們也都是我下咒所化，也都與我有關。只要我死了，它們自然也都會全部消失。」

  伏古說完後，他眼神清澈，靜靜地看著宇軒，等待著宇軒的反應。

  青璃也停止了哭泣。她是一心想要出去，但要伏古死，她卻也不願意。雖說伏古不討她喜歡，但這一年多以來她一直和這個老頭困在一起，說沒有任何不舍或感情也是假的。是而她一下子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只是怔怔地看著宇軒。

  而宇軒內心也是波濤洶湧。他無疑是想出去的，在他聽從伏古的提議，開始修煉這洞中絕學之後，他就一天比一天想出去。縱然出去的世上還有無窮無盡的煩惱在等著他，但他堂堂一個好男兒，又怎麼甘心受困於此，死在這東海深處某個不知名的海洞裡？

  但如今這齣洞的代價是如此之高。這一年多與伏古的日夜相處，他已拜伏古為師，這裡所學的一招一式，皆出自伏古。而伏古平日裡話雖不多，但每每他在修煉上有停滯之時，伏古總是能一語點透其中機要，讓他成功突破進取。如此用心的指點與培育，已是遠超他此前在御龍谷的師門歷程。他內心對伏古的感恩，早就遠超他自己的預想。要犧牲這樣一位恩師的性命來換取出洞的可能，他終究是做不到。

  他下定了決心，搖搖頭說道：「算了，師父。如是如此，我寧願永遠留在這洞裡，也決不願取你性命而出去。」

  青璃看著宇軒這樣說道，也點頭附和道：「不錯，我青璃雖然貪生怕死，但也絕不做違背良心之事。那日族長讓我取宇軒哥哥性命換我之命，我也是堅決不肯。如今要我用伏古大師之命來換我自由，我也是同樣不願意的。」

  伏古看著他們二人如此反應，他先是一怔，隨後便大笑起來。這讓宇軒有點意外，因為自他認識伏古以來，他還從未見過伏古如此大笑過。

  「你若不出去，那你姥姥的幕後真兇要怎麼查？又怎麼圓她的遺願？」伏古看著宇軒，對他說道，接著，他又轉頭看著青璃，繼續說道：「還有你，你若不出去，該怎麼去找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