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

  寒霜

  「看來段盟主終於有時間見我了。從去年盛會結束到現在都一年了，您一直避我不見，是真有要事忙，還是嫌棄小弟身份卑微，已不夠資格再拜見您了？」

  左連昊一進入雍合殿內，看到段千生站在前方笑面盈盈地看著他，便冷哼一聲，開口說道。

  段千生身著一件墨綠色的長袍，腰間別著淺綠雲紋腰帶，其上掛墜著一顆青光縈繞的玉佩，一看便知是靈力充沛的上等法寶。他身形依舊消瘦，但因著這身裝束，顯得尤為意氣風發。

  他聽著左連昊飽含不滿與諷刺語氣的問候，卻毫不在意，依舊樂呵呵地回答道：「呵呵，左副府主說笑了。這一年事務繁雜，段某初任正道盟主，事事盡心竭力，不敢有絲毫怠慢，故而反倒是讓左副府主掛念了這麼長時間，實在是段某的不是。」

  左連昊聽著段千生嘴裡滿是敷衍的託詞，心裡更為不快。但他今日有要事在身，不願多花時間糾纏，故而直奔主題說道：「小弟今日來擾，是為了請盟主兌現當日允諾之事。」

  段千生眉毛一挑，裝作毫不知情、一臉驚訝的表情問道：「段某愚笨，竟不知左副府主所言何事？」

  左連昊心中之火燒得更旺，他知道段千生為人狡猾，卻未料到他居然奸詐至此。他強壓內心的不滿，繼續說道：「看來盟主真是貴人多忘事。兩年前盟主找到小弟，親口提議，若是小弟能助你登上正道盟主之位，你便會答應以盟主之令，號令天下正道同盟一齊北上，協助北雪府抗敵黑奇國。去年正道盛會浩劫，我已見機行事，追難於關蒼，助你登上正道盟主之座。如今盟主既已得償所願，那也該履行當日之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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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哈，原來左副府主說的是這個。」段千生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段某想起來了。俗話說，君子之言，駟馬難追。段某身為正道盟主，承諾之事必然會做到。只是。。」他眼珠一轉，眉開眼笑地繼續說道，「今日魔道大肆猖獗，段某身為正道之首，自然要替天行道，掃除魔道，揚我正道之興旺。左副府主所言，段某雖熱切掛念，卻也終究有心無力，愛莫能助，不如。。」他稍加停頓，雙眼放光，對左連昊提議道，「左副府主繼續助段某一臂之力，待段某征服魔道，統一中原後，必將集天下之力，北上北雪府，共同完成北雪府大業。左副府主意下如何？」

  「你真無恥！」聽完段千生的一番答覆，左連昊壓抑不住內心的怒火，大口罵道。

  他一來自然是對段千生言而無信深感憤怒，二來段千生剛剛說話的模樣，像極了兩年前他拉攏自己助他上位的樣子，讓他對自己的愚蠢與被人利用感到更加恥辱，但最重要的原因，卻是他親口說出的：「你明知道黑奇國已經對中原虎視眈眈，待其攻陷不仙山和北雪府，便會直驅南下，在中原上大開殺戮，占領中原。你身為正道盟主，對中原百姓可能遭受的殺戮浩劫置若罔聞，竟一心只想著剷除魔道、成為號令正魔兩道的中原盟主，要犧牲全天下人的性命來成全你一人的私慾！早知你是這種人，當初我就不該助你登上盟主之位！」

  段千生的笑容漸漸消失，他嘴角下拉，眼神也逐漸變得尖利起來，他冷語回復道：「左副府主這話說得也未免太有失偏頗了。段某能坐盟主之位，自然是有賴關蒼真人的委託，順應天道而成，又何曾與左副府主有什麼關係？哼，再說你所謂的黑奇國之危，也不過是你們兄弟兩人的一派之言。普天之下，又有誰知道真假？」

  「你。。」左連昊氣得臉色氣血全失，原本白淨的臉變得更為蒼白。他止不住地渾身發抖，雙拳握緊，但段千生顯然沒打算給他說話的機會，他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北雪府地處劣勢，一向不滿其他正道門派占盡風頭。說不定這只是你們引誘大夥北上的幌子。你們無非是想趁大夥北上之後，在我們毫無防備之下殺個措手不及，然後重立江湖門派，讓你家兄長登上盟主之座。左府主雖一向以君子自居，但依我看，他也只是個藏得夠深的偽君子罷了。」

  「你給我住口！」左連昊厲聲罵道，他感到自己要被氣得爆炸。他能容忍別人對自己不敬，卻絕對無法容忍別人對自己的哥哥如此。他黑色的狐皮披風無風自鼓，右手衣袖瞬時發出萬丈白光，只見他起身一躍，手聚白光，便朝著段千生撲身而去。

  「掌門小心！」站在一邊的索俊元連忙叫道，只這麼一瞬，整個雍合殿忽然變得冰冷無比。腳下碧綠的壁板上，以左連昊剛才所站立之處為圓心，向四周驀然生出寒氣逼人的寒霜。道道寒霜仿若一條條吐著信子的白蛇，向四週遊走擴散，寒霜生寒霜，白蛇生白蛇，要將所及之物都凍結吞噬。

  「這寒霜飽含寒毒，你不是他的對手，快退下。」段千生冷冷答道。索俊元連忙朝後退去，手上青幻劍連連揮出，斬斷地上襲來的寒霜。

  段千生冷眼看著飛來的左連昊，只見他右手兩指豎起，口中起咒，周身氣流開始高速旋轉，他手中未持任何法寶，也不見什麼飛光流轉，但地上來勢洶湧的寒霜，以及殺氣騰騰的左連昊，竟是生生被他擋在三尺之外，無法再進絲毫。

  左連昊雙眼充斥著怒火，他咬緊牙關，緊盯著段千生，右手上白光更勝，整個雍合殿，除了段千生腳下三尺以內之地，皆因其靈力所催動，鋪滿厚厚的霜雪，構築出天寒地凍的世界。

  站在很遠處的索俊元，一邊發力抵擋左連昊手中白光揮發出的冰寒餘力，一邊內心暗自感嘆，這左連昊年紀同他相仿，一身道行卻著實可怖。他隔著這麼遠，才能勉力抵擋住左連昊手中散發的餘力，若是當面同他對抗，怕終是以卵擊石。想來，這諾大的空山派，能與左連昊抗衡的，也只怕屈指可數。幸好今天有掌門在此，不然，左連昊恐怕要非得把這雍合殿生生拆散不可。

  那邊索俊元正暗自感嘆著，這邊左連昊也在心裡犯嘀咕。他本以為自己的玄霜斬已出手夠快，雖不至於能取了段千生這老傢伙的性命，但至少能讓他受些皮肉之苦，叫他嘗些苦頭。

  但他沒想到段千生的道行竟如此深厚，空山劍法的駕馭更是爐火純青，一招「聚氣」看似平平無常，空氣內里卻飽含無盡的內力，任他再怎麼發力，竟也撼動不了半分。他雖不願承認，但段千生的修為，還是遠在他之上。

  左連昊惱羞成怒，左手正要再使一招「千冰指」，卻只覺得下方隱隱約約有劍氣傳來，他大叫「不好」，便本能地往旁一閃，一道無形的劍氣從地底部直劈而上，將左連昊方才飛躍一旁時躍起的一根髮絲斬成兩段。

  「好陰險的力道。」左連昊暗自心驚後怕，若不是自己本能反應快，恐怕這絲劍氣要從他腳底直穿心臟。他當下躍至殿口，雙手回袖，殿內的寒霜也跟著慢慢消散開來。

  「人人都盛讚空山劍術殺人於無形，我卻沒想到竟是這等陰險偷襲、見不得台面之技。」左連昊冷言冷語諷刺道。他知道自己與段千生修為相差懸殊，今天這一戰，自己是無論如何都打不過段千生了。但他心有不甘，實力不足，便想嘴上占些優勢。

  「呵呵，」段千生看到左連昊收手，便也撤掉周身屏障，臉上重新恢復笑容，仿若方才一切都從未發生，「相比於玄妙無窮的北雪真法，空山劍術確實只是雕蟲小技，讓左副府主見笑了。」

  「段千生，今日是我無能，打不過你。你今天的背信棄義，我來日，定會叫你付出千倍的代價。你便等著！」

  「如此，段某便靜候左副府主佳音了。」

  左連昊忍住滿腔不滿，轉身走去。他剛沒走出殿外幾步，便看到他的心腹部下冷回滿是驚恐地朝他奔來。他方才讓冷回帶著隨從在殿外遠處等候，當下見他這一副驚恐跑來的樣子，左連昊心裡不免也「咯噔」起來。

  「少爺，不好了不好了！」

  「冷回，你別慌慌張張的，」左連昊強壓內心不安，表面鎮定說道，「有事好好說。」

  「是。。是府主。。府主他。。」

  「什麼？我哥？我哥他怎麼了？你快說呀！說呀！」一聽到是有關自己哥哥的事，左連昊立馬慌張起來，他雙手猛地抓住冷回的雙肩，使勁來回擺動，手指因為太用力，幾乎快要陷進冷回的皮肉里，冷回不禁痛得叫出聲來。

  「府主他已經昏迷不醒了！」

  左連昊霎時呆住，他雙目失身，口中喃喃說道：「不可能，這不可能。」過了一會，他才反應過來，朝冷回和他的隨從們激動地叫道：「快！快跟我回北雪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