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谷

  入谷

  宇軒將姥姥安葬後，將長老安頓好，已近深夜。他強忍傷心，按照姥姥生前的指示，在姥姥的床底找到一本冊子和一封信。信封已經泛黃，看得出已是年代久遠，信封上寫著四個字，「宇軒親啟」。

  這便是自己的親爹，雲魔的字跡。他仔細端詳著，心裡百感交集。他自有記憶以來，親人便只有姥姥一個。此前更小的時候，他還常常問姥姥，自己的爹娘在哪裡，而姥姥卻總是不說。長此以往，他便認為自己一出生，爹娘便都已離世，自此便再無掛念。

  誰知今日他竟得知了自己親爹的身份。而他此前所有對親爹的幻想，與他根據自己過去所聞對雲魔的想像，相差太大，讓他一時無法接受。

  借著蠟燭昏暗的燭光，他撕開信封，取出裡面的信，小心地打開，看著信上所寫：

  「宇軒，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早已經不在了。我是一個不稱職的爹，不能照顧和陪伴你成長，更可能還要讓你承受因我帶來的苦難。爹做過的所有的事，對得起天地，對得起蒼生，對得起自己，卻唯獨對不起你。請你原諒我這無能的爹。

  我將我畢生武學的精要，「化靈聖術」，傳授於你，希望能稍微彌補我對你的虧欠。這一輩子，爹無怨無悔。只願你此生也能堂堂正正，頂天立地做人。無愧天地，無愧蒼生。雲子修。」

  

  宇軒將這短短的信反覆看了好幾遍。自記事以來，他就已經習慣於自己爹娘早亡的故事，一心一意地陪伴姥姥居住在這偏僻的小村莊裡。「爹」這個字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冰冷的文字，遙遠得像天邊與自己無關的某個路人，喚不起他的任何感情。

  今天聽到姥姥的坦白，自己的親爹竟然是那個臭名昭著的雲魔，他心裡萬般不願意。如今看到這份泛黃的親筆信，事實擺在眼前，他無法再反駁，自己只得接受，那位別人口中狂妄自大、癲狂瘋亂，最終卻屈辱投降、死於非命的雲魔，和當前信中透出的無怨無悔、要自己堂堂正正做人的親爹，是同一個人。

  信後面有一本小冊子，便是信中所提，雲魔的武學精要「化靈聖術」。宇軒聽說，雲魔能在道術上修成正果、技壓群雄，登上魔道聯盟盟主之位，在於他自己有一門從不外傳的獨門功法。這個功法修煉詭異，能吸外界靈力為己所用，中原江湖上此前從未聽說或出現過如此歪門軌道的功法，令雲魔在江湖上傲視群雄。如今看來，他手上的這一冊「化靈聖術」，便是雲魔此前所依仗的、從不外傳的獨門功法了。

  宇軒知道，為了自保，這些信物，無論如何都不能被人發現。他再讀了一遍信，便將信靠近燭火，燃為灰燼。抱著冊子，離開了姥姥的房間。

  第二天清晨，宇軒走出茶館門口時，長者已經在外面等他。在他旁邊站著一隻巨大的黑鷹，正直直地盯著宇軒。宇軒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鷹，不免有些害怕。

  長者仿佛看出了他的異樣，笑著對他招了招手，說道「過來吧，不用怕，這隻黑鷹乃是我靈力所化，沒有野性。」

  宇軒點了點頭，在長者面前站定，「師父」，既已拜師，宇軒便特意地改了稱謂。

  「我名叫玄常，乃御龍谷四長老之一。以後，你便暫入我門下吧。來，坐上來。我們這就走了」，玄常正說著，黑鷹便俯下身體。

  玄常抱起宇軒，躍上黑鷹背後。黑鷹張大了翅膀，發出一聲嘯聲，便向著北方飛去。只留下宇軒不舍回頭張望的眼神。

  大約飛了一個時辰，宇軒看到了遠處連綿起伏的山群中，逐漸顯示出了一片綠蔥蔥的谷地。黑鷹越飛越近，宇軒才看出來這片谷地竟這麼大。大大小小的湖泊在熱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嫩綠的草地上點綴著各色鮮花，與湖泊上的點點日光交相輝映。遠處是茂密的叢林，不時傳出不同野獸的陣陣嘯聲。整片谷地洋溢著滿滿的生機與靈氣。

  黑鷹在谷地上空又飛行了好一陣，最終逐漸降落在一塊寫著「御龍谷」三個大字的巨石前面。

  玄常和宇軒從黑鷹上下來，黑鷹尖嘯了一聲，便忽地消失不見了。

  「師父，您回來了！」

  宇軒剛看著黑鷹消失，便聽到身後有人喊道，轉身一看，一個年輕的男子正朝他們快速跑來。

  男子大約二十左右的年紀，他身形俊俏，濃眉星眼，身披一件和玄常相似的藏藍色長袍，內里一件純白色的襯衣，腰間別了一隻灰色鹿紋縷帶，氣質儒雅不凡。

  「景清，我門下的首席弟子。」玄常對宇軒介紹過來的男子。待景清過來後，他對景清說道，「這是我在萬家村救下的一個孩子，叫宇軒，機緣巧合，暫收他做侍奉弟子，你且帶他去安置吧，我去見谷主。」簡單交代一番，玄常便走開了。

  寒暄一番後，景清一邊領著宇軒往谷里走，一邊帶著自豪的語氣為他講述道：「咱們御龍谷是當今正道四大門派之首，已經建派有一千五百多年了！傳說一千五百多年前，元龍真人偶得無上玄功，修煉得道，不僅能御萬獸，更是能呼喚上古神龍，御龍而戰，一時所向披靡，無人能敵。此後，神龍帶著真人發現了這潛伏於群山之間的御龍谷，覺得此地靈力充沛，是中原難得的風水寶地，便在此創立御龍谷。。」

  景清如數家珍地為宇軒講述著御龍谷的歷史，看到宇軒臉上露出羨慕佩服的神情，自豪之情更是溢於言表，便迫不及待地接著往下展開。

  「。。當今御龍谷的谷主是關蒼真人，是第十五代谷主。另外門下有四大長老，玄常，銀原，紅麟和金芒。每一名長老下都是一個小門派，咱們呢，就是跟著玄常長老的。」

  宇軒一面聽著景清滔滔不絕的說辭，一面緊跟著景清，穿梭在偌大的平原與叢林中。不知不覺，他們便走到了一個低矮的院落處。院落中間是一片竹林，竹子林立，陽光透過竹葉間的縫隙灑在地上，和竹影交織相錯，甚是好看。院落四周圍繞著竹林，有一片低矮的房間。景清帶著宇軒向最右邊角落裡的房間走去，推開門，引著宇軒進來。

  門打開後，宇軒看見這個房間雖然不大，但布置得卻非常簡潔乾淨。看到宇軒臉上的驚訝，景清解釋道：「這裡是侍奉弟子的住所，即便是沒有人住的房間，侍奉弟子也是會每日打掃，所以才會保持得這麼幹淨。好了，這裡便是你以後的房間了。今天你也忙活了一天，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來跟你講講關於侍奉弟子的事。」

  宇軒點頭，對景清一路的照顧表示感謝後，便將景清送出門，開始布置隨身的行李。一切布置好以後，宇軒掏出了隨身帶著的小冊子，目光落在了「化靈聖術」上。

  如今他已能暫入御龍谷下，但他知道，僅作為侍奉弟子是遠遠不夠的。據方才景清所述，侍奉弟子通過考核，轉為正式弟子的比例相當低，一旦三年後未通過考核，他便要被驅逐出門。若是如此，那他要為姥姥報仇的心愿以及姥姥的遺願，便都永遠無法實現。姥姥死前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他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氣。他不能放過任何能留下的機會。

  而雲魔傳下的「化靈聖術」，是江湖上修道的任何一個人夢寐以求的絕妙功法。宇軒雖不願認雲魔是他爹，卻也不得不承認這門功法對他存在著強大的吸引力。

  他此前雖然從未走出過萬家村，但從小到大，姥姥便教導了他許多江湖之道，而他自己在茶館中，也耳聞目染了許多江湖規則。他早已深知，江湖上一向是正道魔道勢不兩立。這條天理籠罩在江湖中每個修道人士的頭上，沒有人可以違背。

  而作為正道之首，御龍谷更是容不下任何可能與魔道產生關係的人和事。如今自己作為御龍谷的弟子，雖然僅僅只是一個侍奉弟子，但也應嚴格受此約束。一旦自己是雲魔兒子的身世被人所知，自己不僅會被立即逐出御龍谷，更是有可能會被同門以「替天行道、除魔扶正」的名義，毫不猶豫地就地處決。所以，自己是雲魔兒子的身份，他是絕對不能向任何人暴露的。

  那麼，這門傳說中的絕世功法「化靈聖術」呢？如果只是自己偷偷偶爾練練，不被別人發現，不在別人面前施展出來，應該就沒問題吧？宇軒這樣盤算著，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翻開了「化靈聖術」的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