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耳不聞窗外事

  兩耳不聞窗外事

  天亮之後，街上人多起來，小販叫賣聲錯綜複雜地在許元熵耳邊穿梭，但她什麼也聽不清，只覺得吵鬧。

  街上分明人群似海，許元熵卻覺得冷清。天也不冷啊。

  「你這姑娘怎麼不看路啊。」

  暴躁的聲音來自頭頂，勒馬之人是京城禁衛軍副首領張堅。才從皇城出來就遇到個不長眼的傢伙，熬了大夜的張堅臭臉難看。

  「抱歉。」許元熵擡頭看他，四目相對的瞬間，他們幾乎同一時刻認出對方。

  「……你沒死。」

  許元熵抿著嘴，沒想到還會遇見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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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你是個女的。」張堅從馬上下來，上下打量許元熵不下五次。

  這是當初那個煩人的小白臉？一身青衣，兩隻木簪將長發全部挽起……「你還是嫁了人的？」

  張堅嚴重懷疑自己是沒睡覺糊塗了，大白天見鬼了。

  「說來話長。」許元熵能再見老大當然是開心的，他如今也是官老爺了，看上去混得不錯。見他過得好竟然莫名的高興。

  「你怎麼一個人在大街上晃悠？吃飯沒？你家相公就讓你一個人出來？」張堅想元寶一個女子認識世子殿下還謀了個小文官，那身份肯定不低，嫁得人怎麼也不會差，總不能讓她一人在外邊瞎晃。

  許元熵一一回他，但是提及相公，她在想和謝貞算嗎。一想到謝貞就想起剛剛那些人說的話，哀戚的心又疼起來。

  張堅見許元熵不提丈夫，面色憔悴便以為夫家待她刻薄，不由氣憤，「你讓人苛待了？不如上我府上去，我現在混得可不差，府上有小廝，怎麼著也不讓你苦了。」

  「你誤會了。」許元熵還不知她現在笑得比哭還難看，張堅可不信她說的話。

  「你不去我府上就算了，這個你拿好。」張堅將沉甸甸的銀袋塞到許元熵手裡，今日正巧放月錢，有東西能給。

  他接著又說，「你若有事大可來西城橋邊找我……我還有許多事想與你說。」

  許元熵點點頭，看著手裡的錢袋子心中暖和，看他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世子府

  華春不見許元熵，急得到處找人，莫不是知曉世子爺出事想不開要去死。這這這，這可不行！

  天光大亮，華春見出去找人的家丁小廝都沒回來，她坐不住要親自去找。

  才到門口就遇上許元熵，「我的姑奶奶，你去哪了？怎麼一個人？」

  「抱歉。我只是想出去走走。」許元熵心生愧疚，低聲道。

  「日後要出去可得叫上我，或是叫些奴僕跟著，這世道只是看著太平，實際那些偷奸攙滑不安好心的人可多著呢。」

  許元熵走在前邊，穿過一條條長廊，「殿下還好嗎。」她忽然問。

  華春腳下一滯，沒接上話。許元熵轉身看她，面色平靜如水，接著說了句，「我只是想知道他怎麼樣了。」

  「元熵，你別聽那些人瞎說，只是謠言罷了。世子殿下……戰隕了。」華春慢吞吞說著，以為元熵聽後會受不了，卻見她風輕雲淡，垂目不語。

  許久從口中吐出三個字，「知道了。」

  「元熵，你要是難受別可別藏著。」越是平靜越是嚇人，華春摸不透許元熵在想什麼，為此苦惱。

  「我沒事。」許元熵平淡地開口，擡腳回了屋裡，坐下來打開書仿佛與這個世界分開。

  華春一路跟著一路看著，許元熵什麼時候變成了個悶葫蘆。

  一日復一日，許元熵不曾出門，外邊關於謝世子逝世的聲音越來越大，大到關著門躲在世子府里的許元熵都聽見了。

  「娘娘，你別聽他們瞎說。」許元熵總問謝貞是不是沒了，華春說到最後都是這句話。許元熵陷入沉默，她也想兩耳不聞窗外事，就在這世子府里靜靜等他回來。

  雖知是自欺欺人，眼下別無他法。

  等白校尉齊將軍回來還需些時日，謝貞身邊還有誰呢……許元熵出神，目光無焦點，待眼明心亮時，那袋銀兩齣現在眼前。

  回來之後就一直放在桌案上沒理會，這一瞧就想起來還有個人能知道謝貞的情況。

  「華春，備馬。不用丫鬟侍女跟隨，你與我去便可。」許元熵起身，眼睛亮起來，一瞬間有了精氣神。

  華春應下，按照吩咐與許元熵來到張府。

  華春竟不知許元熵還認識這個張堅，近來京城的紅人，脾氣不好但運氣極好，因破了許多胡攪蠻纏的案子受皇上讚賞連升三品，俸祿賞賜不少，在京城買了大院。

  許元熵今日打扮是按著世子側妃的規格去扮，頭戴偏鳳珠釵點綴，衣著看似樸實實則華貴。

  進門時就有小廝來問，「不知這位娘娘可是來找我家主子張堅張大人。」

  許元熵輕輕點頭，「我與張大人是舊交，沒有找錯人來錯地方。」

  「娘娘裡邊請，小的這就去通報張大人。」小廝很有眼力見，出身大官家裡，自小跟著爹娘謹言慎行，見多了貴人，不難看出許元熵身份尊貴是個皇親國戚。

  許元熵在正廳坐下，沒一會兒就見到張堅火急火燎進門。

  「你來了。」張堅本是生氣，那沒本事的小子竟把元寶這小白臉給逼到親自來找他，定要好好教訓一番替元寶出口惡氣。可見到許元熵後，他憤怒的雙眼蒙上詫異。

  「你……」

  「我不是受苦了，來找你乃是有事求問。」許元熵雖面施粉黛，仍不掩憔悴，一雙杏眼似含著淚，眼角隱隱有淚痕。

  「你說。」張堅一時說不出話，好半晌才吐出兩個字。

  「你可知世子殿下安否？」許元熵看門見山，兩條眉毛提著，這一刻她裝不下去了。

  她就是擔心謝貞，就是怕他死了。

  張堅張口無言，許元熵這身打扮這句關心，張堅現在知道她嫁了誰，她又是誰。

  廳堂陷入詭異的安靜，許元熵心切，追問一句，「你是不是知道。」

  見張堅依舊不語，許元熵略帶哭腔，「你知你也知，唯獨我不知。」看看張堅再看看華春，這兩人都是擔心自己才做出此舉，許元熵驀地說不出話，徒留淚珠子掉落下來。

  「娘娘你別哭啊，這事說是這樣說可將軍吉人自有天相，不會真沒了。」張堅試圖說服許元熵也試圖說服自己。

  許元熵拿帕子擦拭淚水，平復心情後看向張堅，「你可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有小人作祟。」

  正常來說，死的該是程肅，不該是謝貞。只恨自己沒能跟上，防著那條毒蛇亂咬人。

  「我不在前線不清楚，只能讓娘娘失望了。」張堅感到抱歉，以前還處處針對小白臉認為他以色侍人勾引世子，沒成想人就是世子側妃。怪自己聽信風言風語，如今再遇見她說不盡的心疼。

  一小姑娘天天被人說來說去，還要面對丈夫離世的消息。張堅不忍去看許元熵。

  「這些也夠了。」許元熵起身，拿出那個錢袋子還與張堅，說，「老大，錢財當藏好，不可示人才對。」

  「這不用還我……」

  「此銀錢是你讓我在夫家好過日才給的，我在夫家不難過，也就沒有收錢的道理。」

  張堅聽後一愣，反應過來後撲通就跪下，「娘娘，使不得。」

  「沒什麼使不得的，我早早就想與你結作兄妹，日後也好有個照應。」許元熵忙扶起張堅，沖他一笑。

  張堅這下更愧疚了，原來之前一直把他當哥哥看。自己卻總念他的壞想戲耍他。

  「我喚你兄長如何。」許元熵淺笑著，眉眼都是疲倦。

  張堅應下來，一路送到門口都不肯罷休。

  「兄長，來日再見。」

  許元熵目光深遠，不知在看什麼，眼中一閃而過叫人看不清的決心。

  華春糊塗了，後來服侍許元熵身側看著她拿出一箱箱房產票子時才知其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