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
2024-09-14 02:42:00
作者: 迎男而上
找到你了
夜裡蟬鳴不止,車輪子在山路里骨碌碌轉動,柳春扶不知怎的胸口煩悶,一閉眼就是許元熵絕望的神情。
她應該活不了了,反正在她出生時就是要掐死的,沒必要再去想那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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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春扶看著面前一雙兒女,眉眼柔和下去,就是啊,何必在意許元熵呢。
日夜兼程,跑死了三匹馬,趕在半個月裡回到了懷安。
懷安屬南地,靠海,這個天氣太陽毒辣。他們到時又是正午,可差點給許安窈曬中暑了。
一到許府就讓下人端來一碗紅糖水到前院給許安窈送來,常年待在花圃不出門的許老婦人趙勝蘭今日起了個早,親自買了糖買了白面還買了幾塊好看的料子回來。
她守在前院,總算是等到了他們回來,他們一行人風風火火進來,都圍著這個女娃轉悠。
趙勝蘭的眼睛一直望著外邊,怎麼還沒看到那兩個小祖宗呢。
「母親,兒子回來了。」許容德最後進來,看見主座上的趙勝蘭連忙彎腰行禮。
「這些俗文禮數就免了,我的元寶怎麼還沒進來。」趙勝蘭已年過六十,青絲里有了許多白髮。
「祖母,你怎麼不找孫兒呢。」許慎寧走到趙勝蘭跟前,笑笑道。
「你是……老二。」趙勝蘭在他出生時抱過他,那時候可歡喜的不得了,只是後來去了京城再沒有聯繫。
「你妹妹哪去了。」趙勝蘭問。
「禁不住曬,到偏房休息去了。」許慎寧好以為問的是許安窈。
「那你四妹妹呢。」趙勝蘭的耐心快沒了,說話不由急躁起來。
「母親,這山高水遠,我們才到不久。其他事情不如晚些再商議。」許容德給許慎寧使了個眼色,讓他下去。
就是傻子也看出不對勁,趙勝蘭拄著拐杖站起來,「她怎麼了?」
「母親,你且先坐下。」許容德面露難色,張開口欲言又止。
「快說!」趙勝蘭皺起眉頭,拐杖在地上敲了好幾下。
「元熵怕是……回不來了。」許容德跪下去,低著頭不敢看趙勝蘭。
聞言,趙勝蘭撲通坐到椅子上,沒坐穩還摔了下來。
許容德連忙上前攙扶,趙勝蘭抓著許容德的袖子,悲痛萬分,「不可胡說!」
「是兒子的過錯,害了元熵。」許容德眼角滑落一滴眼淚,趙勝蘭瞬間失了魂,全身沒力氣。
「來人!快去請大夫!」許容德一眼便看出母親的不對勁,衝著庭外大喊。
趙勝蘭無意識地喃喃著元寶……
許容德跪在趙勝蘭的門外,等候母親醒來。
「老爺,太夫人醒了。」侍女開門出來,又合上。
「母親看上去怎麼樣?」許容德問。
侍女搖搖頭,「太夫人傷心太過,下床都難。」
許容德:「母親還是不肯見我嗎?」
「太夫人說了,她現在誰也不見。」侍女命為桑晚,是趙勝蘭一個故人之子。
那時收她作乾女兒她不要,說是要報答恩情來做奴婢。
桑晚端了熱水進去給趙勝蘭擦洗身子,看她又多了白髮不禁眼閃淚光,「老夫人,斯人已逝,您這是何苦。」
「胡說。」趙勝蘭瞪了桑晚一眼,桑晚看這情形,很難不往許元熵已經死了這方面去想。
「老夫人,老爺在外邊一直跪著。」桑晚給趙勝蘭擦手,說道。
「他們這群人都沒良心,元熵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一點事都沒有,給他們接回去才多久?人就回不來了。」趙勝蘭心裡那叫一個氣,說著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
「我的元寶馬上就及笄,然後可以嫁在懷安,在我跟前一直陪著我。這些個挨千刀的偏要接她回去,接走了還不好好養著。」趙勝蘭說著說著哽咽起來,好好一個大活人還真能讓人給養沒了。
趙勝蘭悔不當初,就不該讓許元熵去什麼京城。
桑晚靜靜聽著,給老夫人擦洗完後獨自到帘子後邊抹眼淚。
誰能想到小姐一去不回,桑晚也難受,難受得好幾個晚上睡不著。
終於七月三十這天趙勝蘭鬆口了,讓許容德來見她。
「母親,是兒子的錯,母親千萬保重身體才是。」許容德一進屋二話不說就跪下去。
「那丫頭真沒了?」趙勝蘭還是不死心,躺在病榻上問他。
「今日還沒見著便是沒了。」許容德慚愧不敢擡頭,回道。
「挑個日子,你給我去送葬。」趙勝蘭有氣無力說著,言畢招了招手讓桑晚扶她起來。
「我要你走在最前邊,好好給她帶路。」趙勝蘭說出這話是心如螞蝕,「我,我真不想看見你們。」
「兒子定謹記母親的話。」許容德用衣袖擦擦眼角,痛心不已。
「老夫人,真要擺席嗎。」桑晚其實還在幻想許元熵能回來,這老爺說的模稜兩可,不像親眼見到許元熵被人砍死。
事有蹊蹺,卻找不得證據,桑晚不敢多言。
「我怕是真的,那丫頭找不到回來的路。」趙勝蘭也不想相信,可現實容不得她不信。
「你去找老孫家買盞引路燈,要漂亮些,不要白的。」趙勝蘭說不下去,推開桑晚叫她快去。
「是,奴婢這就去。」桑晚帶著哭腔,強忍難受。
當晚,許府就掛起了白燈籠。
「老婆婆,那裡可是許府?」風塵滿身的華春指著遠處,詢問一個買菜的老農。
「是啊,聽說他們家那個元寶沒了,這兩日就準備辦事。」老農感慨一聲可憐,輕輕嘆氣。
「什麼?!小姐沒了?」華春急得咳嗽不止,「見到屍首了?」
「妮啊,你別哭啊。這事是那個京城來的官老爺自己個兒說的,聽說是被人砍死的。」老農說道。
華春頓時感覺晴天霹靂,怎麼會這樣呢,被人砍死?還是老爺說的?
這群人又再胡說八道,許元熵怎麼會死呢,就是死也不能夠給人砍死。
長途跋涉的華春體力早就耗盡了,憑著念想撐著,此時此刻身上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朝著許府的方向奔跑。
老農唉唉嘆氣,這許家最近怎麼那麼多事。
狂奔回去的華春,定定站在許府的大門,這刺眼的白燈籠讓華春失去理智。
她左看右看,找來一根長棍,跑上台階奮力去搗燈籠。將晦氣的白燈籠搗的稀|巴|爛。
「誒!華春!你回來啦!」府里的家丁張一認出門口『鬧事』的人是華春,一時喜出望外。
「張一,這誰讓你們掛的?!元熵還沒死呢!」華春幾乎吼出來,沒見到人就是沒死。
「元熵沒事,那你快去同老夫人說去。」張一這下更欣喜了,直接就帶路讓她進去。
許容德帶著人還沒來得及堵,那華春已經到後院,來到趙勝蘭的屋裡。
一見趙勝蘭華春就忍不住哭出來,「老夫人,老夫人!」
「華春,你能回來就好。」趙勝蘭沉浸在許元熵的死訊之中,竟然一時間忘記了還有華春。
不過好在,華春活著——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老夫人,小姐她還活著,不過與我走散了罷。」華春哭得不能自己,怕後邊沒力氣說了,便將最最重要的先說出口。
「此話當真?」趙勝蘭感到意外,又不敢冒然相信,她那個兒子說得如同珍珠,這事兒到底怎麼了。
「老夫人,是老爺和夫人拋下我和小姐,明明時間有餘,他們竟然揚鞭而去。」華春聲淚俱下,她替許元熵鳴不平,亦是在訴說自己的憤怒。
「那黑心腸的三小姐故意叫喊,引得刺客追殺小姐,那沒心肝的二公子推我小姐在後,不曾搭手營救!」
「老夫人,他們這些人都盼著小姐死,還在府中大操白事,我這個做奴婢的都看不下去了……」華春身上沒了力氣,如同一灘爛泥坐到地上,還是桑晚手疾眼快將人扶住,才沒讓華春一頭栽到地上。
「他們這群畜生真這樣對我孫兒?」趙勝蘭光是聽著就揪心,那個傻丫頭,去京城前那麼多期望,卻被如此對待,大抵會心如死灰,肝腸寸斷吧。
「母親……」許容德一進屋裡,餘光瞥見地上的華春,眉頭微微一蹙,她竟然從那群死侍手裡逃了。
「你這個畜生!」趙勝蘭破口大罵,她向來不喜歡這個兒子,許容德是什麼樣的人趙勝蘭太清楚了。
他是個有野心沒良心的,耳根子軟容易聽信小人言。當然,他也是個愛用下三濫手段的人,在他的世界裡,只有好計謀,沒有詭計一說。
「母親,您聽信一個刁奴的話不信兒子的話?」許容德面露失望,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趙勝蘭。
趙勝蘭活了這麼多年要是還不懂這個做戲的模樣她就白活了,「你給我把那些東西都撤了,派人去把元熵找回來。」
「找不到她,你爹留下的東西你就別想要了。」趙勝蘭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許容德,語氣里是赤果果的威脅。
許容德怔愣一下,片刻才磕頭,回了聲兒子知道了。
許容德出去時低頭看著身上這身青色官服,手指撫摸著袖子上的練雀圖案的刺繡。
他不喜歡這一身,想要換回之前的緋紅色官服但還需要等,等太子得勢,等父親的遺物到手。
許容德回去衙門,叫來王管事。
「老爺,您要吩咐什麼事。」王管事微微彎著身子,兩個眼睛像老鼠一樣冒著精光。
「派人去四小姐的屍首。」許容德背著手,在庭院看著面前這一缸水。
「是,小的明白了。」王管事點頭應下,身子更低了。
許容德長吁一聲,當初就該聽那個算命的,把她送人去。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只好讓人把她找回來,安母親的心。
*
正午時分,大熱。
許元熵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明明是往南邊走的,這樹木花草怎麼越來越少了。看來今年乾旱鬧得確實很厲害。
「咳咳——」許元熵半死不活拖著腿一步步挪動,這雙腳再不找人看看怕是要廢了。
啪嗒——
一坨鳥屎從天而降落在許元熵的手上,惡臭味瞬間包裹她的鼻子。
「嘔——」本來就沒什麼東西吃,現在還要吐,真是天要亡我。
許元撕下一塊褲腳擦掉鳥糞,但是味道太強大了,經久不散。
現在換目標了,從找到活人換成找個地方洗手。
不知道走了多久,許元熵恍惚中好像看見了一灘水,她又驚又喜,小跑過去臉上被腳踝上的傷疼得齜牙咧嘴。
「老天開眼啊,總算有水了。」許元熵剛要伸手去捧些來喝,屎臭味提醒她冷靜。
無奈,許元熵俯下身子喝了個水飽,然後才伸手進去細細。
咻的一聲,一直利箭從許元熵耳邊擦過,耳朵瞬間破皮見血。
她驚恐地轉頭,只見一個人高馬大,手裡拿著長弓背上背著箭葫,裡頭大概二三十隻箭。
「老子總是找到你了,你這個細作。」這人一靠近,二話不說踩住許元熵的肩膀讓她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大哥,我不是細作!」許元熵面前赫然是大哥拉滿弓的箭,他這是要補刀嗎。
別啊,活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許元熵在心中無聲吶喊。
大哥冷笑一聲,「你這細作害了我們那麼多弟兄,這樣讓你死太便宜你了。」
大哥又把箭收回去,抽出繩子,把許元熵給綁了。
「你小子別想逃。」
許元熵:「……」這人不聽人說話,無法溝通。
攻打東靖國的軍隊在邊境外三十里駐紮,此地靠著一條小河,不遠處還有一片枯樹林。
營帳內,白文玉上報完軍務之後,向秦王世子謝貞傳達其他消息。
「殿下,您怎麼讓人去打探四小姐的事?」白文玉沒直說,而是先問道。
「說事。」謝貞皺了皺眉,白文玉辦事向來簡潔明了,今日怎麼還問這種多餘問題。
白文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許府在給四小姐辦喪事。」
謝貞本來還看著手裡的布防圖,一聽這話瞬間擡起頭,「死了?」
白文玉不敢回話,謝貞的反應有點大,看來是重要的人。
謝貞放下手裡的圖,心裡煩躁起來,怎麼能就死了。
「你確定這消息沒錯?」謝貞又問。
白文玉:「齊耀辦的事一般不會有錯。」
謝貞久久不說話,「你去叫齊耀過來。」
「是。」白文玉出了營帳,心裡好奇這個許四小姐,但現在死人一個便沒有必要再去了解。
「白校尉,那個細作給俺捉到了!」
白文玉看了眼他身後蓬頭垢面,瘦瘦小小的許元熵,這人是細作……東靖不給人吃飽飯嗎。
「直接拉去給將軍審問,辛苦了。」
「是!」
許元熵感覺眼前所有東西都在晃,莫名其妙被當成細作拉到軍營里,現在還要見什麼將軍。
又被造謠,真的是到哪裡都躲不開。
許元熵崩潰了,任由這兵大哥拽著自己,進到營帳里時許元熵實在是撐不住了,面朝地給裡面的每一個人拜了個早年。
謝貞還在問齊耀許元熵真的死了嗎,齊耀很確定的回他,「都掛白燈籠,買棺材了,那當然是死了。」
「將軍!這細作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