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一件事
2024-09-14 02:41:56
作者: 迎男而上
拜託一件事
程肅好不容易脫身,躲著人去到書庫,進門前他想了很多,要如何交流才能多說上幾句話。
但當他推門進去時,裡邊空空蕩蕩。
程肅看著原封不動的書本竹簡,不禁在想,許元熵她本來就是不聽管制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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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在身邊的時候,分明很聽話。
「宋大小姐,你看見許元熵沒。」盛忘在許元熵經常出沒的地方溜達,試圖來個偶遇,可天快黑了,場快散了也不見許元熵。
宋妙靈不喜歡熱鬧,沒事就一個人在東書堂閣樓,帶上紙筆畫畫風景。
「找她做什麼。」宋妙靈停下畫圖的筆,點了點硯台上的墨。
「我與她有誤會沒解開。」盛忘靠著窗,鬢髮被微風吹起。
「你可記得她的身份。」宋妙靈擡眼,一股冷冽掃過盛忘身上。
「我說了,我是報恩。」盛忘蹙了蹙眉,一再強調。
「到底是什麼恩情,讓你記到現在。」宋妙靈素來與盛忘不合,聊不到幾句就要吵。
此刻二人之間,劍拔弩張。
「救命之恩。」
「我欠她兩條命,還害她破相。」盛忘神色愧疚,許元熵半張臉是血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她有這本事?」宋妙靈聽這話不似假話,可代入許元熵那個怯生生的樣子,那根本就八竿子打不著。
「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盛忘的耐心在一點點消耗,他此刻迫切地想找到許元熵。
這樣可以心安些,儘管她還誤會。
宋妙靈還是頭一次見盛忘對人如此,片刻後開口,「我剛剛看見她跟著劉歸藍走了,那方向像是去國子監那邊。」
「多謝。」盛忘像離弦的箭,呲溜一下沒了影子。
宋妙靈從窗戶望向下邊,看盛忘火急火燎的樣子。她若有所思地敲打著窗沿,盛忘看重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這個有必要親自投入精力嗎……
通往國子監的路不算遠,盛忘很快到此地,但如何確定許元熵在這、在哪,這如同海底撈針般。
天色漸黑,月色冷若冰霜,點點星辰冒出頭。
一條條長廊點起紅燈籠,書堂里搖頭晃腦是讀書的弟子。
許慎寧撐著腦袋看不進書,眼前總是浮現最後一次見許元熵的情景。
分明怕的要死還逼迫自己笑,說話都說不利索,整個人癱在地上像垂死的鹿一樣瑟瑟發抖。
處理掉她也是為她好,名節都沒了還活著幹什麼,只會耽誤三妹妹日後嫁人。
許慎寧慢慢坐著,心裡的慌亂也慢慢不見——是了,我這是對她好。
啞——啞——
難聽的烏鴉聲自雜貨庫的屋頂上傳來,三兩隻烏鴉盤旋著,將盛忘給吸引去。
她該不會真出事了吧,盛忘一顆心七上八下無法安靜下來。
待他穿過長廊,借著紅燈籠隱約瞧見門上的鎖,咚咚咚的心跳聲就在他耳邊。
盛忘站在門口陷入沉思,如若許元熵在這,她會遭遇什麼,現在進去對她是好還是壞。
這裡是國子監,又有吳嚴忠那樣的畜生在。
盛忘不敢想了,伸手提起門上的鎖頭。
鎖頭被牽動的聲音驚動了裡邊的人和狗,幾聲嗚咽後哭鼻子的聲音悠悠來到盛忘耳邊。
「……是誰?」
聞言,盛忘心裡說不上來的難受,像被什麼東西揪著不放,又聽幾聲犬吠。
盛忘愣了一下,隨即把門踹開。
裡邊黑漆漆的,地上不過一個門形的光亮,盛忘跨過門檻,幾雙圓圓亮亮的眼睛從深處走出來。
惡犬在低吼,齜著牙,黏|稠|的口水要掉不掉的掛在它的牙齒上,嘴唇上。
盛忘心裡升起無名火,對誰他不清楚,他怕沒有回應,故不敢開口。
深淵中,死水微瀾。
「盛忘?」顫抖不安的聲音夾雜幾分幸喜,許元熵勉強站起來,朝外邊走了幾步。
驚嚇過度又半日沒吃飯,許元熵足下發軟,撲通一下摔倒在地。
那光亮之地於她近在咫尺,可是許元熵沒力氣了,淚眼婆娑看不清眼前事物。
「是我。」
一雙手將許元熵整個抱起來掛在身上,將她從那片漆黑中拉出來。
只是燈籠的光亮,卻刺得許元熵睜不開眼睛。
盛忘忽感脖子涼涼的,還有些濕潤。
許元熵再不忍著,嚎啕大哭起來,「你不知道我有多怕狗,我,我以為又要被吃了……我不想在這……」
盛忘輕輕拍著許元熵的背,哄孩子般,嘴裡輕輕說著,「沒事了,不想在這我就帶你回去。」
「沒事了。」
屋中幾隻『惡犬』收起了它們的獠牙,有的舔爪子,有的跑出去,還有的把自己圈起來睡覺。
盛忘在出來之前,脫下自己擋雨水的披風蓋在許元熵頭上,走的是無人問津的小道。
細雨綿綿,路上泥濘,盛忘欲加快腳步,恐驚了不安之人,小心問道,「你還好嗎。」
「不好。」許元熵把臉埋起來,聲音沙啞。
「我以為我要死了,它們添我的臉還衝我叫。」許元熵吸著鼻涕,她不想哭。
可是眼淚不聽話,源源不斷從眼眶裡淌出來。
「抱歉……把你的衣服弄髒了。」
盛忘:「現在還管什麼衣服啊。你人怎麼樣,被咬了哪。」
「……沒被咬,就是舔我…我怕狗。」許元熵說著聲音越來越低,勾著盛忘的雙手攥起了拳頭。
「是誰幹的。」許元熵看不見盛忘的表情,就聽這嚴肅的詢問,臉色肯定不好看。
「許慎寧。」許元熵不記得什麼時候無條件相信這個陌生人,她承認自己是個賭徒,還是沒什麼腦子的賭徒。
「你怎麼想的?」盛忘思量一番,又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太沒用了。」許元熵咬著自己的下唇,無能之感壓在她胸前,她快喘不上來氣。
盛忘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背,「要是需要幫忙,可以找我。」
「這也是報恩嗎。」許元熵微微啟齒。
「是。」盛忘回她。
許元熵:「可你早就還清了。」
「不用懷疑我,你要記著一句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在你回應我的時候,就不該懷疑我。」盛忘像是看穿了躲在斗篷下的許元熵,於是這樣說道。
「或許,我們可以做朋友?」許元熵說的很沒底氣,她不想聽到拒絕的話。
恩人這個身份,她實在擔不起,不過是一點剩菜。
「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盛忘先是一愣,隨後開口。
「我是女子,你拿我做朋友。」許元熵眼角還掛著淚,她睜大了眼睛,眼裡滿是驚喜。
「我不能和女子做朋友嗎?你不喜歡?」顯然,盛忘的重點與許元熵不同。
許元熵:「沒有,不是。」
她冷靜一下,接著說,「你難道沒有聽說我的那些事情嗎。」
盛忘想了想,問,「什麼事?吳嚴忠那小子的事?那關你什麼事?」
許元熵猶豫想要問的事情,現在被盛忘輕描淡寫的拿出來說。
「……不關我事。」許元熵有點懵。
「那不就好了。」盛忘回道。
許元熵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對啊,她本來就沒錯。
「四姑娘,沒事別妄自菲薄,人哪有說生來就差勁的。」盛忘細細回味,意識到許元熵那句話的意思。
「我並非妄自菲薄,只是受了太多不公……心生膽怯罷了。」許元熵眉頭的距離慢慢靠近,莫名想起來懷安的那段日子,因女兒身受的那些話語。
盛忘安靜下來,輕輕拍著許元熵的背,這是他現在能給的唯一一點安慰。
許元熵喉嚨酸酸的,靠在這個陌生的肩膀上竟然會感到安心,真是荒唐。
荒唐也不管了,許元熵就想要此刻的安心,就當是做了一場美夢。夢裡的人會永遠陪著她。
回到廂房時,已過了子時,盛忘摸著黑把許元熵帶回屋子裡。
剛要把人放下來,卻發現許元熵早已睡著。
盛忘無奈地輕嘆,打量著床要怎麼把人放上去還不會把人吵醒。
好不容易把許元熵放下來,盛忘給她蓋上被子,指尖不小心觸碰到她的臉,一股熱意從指尖擴散。
盛忘忍不住皺眉,用手背去探她的額頭——溫度高的嚇人,卻沒有一滴汗附著。
這下可麻煩了,盛忘取了冷水給許元熵擦臉擦手,礙於男女身份,實在是不好近身。
盛忘坐在床邊地上,眼眸深邃,凝視著床榻上呼吸平緩的許元熵。
她這幅樣子回了相府,還能活著麼。
次日清晨,萬里無雲,晨曦灑落大地。
宋妙靈一夜好夢,起身穿戴好衣裳,簡單簪起長發。
推開窗想透透氣,差點沒被嚇人,「你怎麼在這?在這多久了?」
「放心,我不是偷看你。」盛忘身上髒兮兮的,右邊肩膀到胸前一團噁心的東西,看得宋妙靈一臉嫌棄,不想靠近。
「有事快說。」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盛忘頭一次放低了姿態,用商量的語氣同宋妙靈說話。
宋妙靈望向外邊,這太陽也沒打西邊出來啊。
「何事。」宋妙靈的細眼重新回到盛忘身上。
「這事不難,你先答應我。」盛忘笑笑道。
宋妙靈一口回絕,冷眼看著他,「你總是不安好心。」
*
「聽說沒有,許元熵惹上宋大小姐了。」
「她怎麼了?」劉歸藍來了興致,本來這幾日鬱鬱寡歡還在為許元熵安然無恙回來感到奇怪。
因為這事還讓吳二姐發脾氣了。
「好像是許元熵頂撞了宋大小姐,惹得人不快,讓人拖去她那廂房,每日好好伺候宋大小姐。」
劉歸藍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惡人自有惡人磨,許元熵真是會找,宋大小姐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惹的。
宋國公是開國功臣,還救過先皇,前陣子又收復了失地。只怕是許相爺親自出面,那許元熵也沒法從宋大小姐手裡逃脫。
宋妙靈的廂房最屬清淨,在三樓閣樓,四面開窗時屋內無比透亮。
「咳,咳咳……」許元熵靠在窗邊,面色蒼白,唇上沒什麼血色。
「為什麼突然找上我?」宋妙靈站在書案前,提筆畫竹。
「有人怕你死了,特地找上我。」
許元熵好像知道是誰了,他連宋妙靈也認識……盛忘是什麼人呢。
微風輕撫著許元熵的臉蛋,溫暖的晨曦柔柔地在許元熵身上移動。
許元熵閉目養神,風在趕來的途中見過哪些人呢。
宋妙靈落筆成形,收筆後很滿意地欣賞起來。餘光里,許元熵似睡著了,擡眼看她,相貌是不錯的。
但身上是非太多,宋妙靈素來討厭麻煩。
休沐那日,她開始後悔應下這件事,許元熵那個好姐姐許安窈竟然敢攔她的路。
「縣主,我妹妹當與我回家。」許安窈看上去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擋在宋妙靈跟前。
「你是什麼東西,敢教我做事。」宋妙靈沒好氣開口,眼裡有寒光刺向許安窈。
「你,你怎麼能欺人太甚。」許安窈舌頭打結,差點沒說完。
宋妙靈冷哼一聲,「欺人太甚?你知道發生什麼事就在這空口白牙說我欺負人。」
許安窈一時間說不出話,宋妙靈懶得看她,從她身邊走過。
「我妹妹怎麼說也是相府四小姐,縣主這樣做為難讓人難堪。」許安窈提高了嗓音,此地乃是女子監大殿正門,今日又是休沐,自然人不會少。
眾目睽睽下,宋妙靈停下腳步,緩緩側身,「你可到大街上去吆喝,那的人更多。」
言畢,宋妙靈叫了聲跟上。許元熵低著頭,抱著一堆雜物,有書有筆還有紙。
「四妹妹,同姐姐回家。」許安窈拉住她。
許元熵掙脫出來,「我自己惹的事我自己受。」說完就快步跟上宋妙靈。
許安窈面露難受,被氣得紅了眼眶。活脫脫一隻受罪的兔子,偏偏對面是宋妙靈。
只能敢怒不敢言。
吳二姐一直和宋妙靈不對頭,看許安窈在她那也受氣,便上前與她說,「反正你那個妹妹欠收拾,正好讓她吃吃苦頭。」
「這縣主未免太欺負人了,我妹妹再不好家裡自會管教,她怎麼能……」說著許安窈說不下去了,苦著眉,心力憔悴。
宋妙靈剛上馬車就打了個噴嚏,許元熵頓時就緊張了,「會不會是和我待在一起太久了……」
「不是。」宋妙靈打斷她,「估摸著是有人說我壞話。」
許元熵閉上嘴,安靜地坐在一邊。
盛忘到底是怎麼和宋妙靈認識的,這個迷一直到多年以後許元熵騙著盛忘和自己私奔才解開。
縣主雖然脾氣不好,但是人好,長得也好。許元熵悄悄看向宋妙靈,她該不會真要帶自己回國公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