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沽鶴鬼觀
2024-09-14 02:38:50
作者: 沉塵花淵
第63章 沽鶴鬼觀
鬼兄,寧洛,大小姐:如今沽鶴觀各項事宜已處理得差不多,十日後的行程安排中恰好有空閒,於是特寄此信來,如若各位有空,還請賞臉來我觀中坐一坐。陳仙君寧洛細細讀了一番,內容上沒有什麼大問題,卻是這字寫得……貌似著急了些。
不過想來也沒什麼好稀奇的,往日只見仙君畫過符,沒看仙君寫過字,把字寫得跟畫符似的也屬正常。
寧洛回頭看向殷故,柔聲道:「殷郎,十日後我們去沽鶴觀看看他吧?」
只看封信的功夫,殷故臉又黑了下來。寧洛一怔,想著他應該不至於因為方才拒絕了他而惱成這樣吧?
不確定,再試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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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殷郎?」
殷故起身,走到寧洛身邊,拿起信件,仔細看了一番,眉頭竟鎖得更加厲害。
寧洛覺著不對,難道是信有問題?於是問道:「殷郎,怎麼了?」
殷故忽而眉頭舒展,將信扔回明宇手中,道:「沒什麼,就是覺著新奇,居然把我名字寫最前面。」
寧洛愣了愣,隨即笑道:「大家都是朋友,名字寫前寫後不代表什麼吧。」
殷故眯眼笑著,說道:「秋冬過季,此地陰雨綿綿,馬跑不快,要想十日後到墨城,這兩日就得出發。明小公子,該回去收拾收拾行囊了。」
寧洛一怔,第一反應是殷故急著打發明宇走,之後好繼續辦事兒!於是寧洛連忙一把拉住明宇,笑道:「明宇,我去給你幫把手吧。」
明宇:「啊?不用啊,我東西不多的。」
寧洛尬笑著,不停的朝他眨眼睛使眼神,結果明宇根本沒看懂,還反問了一句:「咋了?你眼睛疼啊?」
寧洛沉重的嘆了一聲氣,想著算了,早死晚死都得死,不能連累了無辜又單純的明宇……
殷故抱起手臂,竟沒多說什麼,只靜靜的看著他們胡鬧片刻後,又突然說道:「罷了,明小公子,備好馬匹,今晚便出發。」
明宇一愣,寧洛也跟著一怔。
寧洛:「怎的這般急?」
殷故緊鎖著眉,沒有多做解釋,只道:「去早了也無妨,不耽誤行程才好。」
寧洛望著他那雙認真又深沉的眼眸,才意識到,殷郎應是從信中看出了什麼端倪。於是寧洛也沒再多問,推著明宇快去準備了。
關上木門,寧洛才問:「殷郎,方才是不是有話想說?」
殷故道:「小郎君可有覺著陳仙君的字尤其難看?」
寧洛聞言,尷尬笑道:「是……是有一點。不過他符畫得極好,想必是不太在意書信這類的書寫吧……」
殷故輕輕搖頭,道:「非也。他是故意寫作這樣的。」
寧洛一愣:「殷郎何出此言?」
殷故道:「信中零星幾個字分明是畫上去的,而那幾個畫上去的字組在一起,像極了些驅重大邪祟的符咒。又以我的稱呼打頭,恐怕這信就是故意要我多看幾眼的。」
寧洛有些聽懵了:「殷郎……說的可是真的?我……我有些沒大聽懂。」
殷故頷首輕笑,揉了揉寧洛的腦袋,道:「無妨,小郎君只要相信我就好。另外,沽鶴觀本身建得就有些邪門,我的陰風吹不進去,鬼域眼線也被擋在外面,若那小道士真是想向我們傳達什麼信息,恐怕還是面對面說能說得清楚一些。」
寧洛道:「所以,殷郎決定今晚就出發?」
殷郎笑著應道:「是。」
論收拾行囊去找陳仙君,明宇最是積極,殷故叫他準備好了就直接出發,不用互相等著。
畢竟,殷郎的陰馬跑得可快,只可惜得等到晚上才能召出來。
眼看著離落日還有些時日,寧洛撐著傘敲響明誠書房的大門。
明誠見是寧洛,立即展露笑顏,從木椅上站起,敞開手臂朝他迎去:「寧洛,好難得,今日竟主動來尋我。」
明誠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潤隨和。不知是不是錯覺,寧洛總覺得明誠看他的眼神要比旁人還要溫柔許多,甚至比待寧紓還要更溫柔。
不過,從見第一面開始,寧洛就有過這種感覺了,一直到現在,也該習慣些了。
寧洛開門見山道:「姐夫,我今日來,是想來找你討樣東西。」
知寧洛是有求而來,明誠也不曾減半分柔光,更是笑道:「若能幫上你,你想要什麼我都願意給。」
寧洛道:「關於墨城的書,姐夫可有?」
明誠眼眸暗了暗,他沉思片刻,轉身到書架上拿下本書,遞到寧洛手中,他道:「森·晚·單單是關於墨城的書,為兄這沒有。但有本東樂國開國志,寧洛可有興趣?」
開國志……那範圍也太大了些。
現在整個中原都是東樂國的國土,這本開國志從開國皇帝那代開始記起的,到現在都多少年了……
望著手中厚厚的書本,寧洛面露難色。
雖然寧洛喜好讀書,但在天黑之前把這書看完,還是不大現實的……
明誠見他面色不對,於是眯眼笑道:「不過這本書我都已經讀完,寧洛若是想知道什麼,直接問為兄也不是不可。」
寧洛一想也是,明誠幾乎與他一樣喜好讀書,還過目不忘。別說這書有多厚,若是寧洛真的全部讀完,過個幾十年也能把其中內容記得清清楚楚。
於是寧洛雙眼冒光,問道:「真的?明兄可是什麼都還記得?」
明誠笑道:「記得。」
寧洛欣喜,繼續道:「那墨城沽鶴觀,明兄可聽說過?」
明誠聽罷,愣了愣,隨即又恢復平靜,道:「沽鶴觀的歷史可比墨城要久遠許多。」
寧洛愣了愣,疑惑道:「不是先有墨城,才有沽鶴觀的嗎?」
明誠搖搖頭,道:「沽鶴觀歷史悠久,甚至在東樂國建國以前就有了。」
明誠說著,回身又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翻開打頭一頁,念道:「將山以西三百里,荒蕪空地立一鬼觀,觀中無道人,只立有一不知名神像,觀門牌匾曰『沽鶴觀』。」
寧洛眉頭微蹙,又問道:「鬼觀?無道人?怎會如此?」
明誠頷首,將書本輕輕合上,道:「這是我所閱古籍中,最早有關沽鶴觀的記載。迄今為止,就算是觀中的道士,也不知道此觀是何時所建,是何人所建。」
寧洛聽到這,心已是莫名慌張起來。
這樣不知來歷的道觀,他竟已來來回回去了多次。而且次次都不曾注意過觀中所供奉的神明是誰。
寧洛摸了摸下巴,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沉思片刻,他又追問道:「那之後呢?」
明誠搖搖頭,道:「沽鶴觀原先是建於一片荒蕪之地,所以去記錄它的人少之又少。再有關於它的記載,就是在墨城建立以後了。前朝圍城建墨城,因為土地荒蕪,人煙稀少,最開始都是被貶官員流放之地。可後來,墨城湖……」
明誠話說到一半,突然也皺了皺眉。
停頓片刻,才察覺不對:「既是荒蕪之地……怎突然出了片湖水?傳聞墨陽魚肉質鮮美,又難以養殖,一年四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可那湖不入海,魚又是從何而來?又為何……只有墨城才有?」
寧洛覺著,有些細思極恐了……
但明誠疑惑得在理。
初次去墨城時,寧洛便見過那片湖水。大得占了墨城一半的地界,又離著沽鶴觀不遠,之前怎會被寫作是片荒蕪空地呢?
莫非是寫書人記錄有誤?將那湖水給遺漏了?其實那湖水一直在那,只是人煙稀少,才被列入荒蕪之地?那墨陽魚呢?
若當年記錄之人路過沽鶴觀時就有了墨城湖,那為何不曾描寫過那墨陽魚?就憑墨陽魚的口感與肉質,怎麼也配寫上幾筆的吧。
莫非那墨城湖是墨城建成後才掘地挖的?可若是掘地挖的,又哪來的魚?
如此種種未解之謎,看來只能去問問殷郎,說不定能問出一二。
於是寧洛將手中的書還給了明誠,苦笑道:「多謝明兄了。雖然問出一身冷汗,但還算是長見識了。」
明誠輕輕挑了挑眉,問道:「寧洛是準備去墨城嗎?」
寧洛點頭,坦言道:「今日仙君來信,邀請我們到他觀中坐一坐。」
明誠聞言,輕輕笑道:「嗯,也好,一別半月,也該再聚聚了。儘管有關沽鶴觀的記載較為詭異,但時過境遷,現在沽鶴觀也算是東樂國國土中較為有名氣的道觀了,香火旺盛,求神拜佛都出奇的靈,應不會再讓你出一身冷汗了。對了,打算何時啟程?」
寧洛應道:「今夜便走。」
明誠愣了愣,苦笑道:「這麼急嗎……?總覺得才沒在府中呆上多久。」
寧洛笑道:「是這半月一直在下雨,出不得門,明兄見不到我才覺著沒多久的。」
明誠雙眸微顫,滿滿不舍溢了出來。他望著寧洛,沒忍住又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氣氛瞬間變得悲涼起來。
寧洛不擅長應付這種場合,也知拍開明兄的手甚是不妥,只得苦笑著道:「明兄安心,就去這幾日,沒過多久就會回來了。」
明誠眉心輕皺,收回手,苦苦微笑著,應道:「嗯,一路小心。」
寧洛俯首作揖,與他道別,卻在邁出書房那一刻又被他給叫住。
寧洛疑惑回頭,見明誠從書櫃中拿出一卷畫來,敞開一看,寧洛不由一嚇。
那畫中人秀麗長發,衣著樸素,端莊大方,卻長著一張與寧洛極其相似的臉,以至於寧洛看見第一眼時驚訝的脫口而出:「這是我嗎?!」
寧洛不由上前兩步,仔細看來,見那頭上髮簪,才緩過神來:「怎……是位女子?」
明誠眉眼含情輕笑,解釋道:「寧洛,這位是我的生母。」
寧洛一驚,又仔細好好看了一番,心中不由感嘆道:「我竟與明兄的生母長得這般相像……難怪第一次入明府時,明兄看我的眼神恍若見到故人一般。也難怪明兄待我極好,原是這個緣故……」
寧洛笑了笑,說道:「原來如此,方才嚇我一跳。還以為是明兄給我畫的畫像呢。」
明誠頷首輕笑,柔聲道:「我初次見你時,便覺得你與我母親的眉眼有幾分相像,一時竟有些恍惚了。不過,天下竟有如此巧事?寧洛,你母親可有兄弟姐妹一類?」
莫說明誠了,寧洛看著那畫自己都有些恍惚。他苦笑道:「明兄,這事你得問我姐姐。我有記憶以來父母就去世了,不大清楚父母的事情,更不知道他們長什麼樣。」
明誠沉默片刻,又道:「嗯,我先前問過了。」
寧洛:「姐姐怎麼說?」
明誠:「……紓兒說……」
他最終還是哽住了,沒有再往下說,似有什麼難言之隱頂在了咽部,寧洛不解,越發起勁,追問道:「明兄,為何不繼續往下說了?」
明誠猶豫片刻,只道:「紓兒說,父母生前都是性子剛烈之人,父親母親皆是武將世家,後來被奸人陷害才被貶流放至將山……不同我爹娘,都是讀書人。」
明誠說的話顯得有些刻意了。
寧洛有些明白他話中有話,卻不大敢認了,心道:莫非明兄是想說,我並非爹娘親生?可這又代表什麼?
寧洛又瞥了眼那畫像,心頭一驚:莫非是想說,我與明誠……
緊接著寧洛又被嚇得冒出一身冷汗,他抿起下巴,瞪圓了眼,猛然想起半月前殷故曾與他提過一嘴的,明府二公子的事情!
寧洛心悸,暗暗覺著難以置信:莫非我就是那明家二公子???不不不,絕不可能,明府家底殷實,丟了個兒子怎麼會不知道?還不止是明府不知道,整個永和城也都不知道!何況我爹娘是從京城被貶下來的,銀子口糧哪裡夠崽偷個兒子養??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寧洛的笑臉僵硬得可怕,他眼中的慌張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連連後退,不敢再去聽剩下的話了,只尷尬的笑著:「姐夫,莫要想得太多了。你……你思母心切,我理解的!我以前想念姐姐的時候看誰都像我姐姐,這也很正常的啦!」
明誠眼眸的光沉了沉,他沒有再多說,也沒有再追問,只默默的收起畫卷,應和著寧洛的話,道:「嗯,應是如此吧。」
寧洛尬笑著,慌忙擺手與他道別,隨即撐著傘倉皇逃去了。
這積了水的路,怎麼都是不好走的。
寧洛撐著傘,步子比來時還要慢。
他心亂極了,不由暗暗自嘲一聲:這輩子怎麼總被各種男人擾得心亂如麻。
哥哥?雖然以前就與明兄稱兄道弟,但若突然告訴他這是親哥哥,實屬有點嚇人了。
寧洛忽然停下了腳步,擡頭望著那綿延小雨,伸手接了幾滴,又發愣。
寧洛心道:興許是我想多了呢?明兄方才也沒有明說什麼,只是問了我父母的情況,給我看了他母親的畫像而已。說不定……說不定明府還有一位公子的事情,只是鬼域謠傳,信不得真呢?可他方才……又為何突然叫住我,突然拿那畫像給我看?他想說明什麼?
沉思得入了神,寧洛撐傘的手不自覺滑了下來,雨水打在他白皙的面龐上,緩緩滑落。
他垂下了眼眸,在雨中一動不動的立著。
他心道:退一萬步講,若明誠真是我親哥哥,那又為何……將我棄於他人……?為何明誠認出了我,明老爺卻認不出來?還是……根本就不想認呢?……也是,若是想認,當年就不至於將我贈於他人,將我……拋棄。
忽的寧洛眉心一蹙,緊緊搖了搖頭,心中又道:不會,又沒人說明我就是那明家的二公子,我分明就是寧家的孩子,哪來這麼多問題突然纏著我!
可忽的他腦海中又映出仙君初見寧紓時說的一句話:「那是你姐姐啊,好生漂亮,但怎麼跟你長得不像?」
又忽的閃現剛來明府時明宇曾與他說過的:「真是有夠偏心的,我作為親弟弟都沒有過這種待遇。」
更是想起,初次見明誠時,心中不由生出的親切感,與明誠溫柔說過的話:「寧公子面善,一見便覺似曾相識。想來必是緣分使然,既如此,又何須顧及太多。」
爹娘皆是武將,卻生出位書生。
偏偏這位書生,又與明府大公子一般,喜好讀書,一目十行,過目不忘。
寧洛額前的劉海濕了,落下幾滴水。
雨好像停了,他忽然感覺不到雨水拍打在他身上,是烏雲散去了嗎?
他微微擡眸,卻見姐姐撐著一把油紙傘停在他跟前。
姐姐雖未說一句話,卻滿眼道著心疼與擔憂。
此刻寧洛才忽然發現,從小一直仰視著的姐姐,不知從何時起,已換作是姐姐仰視著他了。
可那個撐傘的人,卻不曾變過。
曾記兒時剛失雙親,寧洛被縣裡的一群小惡霸堵到角落奚落,扯頭髮、搶錢票。那是姐姐繡了三個晚上的女紅才換來的錢,全被那群小惡霸搶了去。
寧洛不敢回家,蜷在角落裡哭。
後來下雨了,傾盆大雨,縣裡家家戶戶關門關窗無人出行,只有姐姐撐著一把破舊還有些漏雨的傘跑來尋他。
姐姐尋了好久,衣裳和頭髮全都濕了,才在角落找到寧洛。
那時的寧洛就好像一隻狼狽又可憐的小狗,渾身濕噠噠的,劉海遮去了大半張臉,手臂、腿上滿是烏青。
寧洛依然記得,那時姐姐看他的表情,一如此時這般心疼。
可還是沒免得姐姐一場罵:「你躲這幹嘛!下這麼大雨不知道往家跑嗎?!」
寧洛又抽噎起來:「我、我錢……錢弄丟了……嗚……嗚嗚……姐姐……姐姐對不起……」
寧紓聞言,又心疼的皺起眉頭,怒吼一聲:「哭什麼哭!給我憋回去!!好歹是個男子漢!!」
這一聲吼,寧洛猛地咬緊了下唇,上半身一抽一抽的顫抖著,淚眼婆娑的望著寧紓,硬是一點哭聲都不敢出了。
寧紓把傘往他身上一甩:「拿著!」
寧洛不敢不從,乖順的將傘緊緊握住。
寧紓轉身,蹲了下來,命令道:「上來!」
寧洛乖順的爬上她的背,她猛地發力站了起來,背著寧洛悠悠走出小巷,往家的方向去。
一個女子,到底哪裡來的這麼大力氣?
寧洛到現在都還沒有想明白。
只是望著眼前這張無比熟悉的面孔,寧洛心中再如何亂作一團,也似尋到了一條明線,一條能牽著他走出困境的光明之線。
於是寧洛漸漸舒展了愁眉,微微勾起嘴角,擡手拿過寧紓手中的傘,又擡頭望了望那傘面。
那傘尤為好看,紅白相間,花瓣漫天。
這把傘,不會漏雨,不會再有雨水打濕他們的衣裳。
歲月流逝,物是人非,重要的已不再是傘,而是那個撐傘的人。
「想要成為能為姐姐撐傘的那個人」這樣的想法不停迴蕩在寧洛腦海里,卻又後知後覺,能給姐姐一把完好傘面的人,是明誠。
寧洛一時萬千複雜思緒翻湧,卻又全全咽下肚。
他心道:姐姐未必知道這件事情,還是不要表現得太明顯的好。
於是寧洛低眸看向寧紓,溫柔道:「姐姐,晚些時候,我要暫時離家,去墨城看望仙君。」
寧紓聞言,微微蹙了蹙眉,道:「為何要選雨天出行?又為何要晚些時候?雨天路滑,天黑更不好走。你夫君呢?你夫君同不同你去?」
寧洛笑笑,道:「姐姐安心,殷郎會一直陪著我,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寧紓抱起手臂,雖是鬆了口氣的模樣,嘴上卻還是不肯鬆氣兒:「最好不會有事兒。你可得提醒你家那位,我手上可是有他立好的字據的。若你有半點閃失,他鬼域老大的位置可不保!」
寧洛無奈笑笑:「知道啦……」
寧紓盯著他許久才挪眼,彎身拾起他扔在地上的傘,小退一步撐在了自己的頭頂,然後單手叉腰,道:「行了行了,不耽誤你了。這雨天路滑的,你那位夫君再厲害也得叫他小心些,你要是磕著碰著,從馬背上摔下來,我定叫他好看的!」
寧洛苦苦笑著,才想說「安心」,那玄衣少年郎的聲音就從雨中幽幽響起:「好,姐姐安心。」
寧洛一嚇,擡頭望去,傘面一揚便瞧見殷故撐著一把黑傘悠悠走來,嘴角勾著笑,滿眼都是他。
不知怎的,寧洛胸口猛然一跳,眼神竟不自然的躲避起來。
寧紓轉身看殷故,咧嘴笑道:「最好真叫我安心,不過真要我去坐鬼王的位置,我也樂意~」
殷故頷首輕笑,走到寧洛身旁。
寧洛見他靠近,便把手中的傘收了起來,低頭看了看,又遞迴給寧紓:「姐姐。」
寧紓望著殷故那稍稍向寧洛一側傾斜的傘面,不由斜眼一笑,將傘接過,而後大步從他們身邊走過,只道:「走啦走啦,我也找我的夫君去了~」
寧紓走後,周遭又突然陷入一片安靜,耳邊小雨淅淅瀝瀝,涼風夾著一絲桂花香氣。
寧洛低著頭,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卻止於嘴邊。
殷故輕輕笑著,低聲問他:「小郎君再多站一會兒便能哭出來嗎?」
寧洛一聽,像被戳中心事一樣,猛然擡頭,紅著臉道:「我哪有要哭!」
殷故眯眼笑笑:「小郎君方才的神情分明就是要哭了。」
是了是了,寧洛總算明白方才見著殷故時為何眼神會不自在的躲避了,全是因為不想讓殷故看見他這副狼狽模樣。
可他心裡卻矛盾得很。
一面想把脆弱全然包裹,藏得嚴實,卻又暗暗希望殷郎能一眼看穿,予他一個無言的擁抱,好聲告訴他,「在我面前不用掩藏什麼。」
寧洛以為自己幻聽了,怔了一下,但方才卻是真真瞧見殷故的嘴唇動了一下。他說了什麼?
他的聲音與寧洛心中的聲音同時響起,以至於寧洛尚有些恍惚和難以置信。
下一秒,殷故便把他擁進了懷,附他耳邊低聲溫柔的說道:「你從未被誰拋棄過,你是明府遺珠,是寧家寶貝,更是我最珍愛之人。無論你如今姓甚名誰,你依然是你,愛你之人依然愛你。」
瞬然間,寧洛鼻頭一酸,淚奪眶而出。
寧洛環手緊緊扣住殷郎的後背,眉頭緊緊擰作了一塊。他隱忍著抽噎的聲響,將所有的眼淚都拭在了殷郎胸前。
他終於開口承認:「我本不想在你面前這般狼狽的……」
殷故卻垂著眉,溫柔的摁著他的頭往自己懷裡蹭,低聲道:「這並非狼狽。何況,我也不是第一次見小郎君哭。」
寧洛聞言,撒開手,淚眼婆娑的望著他:「我何時還像這般哭過?!」
殷故愣了愣,隨即又勾起嘴角,晚眼笑道:「成婚後你幾乎夜夜都……」
寧洛猛地將食指抵住他的唇。
好了,就多餘問他。
寧洛沉沉低下頭,一時不知是該羞還是該惱,忽的他身子一暖,又被殷故獨臂攬進懷裡。撲鼻而來的桂花香味漸漸叫他安心。
他們在雨中擁抱了許久。
雨未停,心動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