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進展

  程堔緊抿著唇，眼神冷峻，思考了片刻後，堅定的回答：「於爸爸而言，這只是傷疤，而於死去的媽媽而言，這是一生的遺憾。」

  說著，程堔又看了看莫小西，「我並不在乎爸爸是不是認這個女兒，我知道並且承認她是我的妹妹，這就足夠了，而且她已經不需要程家的蔭佑了。」

  「還有葉臻。他今天跪在這裡，是出於對一個長輩的尊重。作為一個晚輩後生，整件事本來就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所有對他的指責不過是遷怒。」

  「最無辜的是小旌，是被我們強行拖來的。」程堔繼續說，「今天爸爸打了他，算我欠他的。」然後，他衝程旌豎起個大拇指，「小旌，哥哥愛你。」

  至於最後的，程堔看向了藍似景。

  藍似景的表情很糾結，他一直心疼的打量著程旌的傷口，臉上掛滿心疼。他一定在自責，讓這麼多的人牽連其中。

  「似景對程家來講是個特殊的人，自從記事起，爸爸就更偏愛似景，完全不知道為什麼。」程堔嘆口氣，「就算傷了自己，爸爸也不願傷害似景的吧，但爸爸知道不知道，正是為了回報這份恩情，似景究竟做了什麼嗎？你永遠都不知道，他的心裡埋了多少秘密，為了這一天，他承受了多少委屈。」

  「爸爸，當初是您的錯，如今，卻讓我們這些晚輩後生，來為此埋單。爸爸，覺得這事真的可以發生嗎？」程堔最後問。

  程頤一直沉默著，眼神冷峻，如同烏雲密集，努力積聚暴風雨來臨的力量，深不可測。

  

  程堔知道，正是出於對往昔的虧欠，對他的內疚，程頤才會留下來聽他把這番話講完。

  至於聽完後，程頤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他卻完全沒有底。

  程旌見程頤停住了腳步，又聽完程堔的這一番話，小小的心臟里涌動著壯士斷腕的豪情。

  他推開藍似景，再次撲上前抱住程頤的腿，「爹地，大家都不快樂。我知道爹地把這件事藏在心裡，也不快樂，但這件事要是解決了，大家就都開心了，不是嗎？」

  「我也不覺得小西需要回到程家，需要程家來光耀門楣，她現在跟葉臻在一起，已經很幸福了，沒有必要在錦上添花了。」藍似景走上前，將葉臻拉起來，「以前我也懷疑過，但現在，我已經完全沒有疑問了，他們會很幸福很幸福，讓所有人都羨慕的幸福。」

  說著，藍似景牽起莫小西的手，鄭重的將她的手放進葉臻的手裡，「當時沒有祝福你們，現在，我該以什麼身份來祝福你們呢，就代表我自己好了，祝你們的幸福。」

  然後，他瀟灑轉身，腳底生風，幾步便躍過程旌，到了程頤的面前，「舅舅，結果已經不再重要了。我跟媽咪最初也是最根本的目的，是讓舅舅知道，舅舅曾經錯怪過一個人，那個人是清白的，僅此而已。事到如今，舅舅的心裡已經對此事有過定奪，這就足夠了。我想小西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程頤垂著眸，臉色越來越難看。

  這麼多年，他當然思考過當年的事情，這樣一隻活躍在商業街屹立不倒的狐狸，豈能一直被人蒙住眼睛？

  當年的確是太憤怒而失去了理智，但後來一直沒有提及此事，完全是因為心裡有愧。

  這是他的傷，他的疤，輕輕一碰就會疼，儼然成了他的雷區。

  沒想到今天這幾個不知道死活的後生，竟然給他演了這麼一幕！

  完全沒有給他台階下！

  尤其是藍似景，話說的這麼好聽，可放在眼下這場合，這場面，完全就是沒有給他任何的退路。

  「似景，我不喜歡別人跟我耍心機。」程頤終於開口了，「而且這件事，也不像你能做出來的，實在太沒有技術含量。恭喜你們，很順利將我激怒了。」

  「舅舅，這事在我心裡裝了很久，但一到了關鍵時刻，我便緊張的有點不知所措，才做出讓舅舅生氣的事。」藍似景解釋，「我最近腦子有點混沌，確切的說，近來一直都很混沌，有時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要是做了什麼冒犯舅舅的事，還望舅舅大人不記小人過，別放在心上。」

  程頤陰鷙著臉，認真的看了藍似景好一會兒，才別過視線，繞過程堔，轉身望向立在房間裡有些手足無措的莫小西。

  莫小西跟莫離真的很像。

  自從程頤知道莫小西這個女孩子，基本上就斷定這是莫離的女兒，也猜到了這麼些年，程玫背著他究竟做了什麼。

  只是，每次想到那張臉，他的心裡便會愧疚疼痛，為了不讓自己痛，他便強迫自己放下這個現實。

  感受著四處傳來的灼灼的目光，有期待、有渴望、有惶恐，但沒有憎惡。

  就連最該憎惡他的程堔和莫小西，也完全沒仇恨的意思。

  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胸的確是太過狹隘了。

  「爸爸，有些錯，並不是不能被原諒的。」程堔說，「至少，我從心裡從來沒有一刻恨過爸爸。遭遇愛人的背叛，是每個男人所無法承受的恥辱，成年人的我們，完全理解這種心情。但是，有些事，發生了便是發生了，不提不說不代表不想，就算不想，也不意味著沒有發生過。爸爸，這些年你也很辛苦了，是時候放下包袱了，別在逃了，試著給自己個機會吧。」

  恍然間，程頤覺得整個世界正在離自己一點點遠去，光影斑駁的背景，眩暈的感覺，還有越來越遠的聲音。

  不知不覺，眼眶竟然濕了。

  真是敗給這幾個年輕人了。

  良久，他冰冷的回答：「你們以為幾個人一起上，我便拿你們沒有辦法了嗎？」

  「是，爸爸只有我跟小旌這兩個兒子，還有跟兒子一樣親的似景也在。爸爸會為了這種事，將我們打進地獄嗎？」程堔笑，「再說了，就算入地獄又如何呢，最在乎的人在身邊，總會給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覺呢。」

  說完，程堔往前走了一步，拉起程旌，又抓住藍似景的手，三人手挽著手站在了程頤的面前。

  然後，三人如同商量好了一般，轉過身，背對著程頤。

  程堔說：「若要爸爸真的非常生氣，就動手吧。消消氣，彆氣壞了身子。」

  這表面上認錯，可實際上示威的舉動，氣的程頤渾身一陣戰慄，心一橫舉起手杖就朝著三人的後背打去。

  手杖高高的舉起，輕輕的落下，最後只聽得「砰」一聲，無力的滑落在地上。

  「你們幾個小兔崽子，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你們！」說完，憤憤的轉身，大踏步回到房間裡，瀟灑落地，氣宇軒昂，如同帝王一樣威嚴的不容絲毫侵犯。

  三人竊喜，至少這事成功了一半，程頤總算肯留下來，聽他們說以前的事了。

  程旌樂的立馬忘記了組織性紀律性，轉身就衝上前，拼命抱住了程頤的脖子。

  「去去去！」程頤撥拉開程旌，陰著臉，聲音依然冰涼，「你們年輕人，就不要給我講什麼故事了。你們知道什麼，連皮毛都算不上。」

  「我們知道舅舅心裡有數。」藍似景高興。

  「既然你們非要這麼執著，那麼我也沒有必要客氣了。」說完，他挑眉看了看葉臻，忽然抬高了聲音，「你就是葉龍家的小崽子吧？」

  葉臻汗。

  程頤這話里爆粗了，他又不敢說不是。在他們兄弟三人的努力下，事情終於有了轉機，若要因為他一時心高氣傲，再破壞了氣氛，就不好了。

  於是，他戰戰兢兢的點頭說是。

  「聽說葉龍瘋了？」程頤挑眉，開始一項項盤問。

  「是。」

  在回答了之後，葉臻以為程頤會做出什麼誇張的表情或動作，表現自己的憤慨或得意，但事實上，他所預料中的狀況完全沒有發生。

  程頤沒有說話，臉色凝重，只是認真的思考著問題。

  良久，他站起身，習慣性的舉起胳膊，卻發現手杖不在了，無奈他放棄打了葉臻的想法。

  「我可沒空跟你們幾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孩一般計較。」程頤開始做最後的裁決，「還有葉臻，不要太自以為是了，你覺得可以為葉龍頂罪，為葉龍贖罪嗎？這種想法簡直荒謬的可笑！」

  說到這裡，他異常的堅定，「我要見葉龍那個老不死的！有些話，我的必須親自跟他說！」說完，邁開腿，頭也不回的走了。

  事情到了現在，也並不是沒有一點成果。

  雖然程頤還沒有承認莫小西，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程頤在心裡並不排斥莫小西，不排斥自己有對雙胞胎的女兒。

  接下來，或許只是時間問題了。

  莫小西走上前，抓住葉臻的手，很不安的望著葉臻，她說：「這樣就好。至少他沒有否認真相，我覺得這樣目的就算達到了吧。與我而言，有沒有這個家，真的沒有關係的。」

  話音剛落，便覺得身後射來冷颼颼的視線，很快便傳來了尖酸的諷刺，「喲，真是感人吶。不在乎？感情我們哥幾個在這裡，為討好一頭驢費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