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不要一個人承擔

  說這些，程堔似乎還不過癮，接著補充，「我們攀不起您這大小姐，你直接說呀。幹嗎在我們如此醜態百出之後，才說這不是你個人的意志？麻煩大小姐在說話的時候，先考慮一下這些人的感受！這裡面可沒有任何一個閒的為了演戲，才來這裡為你身先士卒的，您還不是高貴的公主，沒這等魅力！」

  這長長的一段話，說的莫小西臉頰通紅，羞愧的垂下腦子，恨不得有個地縫鑽下去。

  葉臻輕輕拍了拍莫小西的肩，湊在她耳邊低語，「這事的確是你的不對。大家都在這麼辛苦的為咱們努力，你這時候說這樣的話，真的很讓人掃興。」

  

  藍似景慌忙為莫小西打馬虎眼，笑嘻嘻的安慰程堔，「神大哥別介意了，小西一定是聽了我剛才的話，才這麼說的。她是好意，怕我們太為難。」

  「是啊，我們就是熱臉貼冷屁股上了呢，這挑頭擔子一邊熱而已。」程堔話里依然酸味十足。

  莫小西大概沒有辦法體會，程堔正是從心底接納了她，將她視為親人，才會出面做這種事。從某些方面來說，程堔對莫小西實在有點嚴苛了些，但實在是因為莫小西的確有很多的不足，這些不足如果還不能改正，那麼誰也不能保證，她會不會再吃虧。

  就算這個世界上，愛護她的人再多，也沒有辦法保證有人能無時無刻在身邊保護她。

  所以，程堔是熱情的，甚至可以說是無比火熱的對待這個妹妹的。

  而莫小西的矜持、踟躕剛好說明她的不在乎。

  這種不在乎，讓程堔不能不生氣。

  「還有，藍似景，你就是頭蠢豬！」程堔又開始炮轟藍似景，「這些年，你就教育出這麼一個蠢蛋，我要過分些，完全可以讓你承擔責任！」

  藍似景汗，這話說著說著就到他身上來了。

  這莫小西也沒程堔說的這麼不堪啊。

  她的確有，呃，那麼點，傻裡傻氣，但這不剛好是她的萌點麼？

  還有，莫小西這麼多年都是在福利院裡長大，工作後就直接到了天語，她的生活環境本身如此簡單，用得著這麼複雜的心思嗎？

  只是，藍似景千算萬算，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莫小西竟然會跟葉臻攪和到一塊去。

  豪門的世界總是紛繁複雜，別說是莫小西了，就算他，有時候也會手足無措。

  這根本上說，不是莫小西的錯。

  再說了，再說了，一個女孩子，為什麼非要成為陰謀家啊？

  只是藍似景此刻暫時不好給程堔辯駁，只能安慰程堔，「神大哥，你千萬別生氣了。以後有神大哥和葉家小少爺的蔭佑，小西吃不了虧的了，放心好了。」

  程堔挑眉，「你說的倒輕巧。」

  「她吃了虧，你加倍還我，好不好？」藍似景無害的笑。

  「去你的！」程堔陰了臉，在沙發上坐下來，氣呼呼的不再說話。

  幾人又坐了會兒，覺得等待程頤裁決的這個過程太痛苦，還是各回各家，回家等待去。

  散開後，葉臻和莫小西直接回了葉家別墅。

  為這事鬧的心力交瘁，昨夜一晚都沒睡好，腦中重複上演著今天可能發生的一幕幕。

  讓葉臻沒有想到的是，今天的事，程堔竟然這麼賣力。

  藍似景和程旌挨了打，差一點就也無濟於事，而程堔的話句句能夠說在程頤的心坎上，才成了扭轉形勢的關鍵。

  看起來，程堔真的是從根本上認可了莫小西這個妹妹了呢。

  「小西。」葉臻輕輕喚了聲，然後說，「程堔會是一個好哥哥的。他說話可能比較難聽，但句句在理，他會成為你在程家的依靠。」

  莫小西也感到了程堔的不一樣，可對葉臻的這番話還是有些懷疑，「阿臻，我總覺得程堔好可怕的。」

  「他的確是有點嚴苛了，但都是為你好。」葉臻回答。

  莫小西覺得既然是葉臻這麼說，那麼也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了。或許，每個人表達自己感情的方式不一樣，就算程堔不喜歡她，也沒有關係。

  她的確對這門親事感到惶恐，這事太突然，到現在她還有點不敢相信。就算如此，她也會努力的對程堔好，過去的事不去再提，大家都要好好的面對未來。

  藍似景、程旌和程堔在別墅里，各自嘆了一陣氣，又各自散開了。

  藍似景離開程家別院，雙手插進口袋裡，悠閒的在大路上漫步。

  他知道莫小西的事情，已經邁出了實質性的一步，不管之後會如何，他的使命貌似都結束了。

  這些年，他守著、護著莫小西，甚至讓她產生了某些錯覺，造成之後的麻煩。

  當寵溺已經成了一個習慣，便意味著，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

  他要放手了。

  以後，莫小西如果出了什麼事，他還是會義無反顧的衝上前，但絕對不會沖在最前了，而且，從此他的生活里，莫小西這個名字將會漸漸變淡。

  只是……

  他仰頭，晦暗的天際又開始飄起了雪，如同這天氣的陰晴不定，他的世界裡同樣布滿了太多太多的說不清。

  也不知道洛羽辰現在怎麼樣了，她有沒有一個人害怕，是不是知道了真相？她有沒有一個人哭，出門還要掛著笑？

  想到洛羽辰，藍似景的心裡便忍不住激盪起難以平靜的酸楚，於是，他強迫自己不要去想。

  還有艾文。

  她被莫少勛帶走了，不知道莫少勛將會對她做什麼。她的身體有沒有好轉一點。

  這些年，她一個人實在太寂寞了。他覺得上蒼如果給她的結果，是一個人默默的死去，悄無聲息的，再也沒有回來，那麼上蒼實在有點太冷酷，太絕情。

  他完全無能為力嗎？

  腦子真的是全部的混亂，什麼辦法都想不出。

  他用力的抓抓頭髮，濃重的無力感瞬間襲遍了全身，讓他除了感嘆自己的無能，真的完全沒有辦法。

  走著走著，聽到手機鈴聲響，本能的，他覺得是洛羽辰。

  依然不想接電話，但總覺得這樣逃下去，依然躲不掉彼此傷害的結果，於是，他摁下了接聽鍵。

  洛羽辰聽到藍似景終於接了電話，很高興，但還是忍不住擔心，「似景，你現在在哪裡？為什麼都不回家？」

  藍似景苦笑，大概是因為心情糟糕透頂了，他竟然突然想要跟洛羽辰攤牌。

  他苦笑，說：「羽辰，其實有件事，我瞞了你。」

  「你身體好不好？有沒有著涼？」洛羽辰故意岔開這個話題，「我聽說你昨晚喝醉了，你以前都不怎么喝酒的，記得……」

  「羽辰！」藍似景不耐煩的打斷洛羽辰的話，「拜託你，千萬不要這麼關心我了，我不配。」

  「我關心你是很正常的啊。」洛羽辰急的眼睛都含了淚，「你現在在哪裡，我想見你，真的想見你。」

  「有件事，我已經不能不對你說了。」藍似景從洛羽辰的言語中已經判斷，在這樣下去，真的不行了，時間越長，彼此的傷害越深吧。

  他說：「羽辰，在我書房，回音的書里，有個東西，你自己看吧。」

  說完剛欲掛電話，那邊傳來了洛羽辰帶著哭腔的聲音，「我知道，我早就看見了。」

  藍似景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洛羽辰擤了下鼻子，緊張不安的說道：「我看到了，可我沒有走，我答應你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走的。」

  「這是不可抗拒的事，我們已經沒有……」

  「不！」洛羽辰大聲打斷了藍似景話，「不要說下去，千萬不要說下去。我一直沒有走，就是因為我願意留下來，想著在你沒有給我最後的通牒之前，我還是堅持留在這裡。我只等你的答案，本以為只要你說一句放棄，我立馬就走，可事實上，我做不到，完全做不到，我不想走。」

  「可是……」藍似景的眼眶也濕了，溫熱的淚水順著眼角簌簌滑落。

  他以為自己的心夠冷夠狠，可再堅硬的人，也沒有辦法抗拒洛羽辰的熱情。他恨不得立馬回到家，緊緊的將洛羽辰抱在懷裡，然後再也不分開。

  可理智又如此清晰的告訴他，他不能。

  無奈，他只能掛掉了電話。

  他怕，怕自己會堅持不住，怕理智會崩潰。

  雪越下越大，他無力的蹲在地上，將臉埋進腿彎里，一開始僅僅是瘦削的身子顫抖，漸漸的，嗚咽聲竟然沖開了喉嚨，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憔悴、無助。

  雪花不停的下，很快便將這個世界裹成了素白，藍似景就那麼無力的蹲在地上，蹲得腿腳酸軟，蹲的雪花將他埋葬成一尊雕塑。

  茫茫的白色世界裡，一隻繡著赤紅曼殊沙華的傘，由遠及近，一點點走來。

  小傘最後定格在藍似景的身上，為他擋去大半的風雪。

  程堔表情凝重的望著地上孩子一樣蜷縮成小小一團，無助又無力的藍似景，心跟著一起殉葬。

  這個人，總是如此容易的就讓自己受傷，他怎麼忍心真的丟下他一個人，獨自承受？

  良久，他彎腰，將地上的藍似景扶起來，輕輕拍掉他身上的雪花，一用力便將他擁進了懷裡。

  「不要覺得噁心，這是一個哥哥對弟弟的擁抱。」程堔微笑，然後輕聲呢喃，「不要一個人承擔，我們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