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畫像
2024-09-14 00:17:43
作者: 阿貓仔
第67章 畫像
秋日早晚的天氣會有些冷,但正值中午、採光良好的工作室的溫度,明顯用「燥熱」來形容要更為合適。
對於男生來說,湛佳眠疊穿的長袖長褲已經不算少了,不過看上去布料是輕薄柔軟的,隨著湛佳眠的動作一點一點地離開主人的身體,被通紅的指尖拈著,搭在了沙發的靠背上。
在湛佳眠脫去衣服的時候,祁宇洋並沒有盯著他去看,而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在紙上畫著淺淡的輔助線條,像是一個藝術家在構思他的稿子,而湛佳眠就只是一個簡單的模特、是大理石的雕像,他的名字、他的身份、甚至於他是死物還是活物,或許在祁宇洋的眼裡,都沒有那麼重要。
湛佳眠已經脫到了最後,他坐在沙發上,雙腿併攏著,擡起眼睛看向祁宇洋,眉目切切地徵求祁宇洋的意見:「這個……就讓我穿著吧?」
聽見湛佳眠的話,祁宇洋淡淡地掃了一眼湛佳眠身上最後一塊白色的布料,面無表情地收回了視線,無情地命令:「脫了。」
這次湛佳眠猶豫了幾秒鐘,終於還是畏手畏腳地蜷縮著,將最後一點衣料拉下了自己的身體。
他在沙發上做得很是侷促,樣子像是羞得不行,祁宇洋一直低著頭沒有看他,像是很專業的、很專心的樣子在挑選著畫筆,大片日光照在湛佳眠的身上,照得原本白皙的皮膚發燙、發紅,湛佳眠也低下頭去,雙手擋在身體中部的位置,咬緊了自己的嘴唇。
祁宇洋似乎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筆,撥弄挑選的時間有些久了,鉛筆在筆盒裡來回發出磕碰的聲音,一聲又一聲,好像也撞擊在湛佳眠的身上。
湛佳眠一直在等著祁宇洋的動作,就像是死刑犯在等待著最後的宣判,一直到祁宇洋終於喊了他一聲:「湛佳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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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湛佳眠沒有擡頭,低聲應著祁宇洋的聲音。
——他實在是太白了。湛佳眠實在是太白了,陽光在他的身體上折射出甚至讓人恍惚刺目的光來,祁宇洋直起身,看著湛佳眠已經紅得像是剛從桑拿房裡出來的身體,眼神好像被那片日光燙到,猛地轉開視線。
祁宇洋緊緊地閉起眼睛,用力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強迫自己清醒過來,強迫自己去回憶過往在專業課上畫過的那些,那些腹部的皮膚耷拉下來、甚至可以遮蓋到大腿的中年男性;乳房乾癟、小腹處有無法消去的刀疤的女人;身形佝僂、脊骨節節突兀支起的老者;手臂與小腿堆疊著軟肉、如同剛挖出來的藕節一樣鮮嫩的嬰幼兒……
祁宇洋反思著自己對於「審美」的那些定義、對於「模特」的定義、對於「寫生」的定義,他不斷回憶自己定義為富有滄桑美的、力量美的、造型美的一切人體和石膏模型,可湛佳眠不在其中任何行列里。
湛佳眠的身上沒有帶有故事性、帶有時間刻印感的粗糙與傷疤,沒有過度扭曲的骨骼和誇張的肌肉,甚至沒有那些西方油畫中的天使或者富麗的貴婦人那樣飽滿豐腴的軀體。湛佳眠確實不是丑的,可是他的白皙、他的光潔、他的勻稱都缺乏藝術性的美感,顯得刻意、顯得精緻、顯得落俗。
祼裎在祁宇洋面前的湛佳眠,與其說是用自己的身體在向畫師講述故事的模特,倒不如說……是用自己的身體在誘惑戀人的凡夫俗子。
他的羞怯、他的坦誠、他的遲疑、他的遮擋都像是瑟琴的引誘,讓祁宇洋放下手中的筆,讓祁宇洋站起身來,讓祁宇洋向著他步步逼近。
祁宇洋站定在湛佳眠的面前,湛佳眠卻不敢擡頭與他對視,祁宇洋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疑心這樣誇張的聲音會被湛佳眠也偷聽去,便又後撤了一步。
祁宇洋感到自己已經把舌尖咬得快要沒有知覺,轉而去咬自己舌頭的兩側,牙齒深陷進入紅色的肉里,同時攥緊了雙手,逼著自己開口,穩定地、戲謔地、沒有受到任何引誘、沒有動搖一般,遊刃有餘地問湛佳眠:「湛佳眠,你看得《鐵達尼號》是刪減版嗎?」
湛佳眠沒有回答祁宇洋,但是祁宇洋十分肯定,湛佳眠是聽懂了自己的意思的。
或許是羞恥的感覺在日光下、在窗簾大開的地方、在陌生的工作室里、在無數帶著眼睛的畫作和石膏人形的注視下,過於具象且旺盛,湛佳眠遲遲沒有任何動作,祁宇洋便重新開了口:「側著躺在墊子上,快點。」
說完之後,祁宇洋又補充道:「你也不想於向文回來之後看見你這個樣子吧?」
——這句話祁宇洋是撒了謊的,因為他很清楚,於向文既然去了廢品回收站,那麼今天之內就是不會回來的了。
湛佳眠卻是不知道的,他有些慌張地搖了搖頭,像是內心經過了太過激烈的搏鬥,沒有拒絕祁宇洋的意思,將紅色沙發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沾了許多顏料的、不乾淨的皮質墊子放到一側,緩緩地撐住身體躺倒下去。
雙手離開下半身的那一刻,湛佳眠的整個身軀在祁宇洋的面前暴露無遺,祁宇洋強迫自己不要去亂看,他走上前去,握著湛佳眠的手臂,將湛佳眠的手臂擡到頭上,像是一位真的準備畫畫了的、專業的畫匠,在擺弄自己即將臨摹的石膏。
湛佳眠的皮膚燙得要命,不知道是曬得還是羞得,他眼睛裡好似含著一些水光,好似是被祁宇洋欺負得太過了,但又對著祁宇洋百依百順,什麼都不肯聲張。
祁宇洋坐回畫架前,隨便拿起了一根鉛筆,稍微挪了一點自己的位置,讓湛佳眠的下半身進入到自己視線的盲區里。
湛佳眠的視線一直飄忽著,更多的時候甚至直接閉起了眼睛,手臂和胸腹都僵硬無比,臉上身上的紅色遲遲不能褪去,表情上甚至還帶出來了許許多多的隱忍和躁動。
祁宇洋強迫自己用反覆排線的方式冷靜下來,可腦子剛清楚了一點,一個「為什麼要這麼畫湛佳眠」的念頭就跳了出來。
這是一個祁宇洋難以回答的問題,也是祁宇洋或許無法回答自己的問題,他將這個問題輕易地放跑了,就像是在春日的水庫邊放生一尾剛剛出生的鯉魚苗。
但是沒過太久,湛佳眠還是最先堅持不住了。
他像是積攢了太多羞愧與恥辱,用極輕極細的聲音叫了一聲:「老公。」然後近乎哀求地問祁宇洋:「我能去一下洗手間嗎?」
其實在剛剛為湛佳眠擺姿勢的時候,祁宇洋就已經看到了湛佳眠太多沒有辦法藏起來的秘密反應了。他停下了畫著畫的手,將視線移過畫板木製的邊角,讓湛佳眠更多的部分進入自己的視野。
祁宇洋赤裸裸打量的目光讓湛佳眠更加難受,他看上去已經到了情緒臨界的邊緣,終於再也忍不下去,不等祁宇洋同意,就先站起了身來,一邊遮蓋躲藏著自己,一邊要往衛生間的方向過去。
與此同時,祁宇洋就像條件反射一樣,也跟著站了起來,一把抓住了湛佳眠的胳膊。
湛佳眠原本因為太陽的暴曬和心情的失控,身體就已經沒有太多力氣,直接被祁宇洋帶著,拽到了畫架面前。
「湛佳眠,你看看呢。」祁宇洋摟著湛佳眠的腰腹,將湛佳眠鎖定在自己懷裡,強迫湛佳眠去看自己剛剛畫出來的部分。
湛佳眠的後背緊貼著祁宇洋的胸膛,連後背都是灼熱的,他的身體甚至微不可查地顫抖著,雙手握緊了祁宇洋的手腕,好像生怕祁宇洋碰到什麼危險的地帶,哀聲央求:「老公,我真的……想去衛生間一下……」
祁宇洋沒有理會湛佳眠所說的話,而是用另外一隻手拉著湛佳眠的手,攥出湛佳眠的食指,用指尖輕輕碰到了畫紙上,來回摩挲了一下。
紙上滿是鉛塊疊加出來的線條,有明明暗暗的沙發,有質感清晰的抱枕,也有湛佳眠上半邊的身體,有湛佳眠擡放著的胳膊,從胸膛到腹部,從臉型到髮絲的刻畫都十分近似,雖然不夠精細,但很能看出作者的功力。
唯有湛佳眠的臉部是空白的一片,上面什麼都沒有,哪怕此時此刻絕對不是該好奇的時候,當祁宇洋的手捏著湛佳眠的指尖、觸碰到那一小塊空白的時候,湛佳眠還是略微疑惑了一下。
「湛佳眠,你剛剛的表情,我根本畫不出來啊,我怎麼畫啊。」祁宇洋的聲音緊貼在湛佳眠的耳後,呢喃低語之間低下了頭,嘴唇碰到湛佳眠的肩膀,聲音震動帶來的麻癢讓湛佳眠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我……」
「太色了,你的表情,你自己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子嗎?」祁宇洋問著湛佳眠不像是想要湛佳眠回答的樣子。
他拉起了湛佳眠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