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答案

2024-09-14 00:15:11 作者: 無遠弗屆

  第七十七章 答案

  風雨仍是未歇,石板上砸著雨點,急促的。

  一處僻靜的庭院中,窗子是掩著的,夜州白臨窗坐著,看著在床榻上打坐調息的蕭山淵。

  蕭山淵的臉色蒼白,在壓制體內真氣的遊走。似乎有些走火入魔的跡象。

  當年修煉遇淵訣的一半殘卷,自是有走火入魔的風險。而蕭山淵卻沒有在乎那些。

  他只想變得更強。

  如今看來,那些經年裡埋下的執念,都已早早的有了因緣。在蕭氏一族從來不太平的光景里,變得更強是蕭山淵最好的出路。

  

  這時候,有人來敲了敲門。

  這一聲敲門聲顯然是驚擾到了正在調息的蕭山淵,他忽而眉頭緊鎖,臉色也變得更難看了一些。

  而後,他聽見夜州白去開了門,向門外來人叮囑若沒有喊他便不必來,又聽得房門合上,夜州白的腳步聲向自己走近。

  蕭山淵睜開了眼睛,將真氣壓了下去。

  他看見夜州白端著一碗熱湯向自己走來。

  夜州白近到蕭山淵的身側,將碗遞到他的面前,「給。」

  蕭山淵下意識皺了皺眉,語氣有些涼薄,「當我是什麼弱不禁風之人,還需要這個。」

  夜州白搖搖頭,語氣裡帶了一點安撫:「你並非弱不禁風之人,但也是凡人。喝了這個,總沒壞處的。」

  蕭山淵避開目光,不想看見夜州白那雙寫著關心和溫情的眼睛。

  尤其是一想到,夜州白這樣對自己不過是施捨,對夜盡明才是真正的掏心掏肺,難言的隱痛又會霸占他的心頭。

  夜州白對誰都能如此,施捨自然也不差給他一個。

  蕭山淵卻容易陷入這溫情的漩渦,妄圖這溫情只屬於他一個人。

  夜州白猜不透蕭山淵在想什麼,只好坐在他的身邊,伸手為他探了探脈象。

  剛碰上那冰涼的手腕,蕭山淵便將手縮了回去,低聲道:「夠了。」

  夜州白無奈抿了抿唇。

  他這會兒明白了,蕭山淵還在為自己當日在幽明山捨棄而怪罪自己。這他沒話說。事實如此,解釋沒什麼意思。但對蕭山淵的關心確是實打實的。他只能將語氣放軟一些:「你身體還是太涼,把這熱湯喝了。」

  蕭山淵看了夜州白一眼,他了解夜州白。若是他不喝,夜州白是願意在這裡與他軟硬兼施的磨的。他只得淡淡的接過那碗,仰起頭,將熱湯一飲而盡。

  夜州白看著蕭山淵,又將空碗接過,放好。而後又轉到蕭山淵的身邊,「這裡很安全。你可以在這裡安心調息,我會在這裡陪你。」

  蕭山淵四下看了看,只知自己所在的乃是一處房間,房間擺設很是素樸,倒是很符合夜州白的氣質,他心中已有些猜測:「這是你在東璃的府邸?看來,你和蕭東合關係匪淺啊。」

  蕭山淵又說這些不冷不熱的話,但夜州白對此已習慣,只是誠懇的表明了立場:「當年我與他結識之時,並不知道他是蕭東合。我與他只是在東璃千妖作亂時有過合作,不過那也不是為他,當時千妖猖狂,為禍都城,我們的目標在那時是一樣的。至於這處宅院,也是我鎮妖有功理應的論功行賞,並非是因為與他有什麼關係。若我當時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未必和他結交。」

  聽了夜州白的話,蕭山淵不可否認自己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他看了夜州白一眼,道:「那我打算在你的府上長住了,就這麼霸著,你可收租?」

  夜州白也看蕭山淵,見他臉色還是涼薄,語氣裡帶了一點安撫道:「不收。放心住著。」

  蕭山淵不禁冷笑一下:「哦?我不止要霸著你的府邸,還要霸著你,我住一日,你便要陪我一日。夜盡明可忍得了?若是有這些時日——你不在他的身邊,他還能受得了?」

  夜州白皺了一下眉頭,道:「我與你說過。我只將夜盡明看成是山北宗的宗主,看成是我該效忠的人。除此之外,我對他,沒別的想法。」

  蕭山淵微微動唇,一種得到安慰的心情在他的心口激盪開來。雖然並未產生很大的波瀾,但還是消解了他的很多苦悶。

  夜州白看著蕭山淵臉色和緩了一些的模樣,想來自己的話還是有安撫到他。如此,也算讓他紓解了一些痛苦。他忍不住又往蕭山淵的身邊湊近了一些,伸手抓住了他冰冷的手腕。

  蕭山淵一頓,他試圖掙脫開,但在此之前,夜州白不知想到了什麼,卻先鬆開了,而後只是解釋道:「熱湯還是有用的。」

  說完,夜州白又退了回去。

  夜信的臉在他的腦海里閃過。

  蕭山淵還是帝國的人,是山北宗的仇敵。這還在時時的鞭笞著他,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蕭山淵冷笑了一下,將夜州白的這種施捨、這種退卻歸為他習慣的逃避。他突然湊近夜州白的身邊,附在他的耳邊,低聲道:「夜州白,你分明知道我在想什麼。怕你不明白,我再說一次。你要是沒有投懷送抱的決心,就別再施捨你這些所謂的溫情了。十二年前,我還能裝模作樣的做做你的同窗,如今我早已經裝不下去了。至於我想做你的什麼,你應該很清楚。」

  蕭山淵看見夜州白原本平常的臉色一點一點紅了起來,耳根紅得更甚。他終於露出了一點滿足的笑意,雖然只是瞬間。

  夜州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落在床邊的手收緊成拳頭,他森·晚·壓下心頭那些纏綿的情思,艱難的理智道:「怕你不明白,我也再說一次。我身上種著離心咒,若再有一次要我抉擇時,我一樣會先選山北宗和夜盡明。我不想你到時候又像在幽明山時那樣受挫。」

  夜州白雖然把話說得平和,但蕭山淵明白這就是回絕了。夜州白只是在回應那晚在合王府外自己的發瘋罷了。

  他說,「若你沒打算只念著我、只想著我,就別再與我說這些了。」

  而此刻,夜州白給出了他的答案。

  蕭山淵沒覺著意外。

  這就是夜州白。

  蕭山淵淡淡的靠回另一邊床上,下了逐客令道:「那你可以出去了。如非必要,別在我的面前晃。」

  霸著他的房間卻霸出一副主人的模樣。夜州白不禁想。

  不過,這就是蕭山淵。

  夜州白只能嘆口氣,「如有需要,隨時叫我。」

  蕭山淵淡淡蹙眉。

  他總不能那樣直白的說,每時每刻他都需要他。他恢復了冷漠的模樣,閉上了眼睛,沒再答話。

  夜州白心道至少是將這人哄好了,他不會再往雨里去。這是個好事。

  這樣想,夜州白便收起了心頭的糾結和失落,起身,走了出去。

  聽到夜州白走遠,蕭山淵睜開眼睛,看向他離開的方向,微微蹙眉,心道自己真會給自己找不痛快。明知道夜州白是說不出什麼好話來的,卻還要問那些話。

  答案早已很明顯,他卻固執的不肯接受,非要夜州白把那話一字一句的說給他聽,他才覺著能死心。

  蕭山淵悲涼的嘆了口氣。

  是他沒嘗過那些溫情的甜蜜,夜州白只是稍稍施捨給他一點他便視為珍寶。可是這終究只是施捨,夜州白不會捧著他的一顆心給他。

  可是他,蕭山淵,只想要那顆完整的心。少一點,他都會寂寞,會痛苦。

  夜州白離開房間後,想著給蕭山淵尋些東璃國的特色吃的來。蕭山淵該是沒吃過那些的。只是這雨仍未有將歇的跡象,夜州白只得先回房。

  轉過那廊子時,卻見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好聽的女聲裡帶了一些調笑:「夜大俠在這裡守了王爺一夜?真是讓人難以想像啊。」

  說話的人是寂九蝶。

  夜州白從容以對:「姑娘來了是客,請到廳上吧。」

  寂九蝶笑笑:「能被夜大俠視為客人,我真是從心裡歡喜。」

  夜州白只是淡淡一笑,便做了個「請」的手勢,引著寂九蝶往正堂去。

  寂九蝶緊跟在夜州白的身側,看看夜州白,又看看這處僻靜清幽的宅院,心中不禁也清淨許多。

  這處宅院很符合夜州白的氣質。想及此處,寂九蝶的心裡又有些遺憾。但是如夜州白這樣的人物,垂涎他的人自是從不在少數,自己對他的一分喜歡,或許對他而言,早已經是像家常便飯一般。畢竟,比起在房間裡躺著的那位王爺,自己不過是一個殺手罷了。

  「夜大俠如此看重王爺,不止是因為,他是你在寂道書院的同窗吧?」寂九蝶問起。

  夜州白蹙眉。寂九蝶知道蕭山淵曾在寂道書院求學,那是否也知道蕭山淵的身份呢?

  夜州白淡淡:「這樁事情你也知曉?」

  寂九蝶道:「原本是不清楚的。只是……上次江淮一行,王爺特別讓下屬走了一趟寂道書院,尋些求學時遺落下的東西。聽聞那些玩意兒里,還有與夜大俠有關的。夜大俠可感興趣?」

  夜州白頓了下。但他並不想知道。

  過去的事已去。

  他只在乎他和蕭山淵以後的路。更何況,雖然江湖上的人並不知道蕭氏一族的王爺之子蕭淵曾在寂道書院求學,可是若此事被更多的人知曉,總是不好。關於寂道書院的往事,他也不想再提起。如此也算是對而今的蕭山淵的一種保護。

  而且……若是知道了又該如何?若是知道了那錯過的往日裡有何情分又或者是有何糾纏,豈不是更令人遺憾的事?

  舊時他們曾為知交,同道而行。

  如今已是各自一端,總有離散之時。

  夜州白擡眸,坦蕩道:「我沒有興趣。」

  寂九蝶只好一笑,看著夜州白一晃而過的淒涼神色,她不由得嘆口氣。

  不過得夜州白招待,她還是心生歡喜,心道這夜州白與她家王爺之事,和她又有什麼干係,如此想,寂九蝶也就跟緊夜州白的步子,一道去受用府上招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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