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2024-09-14 00:02:01
作者: 食鹿客
第97章
憑著這個念頭, 燕徽柔終於爬起來,開始吃飯喝水,燃起了繼續活下去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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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事,已經可以預料到。
她已經孑然一身, 也不懼怕生死之事, 便應聘了異世界人類數據研究中心的職位, 成為了內部人員。
兜兜轉轉, 終於在一片冰冷的屏幕外,看到了她嘔心瀝血的作品。
僅一屏幕之隔,但江襲黛的喜怒哀樂卻那麼真實。
燕徽柔看了很久,一遍遍反覆地看著。
在回放錄像里, 幼小的江襲黛被靈山派掌門命人從大殿上拖下去時, 那小姑娘擡起眼睛, 神色破碎地沖屏幕外看了一眼。
這是兩人難得的視線相接,她好像是在看燕徽柔, 好像是在求救。
燕徽柔站在屏幕外, 安靜得一字未言。
尋常言語蒼白, 辭海的字眼全找出來,也難以形容她的自責。
對不起……她不知道現有的技術已經到了讓角色覺醒人格的地步。更不知道穿書局是用來幹什麼的。
她在一概無知的時候,塑造了江襲黛, 並且把她推入了深淵。
對不起……讓你存在了,又讓你萬般痛苦,和自己一樣痛苦, 在人間煉獄裡煎熬。
對不起啊,江襲黛。
燕徽柔還可能慢慢走出陰霾, 但是江襲黛卻不能了。她的一生已經被幾句話可悲地圈點在原地,為波折的命運淌下的每一滴眼淚, 都好像宣判著燕徽柔的罪行。
心疼萬分時,燕徽柔清晰地認識到——
這是她親手造下的孽,她得想辦法救救她。
於是燕徽柔在二十三歲那年自殺,自殺前,她特地更改了系統的代碼,讓外部定位不到自己;而陳茶安至始至終熟悉她和江襲黛的羈絆,事已至此,大概率能猜到她的意圖,在啟動備用方案時,無奈送自己來這個世界。
為了這一次異世界的相見,她努力工作,摸清規則,從二十歲起一直籌劃到如今。
清虛派洞牢之內,緊急重啟九十九次以後——
燕徽柔聽得外面轟隆的巨響,終於有一劍破開了天光。
紅衣美人撐傘而來,風采翩然。這與她在寫下她時的想像,應當是一模一樣。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
那個時候的燕徽柔,卻已經不記得她了。
*
「燕燕?」
江襲黛那日醒來以後,怎麼也喊不醒燕徽柔。她探查了一番燕徽柔的經脈,發現她並沒有什麼異常的狀況。
但就是不醒。
殺生門亂成一團,上下人人自危。江襲黛甚至命人去捉回好些個名醫,但到底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正一籌莫展時,燕徽柔輕輕顫了一下眼睫毛。
江襲黛蹙眉,抱著她又喚了一聲:「別睡了,燕燕……你這是怎麼了?」
燕徽柔渾身又顫了一下,猛地擡眼。
江襲黛總算鬆了一口氣,親昵摟住了她:「可算醒了。」
燕徽柔睜開眼時,臉頰上便被擠壓著。江襲黛一把把她悶在了懷裡,兩團柔軟緊密地依偎著她,她才醒的一口氣險些又被悶了回去。
「嬌嬌……」燕徽柔輕聲道:「鬆開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你又——」
趁著江襲黛羞赧,燕徽柔從她的懷抱里擡起頭,「嗯?門主臉紅了?」
那女人雙眸微眯,又驟然飛了她一眼:「這幾天你到底怎麼了?總是暈來暈去的,害得人很是擔心。」
「可能是血脈覺醒,還有一點不適應。」燕徽柔輕柔答。
面前的女人擺出來的矜傲神色頓時消散,專注地盯著自己,甚至又將手背貼在自己的額頭上,蹙眉:「那……現在可還有不適?」
「沒有了啊,放心。」燕徽柔主動去貼貼她的手背,又笑起來,抱了江襲黛一下:「以後應該不會這樣了。」
驟然而來的擁抱,江襲黛已經很習慣她的靠近,在這個擁抱里放鬆了軀體,嗯了一聲。
燕徽柔的下巴墊在她的肩膀上。
也只有這個時候,江襲黛看不到她的表情。
在晦澀的陰影里,燕徽柔的笑容一下子淡去,轉為憂心忡忡,她情不自禁捏皺了江襲黛腰間的布料。
眼下這個情形,要怎麼辦?
倘若自己只是來補償她的,悄悄地做完好事便可以離去,或是一開始就明言,任由江襲黛的報復,也算是贖罪了。
但現在……
她……她和江襲黛……
怎麼辦啊?
江襲黛已經全心全意信任她了,她倆甚至滾到了一張床上,前幾天才山盟海誓過,一切又怎能輕易地回頭?
而這個時候——讓燕徽柔親口說出,你這慘痛的前半生都是因為我。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愛你,也是因為我。
然後我來了,我來愛你。
因為這一丁點回報,你需要承受那麼多苦難。
親眼看遍江襲黛血肉模糊的前半生以後,她有什麼資格和江襲黛講這句話?她憑什麼?
燕徽柔如今總算知道,先前的恐懼是為什麼……但她並不害怕門主真的把她的心臟挖出來。
她只是再也不想見得她流淚了。
【……】
腦中滋滋的電流聲過後,那道擔心的女聲道:【你感覺怎麼樣?燕徽柔,現在既然知道前情,你……最好還是離江襲黛遠一點吧。】
陳茶安很擔心那個偏執的大反派被這件事逼瘋了,把燕徽柔囚禁起來虐待報復。
她的腦子裡不道德地飄過了大概幾萬字的強制愛情節,輕輕顫了顫:【雖然你給了她存在的可能,但她未必會感激你這種親媽,真的。】
「我知道她不會感激我。」
【建議你考慮一下趕快回來。】
燕徽柔閉上眼,又重新擡起:「茶安,我要是這麼一走了之了,她怎麼辦?她才好起來一點。」
陳茶安:【你要是回來了,我們會停止這一次項目的運行。她不會覺得痛苦的,畢竟對之後發生的事也無知無覺了……】
「你說,我還有五十年。」
燕徽柔在心底里嘆了口氣。
陳茶安警覺道:【你可不要亂想,五十年一到,你的肉身死亡,局內判斷你失去救援價值,也不會總是再運行這個項目了。】
「沒有。」燕徽柔:「我只是想,五十年也算是一個人的大半輩子了。門主她痛苦了這麼久,我便是為此而來的,不管如何,我決定了,我總要讓她高興一回。」
陳茶安還想再說點什麼,但是卻聯繫不上她了,燕徽柔熟悉系統的操作,單方面切斷了對話渠道。
【餵?!】
殺生門的臥房內。
燕徽柔如往常一樣,彎了一下眉眼:「門主,今天做什麼好?」
「……你才剛醒。」江襲黛問:「休養一下?」
燕徽柔卻起身下了榻:「我挺好的,這幾日躺久了,連骨頭都疼。還是下來走走……突然想起來,好久沒給您做酒釀圓子了。想吃嗎?」
?奇怪。
江襲黛有些莫名,剛才還有點疲倦的樣子,怎麼突然又精神起來。
只是聽到酒釀圓子,江襲黛的確懷念了一下。正逢燕徽柔看過來,她很輕地點了一下頭,「也沒那麼想。」
燕徽柔笑了笑:「點頭又婉拒,這是要還是不要?」
江襲黛便疊起腿,自床頭抽屜里拿出一把小刀磨著指甲,聞言:「是隨便的意思。」
「隨便就是……」燕徽柔卻仿佛把她這人看透了似的,挑眉道:「下次記得直接說,想要。」
江襲黛磋磨著指甲的刀一歪,險些磨破自己的手。她往枕頭裡一陷,沒有理睬她這句話,若有似無地嗯了一聲。
看起來又莫名地傲嬌了——已經撿回前二十三年所有詞彙的燕徽柔,能夠對此下起準確的定義。
江襲黛慢條斯理地磨乾淨了指甲,耳朵聽著動靜,聽得燕徽柔已經走遠。
她也放緩腳步,起身走出房門,下了閣樓。
「聞弦音。」
聞師姐正好路過,扭頭一見是門主大人,連忙往後撤了幾步:「您有什麼吩咐?」
那女人擡起指尖,虛虛地指了她一下,但卻不語。
聞弦音等候了半晌,沒有聽到門主發話。她疑惑地盯著門主的手勢,沒有看出什麼端倪。
怎麼會沒有端倪?她老人家自該有其深意。
擅長揣摩聖意的大弟子謹慎思索著,終於看出了一點不同尋常的意味,她的指甲似乎磨圓潤了一些,上頭染著的丹蔻也消失不見了。
聞弦音立馬恭維道:「您的手這樣也挺好看的。」
心中則不免震撼——門主終於試圖換一下身位了。
「什麼?本座是說,上次你送給燕徽柔的那個……小木盒。」
江襲黛語氣平常,只是在說出代指那玩意的時候,卻還是有些燙嘴,她暗暗咬了一下字。
聞弦音適當表現出了三分懺悔之色:「知道。您上次訓了弟子一頓。」
江襲黛冷傲道:「你不該麼?」
「該。」聞師姐:「弟子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下流,已經痛改前非,把那盒東西銷毀了。」
聞弦音擡頭望去,觀察了一下女人的表情。只見那雙桃花眼動了一下,波光粼粼的,神色似有變化,更像是不滿。
聞弦音疲憊道:「……弟子又錯了,銷毀之前應該過問門主的意思,畢竟是殺生門的東西。」
江襲黛:「你知道就好。」
聞弦音:「弟子這就去置辦一套補上。」
「知道了還不速去。」
聞弦音剛剛轉身,身後又一道仔細叮囑:「莫讓燕徽柔曉得了,單獨給我。不然有你好看的。」
餘光里隱約見得,女人比了個手刀的姿勢,聞弦音心中一凜,加快了腳步:「是。門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