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2024-09-14 00:02:02
作者: 食鹿客
第98章
江襲黛吩咐下去以後, 見燕徽柔久久不歸,便又去了明月軒的後廚瞧瞧。
側門半掩著,依稀能瞧見燕徽柔在忙活的身影。
她的長髮拿一束絲帶繫著,溫婉地垂在腰後, 隨著動作微微搖晃。
江襲黛沒有急著去打擾她, 而是靠在門邊, 安靜地盯著她腰間漏下的幾縷髮絲。
這樣的日子很好很好, 好到讓她不免有點兒惶恐。
如果自己失去她,那會變成什麼樣。
江襲黛意識到自己又多想了,她垂下眼睫,拿指腹揉了揉額角。決定不去思索這不著五六的事。於是放輕了腳步聲, 擡足邁入門檻, 自身後摟住了燕徽柔的腰。
燕徽柔正好在圓子上撒下一點桂花碎, 以作終曲。
她沒有意外,摸摸江襲黛的手背:「餓了?」
「早已經辟穀了。哪有餓這一說。」江襲黛貼在她背上, 閒聊一般:「以前也沒問過你, 這個難做嗎?」
燕徽柔打趣道:「原來門主還知道以前沒有問過我呢?恨不得差遣我一天做八碗。」
勺子下壓, 圈住一個糯米糰子,帶了絲絲甜意,正好塞到江襲黛的嘴邊。
她矜持地咬了一半, 把剩下那一半拿嘴唇抵回去:「要再加點糖。」
燕徽柔輕嘆:「再甜就膩了……」
「不膩。」
瞧見她乖乖再添了點冰糖,江襲黛這才滿意,順走她手中的碗, 輕巧地坐在一旁的木桌上。
江襲黛輕敲碗沿,那勺子也聽話地飛到了她手裡。她緩緩地攪著米酒, 待糖化了,這才賞臉地再嘗了另一口。
許是甜到心坎了, 她眉眼都舒展了很多。
「門主。」
「嗯?」因為含著糯米糰這聲回答略顯模糊。
「擡頭看我。」
江襲黛擡眸掃過她一眼,眼前一暗,嘴上摁了一方柔軟的手帕,把她臉頰邊沾著幾瓣桂花碎拈掉了。
「……」
燕徽柔坐在她對面,淺淺彎了一下嘴角:「怎麼和我妹妹一樣,吃東西喜歡上臉。」
那女人臉頰染了一點赧色,睫毛垂下,眉梢蹙起,像是打算無事發生。但是過了片刻,還是不免好奇道:「你還有妹妹?家裡是怎麼樣的?」
「我不止有個妹妹,還有兩個母親。」
江襲黛的腮邊正囤著一個小糰子,神情慾言又止,顯得略有些無辜:「……兩個?」
燕徽柔挑眉道:「放心,我是親生的。有一定的技……偏方,同性也可以生孩子。」
「你可別給本座弄出什麼孩子來。」江襲黛有些後怕,抿了一口,輕聲說:「那玩意兒比狗還討厭。」
燕徽柔忍俊不禁:「放心,不會的。就是門主這思路,實在讓我有些猝不及防……」
江襲黛也笑了笑:「不過倒是挺好的。」
「什麼好?」
「至少你曉得娘親是誰,她們從前很喜愛你?」
「是,很愛我。只是如今都已經過世了。」
「哪怕過世了,至少你認得過。」那女人撐著下頷,目光投向燕徽柔身後,神態溫柔許多,似乎是在回憶:「我出生就一個人活著,也沒有親人。按理來說,人都是要有一個母親的,我想她應該已經死了,我寧願她已死了。」
「……為什麼?」
「總比丟下我要強。」
燕徽柔低下頭:「嗯。」
「不過,」江襲黛回過神,柔聲道:「如果她也愛過我,想必會有苦衷,倒也沒什麼好怨的。」
燕徽柔無聲地揪緊了腿上的衣裳,她微微怔住,擡頭望去。
屋外春陽溫和,逆光打在江襲黛身上。
那一雙嫵媚眼眸望向自己,是微微彎著的,裡頭波光澄明,並不帶半分怨恨。
被這樣看著,燕徽柔幾乎以為自己坦白了——她幾乎要坦白了,心臟微微鼓譟著,咽喉十分酸澀。
但她不能說出口,她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談這件事。
江襲黛無意的話像是棒打棉絮,一下砸去,騰起的飛絮久久無法落地,亂成一團,宛若大雪落了她一身寂寥。
燕徽柔張了張嘴,又閉上嘴,把晦澀咀嚼碎了,一點點吞咽下去:「那……還要吃點別的嗎?」
「嗯?」江襲黛笑了笑:「自然。不過你不是不讓吃太多糖麼,如今怎的改了性子?」
燕徽柔溫和地說:「我喜歡看你嘗到甜後高興的樣子。」
「還是那麼會說話。如今本座第二喜愛吃梅花糕、還有……可惜應當是沒有楊梅了。」
江襲黛站起身來,腳尖靜悄悄往門邊邁了幾步——她還有自己的事要做呢,正好借著做點心把燕徽柔困在此處。
燕徽柔今日對她出奇地好,往日總要勸誡一兩句,如今卻是乖乖地挽起衣袖去做了。
江襲黛回過頭,敏銳地看出燕燕心情好像不太好,雖然還是神情溫和地看著自己,時而淺笑嫣然,但是總有一點勉強。
她並沒有多想,只當是燕徽柔知道了過往的事。
——江襲黛從她的臉色也能看出來,燕徽柔以前應當過得也挺不好的。不然又怎麼會孤身一人,淪落到被囚禁那般境地?
江襲黛在這種感情上,從來能夠與她共情。情緒低落時,最好受的便是不去想,畢竟明白想也不作用,前塵一塌糊塗,還不是要掙扎著過下去。
但實在又不想瞧見人,吵吵鬧鬧會煩。
所以她在以前,總是回到自己熟悉的黑暗裡,關起門來,然後買醉喝酒。
飲得多了,渾身癱軟無力,身子會更難受——人身子難受時,注意力興許被轉移,心裡便也沒那麼難受了。
但其實還有一個更溫和的法子去安慰她。
江襲黛走進瓊華殿,上了二樓。梳妝檯上已經被相當謹慎地放了一個小盒子,上面還蓋了一層布作掩飾。
江襲黛拿指尖撫過木質的盒子,她輕輕勾了一下精緻的卡扣,木盒打開來,裡頭又是一堆五花八門的東西。
江襲黛還沒有碰過這些東西,她一一拿起來,對著光瞧了許久,擺弄半晌。
……該死的。聞弦音光把這物什拿來,連個解釋都沒有。
這奇形怪狀的拿著抽人她倒是會,但是要怎麼用?江襲黛還沒有看到人使過,不免陷入了沉默。
若兩個都不懂還好,她自覺也不丟份兒。
但是偏偏,燕徽柔看起來很懂的樣子。
身為一個有些年歲的老祖宗,江襲黛不願意在燕徽柔面前虛心學習此一道。
而她又實在臉熱於問自己徒弟——臉皮忒薄的門主大人,只好自己嘗試著琢磨。
江襲黛將那層薄衣裳抽出來,扔在一旁。這個她知道,穿上就好了。
繩子和紅綢,應當是捆人的。江門主精通屍塊的八百種捆法,但是還沒有嘗試過捆過活的,有點兒新鮮。
花紋詭異的蠟燭。
江襲黛敲了一下指腹,那蠟燭燃燒了起來,發出陣陣異香。
她蹙眉,仔細地瞧著這東西燒了半晌。
照明的?旁的實在想不到了。
還有一串玉珠子,兩頭的圓又小,中間的大一些。
若按江襲黛第一印象來瞧,她指定會認為這是用來按摩的。譬如摁著兩端,在腿上滾一滾,放鬆一下。
但是既然被聞弦音收羅到了這個寶盒之中,那往下三路想指定沒錯。
靠著這樣半猜半蒙,江襲黛把它們通曉了個大概。無非是分為「外用」以及「內用」。
唯一讓她有些不大確定的是,那一尊雙頭的玉勢。通體潔白,兩端雕成了如意的形狀,還帶有一些微妙的角度,看起來有些神奇。
那是上次捏在燕徽柔手中的同一款式。
她拿捏著這一尊玉勢,瞧了半晌無果,便準備小試一下,以備晚上不時之需。
江襲黛彈指一揮,室內燈火全部熄滅,紅帳纏綿地落了下來,將她的整個身影遮住。
「……」
看起來簡單,但實際有點困難。
脹脹的,並不怎麼舒適。她跪在床榻上,往前伏了一下,試圖琢磨角度。
正探索到如入無人之境時,臥房的大門被悄然碰開,江襲黛居然一時沒注意到。
燕徽柔已經調理好了情緒,端著剛做好的梅花糕走了進來,瓊華殿找不到她,那肯定是回二樓了。
只是……怎麼黑漆漆的?
這麼早就睡了?
燕徽柔褪了鞋,赤足踩到地面上,走到梳妝檯邊,將那塊布扯下來墊著盤子,這樣放下時便不會發出聲音。
她心中略有些疑惑,帳子中依稀能見得女人身影,似乎還動了兩下,怎麼又不和她說話。
「門主?」
誰知道,這一聲下去如同石頭擊打靜水,一擲下去千層浪。
羅帳中的女人頓時停住:「燕燕……你什麼時候來的?」
燕徽柔:「剛才。還這麼早,您就困了嗎。如果想吃東西,便不要睡這麼早了,哪怕修為高強,可萬一積食呢?」
燕徽柔知道她不太喜愛這麼黑漆漆的地方,欲將垂下的羅帳打起來,江襲黛卻僵硬道:「等——」
沒等得及。畢竟燕徽柔撩帳子的動作相當自然順手。
她本是覺得有些古怪,掀開時都不知如何,目光衝著江襲黛看過去,而只這麼一眼過去,燕徽柔其實並沒有看太清楚。
她甚至好奇地問:「門主跪坐著幹什麼?」
帳中的美人衣衫半褪,臉頰紅潤。她姿勢詭異地跪坐著,輕紗般的紅裙搭在分開的兩條腿上,餘下的向後如尾羽一樣展開。
江襲黛此時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她眼疾手快地捉著裙擺,連忙遮住了那根花紋繁複的玉勢。
「身體不舒服嗎?」
燕徽柔見她有點不對勁,不免擔心起來,稍微傾過身,想要摸摸她。
她一往這邊傾,為了不被發現,江襲黛自然不得不往後靠,硬著頭皮坐了下去,酸脹盈滿了她。
而在此時,她的手不免攥緊了床單,用力到幾乎發白,甚至下意識併攏了腿。
「燕徽柔。」這一聲有些氣息不穩:「……你不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