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2024-09-14 00:00:56 作者: 食鹿客

  第63章

  江襲黛頓了頓, 神色清明了幾分,她倏地擡起眼,雙手撫上了燕徽柔的雙肩,將人挪得遠了些。

  燕徽柔:「您是……喜歡我嗎。」

  江襲黛怔了一怔, 很快答道:「不會的。」

  只是這話未經過諸多思考地一出, 她便看見那少女的眼瞳微微黯下來, 仿佛溫煦的天光被淡淡地遮住, 雲過無痕,只不過一瞬,又恢復了慣常的樣子。

  「我知道了。」

  「……」

  江襲黛的心底被撓了一下,興許脫了根絲, 她垂下眼來細細思村了一下, 又蹙眉問:「你說是什麼喜歡?」

  

  「大概就是, 」燕徽柔溫聲應:「吻一下的喜歡罷了。譬如安慰的法子有那麼多種,為什麼非要親我呢?」

  這問題實在古怪了, 人有時候並不能給自己每一次的舉動都找出妥帖的解釋。

  江襲黛在思村的時候, 總愛拿指尖輕輕繞著一縷髮絲轉上幾轉, 只是她揪了半晌才發現揪錯了,燕徽柔與她離得很近,她轉的那一縷青絲是燕徽柔的, 倒顯得愈發不清不楚了起來。

  江襲黛掩唇輕咳一聲,又不清不楚地放了下來。

  「少時曾經見過一個師妹,同樣是打鬥, 她輸給了本座。」江襲黛道:「興許是被打痛了,哭得肝腸寸斷的, 倒是個嬌氣的東西。」

  「而後她的師長被鬧得沒了法子,就取了顆糖來, 又親親她的眉心,這才好起來了。」

  只是江襲黛沒有講接下來的事,那時年幼的她就站在遠處孤零零地看著。

  她分明贏了。

  但是瞧見這一幕,心中還是泛起了好多羨慕。

  她料定那個長輩是個溫柔的人,瞧得久了,心中隱隱動得快了些,於是拼湊了一些勇氣,跟過去說,自己也有些疼。所以可以……

  也親親她嗎。

  或者給她一顆糖?

  那時她或許還很矮,所以記得的那個視角依然是仰視的,女子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是那一道視線落在她身上——

  「劍法如此偏激,心性亦然,恐怕難成大器。」

  而後那長輩便抱著徒弟走了,只留給她一個冷漠的背影。

  江襲黛孤零零站在原地,看著她們遠去。

  羨慕摻合著不甘,到底釀成了嫉恨,後來她記住了那個師妹的臉,每每對上總是痛下死手。

  當然這件事也為整個靈山派所震怒,下予重罰,江襲黛一路過來,實在也沒有因此討得什麼好。旁人對她反而更加避之不及。

  念起那些灰濛濛的記憶,江襲黛半晌才回過神來。

  她對燕徽柔語重心長道:「本座授你劍法,自然是長輩了。瞧你哭得那麼可憐,抒發一下長輩對晚輩的關愛有何不可?」

  燕徽柔聞言,輕輕偏了一下頭,用不置可否的神態看著她。

  「您是在同情我嗎。」

  「……」

  「別問了。」江襲黛最恨這小丫頭在討便宜話時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橫她一眼,又輕斥她一聲:「放肆。」

  燕徽柔卻笑了笑,眼睫毛低下來。

  而心底的口子卻默默開了。

  壞-女-人。

  喜吃她的手藝,喜愛抱著她,雖然騙她,又反覆救她,這樣的人,願意在絕望時候給她定心的一個吻,卻又能立馬否認其中的偏愛。

  長輩對晚輩的關愛麼,不知道有幾分真,幾分假。

  她不是個壞的,誰是呢?

  燕徽柔擡起頭,雙眸又潤了些許,她安靜地盯著江襲黛。

  「燕徽柔?別這樣。」江襲黛眉梢一蹙,細細捧著她的臉蛋,以為這丫頭又要哭了?

  「不許哭。」

  真是的,哪有這麼多多愁善感的事。

  自從兩人熟悉了,倒越來越愛哭了。

  江襲黛斥了她一句,瞧她眼眶潤著,還是那樣傷懷。又忍不住溫下語氣:「……雖然對你不是那樣的感情,本座還是很寵愛你的,又不會把你從殺生門裡丟出去,你哭成個小花貓似的給誰看?」

  燕徽柔突然仰起頭,雙手向上握去,回捧起江襲黛的臉,趁著江襲黛還沒反應過來——

  她對準那女人的眉心吻了下去,就停留在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地方。

  她感覺江襲黛的身子一僵,咫尺相對間,那雙美目怔怔地瞪大,許是難得宕機,過了半晌才問:「你幹什麼?」

  燕徽柔閉目吻著她,這一吻比江襲黛給得要重,徑直將她親得軟了下去,仰躺在這主殿十分尊貴的軟榻上面。

  「……燕徽柔?」

  本來被迫跨坐在她腿上的燕徽柔,這樣順勢而為騎到了江襲黛的腰身上。

  江襲黛一向不怎麼以己度人。方才抱著燕徽柔時並不覺得,這會兒被人騎在身下夾著腰,她才終於覺出一點點羞恥的意味來。

  她雙眸擡起,看著身上那道纖細的影子,伸出衣袖擋住了自個的嘴唇,「你若再胡來,仔細本座——你到底在幹什麼?莫名其妙的。」

  燕徽柔再吻了吻她,嘴唇覆在肌膚上,像是花光了一切可燃的勇氣,略有一絲顫抖:「……您不必擔憂。這是晚輩對長輩的關愛罷了。」

  江襲黛愣住。

  那雙桃花眸凌厲一挑,將怒未怒,卻一時又不知怎麼反駁這話。

  畢竟她剛才也是這麼說的,只好又漸漸熄了惱火。

  她眨了眨眼睫,看見燕徽柔湊過來,手不自覺捏緊了胸口的衣物,仿佛是在防備燕徽柔對她幹什麼一樣。

  那一線若隱若現的豐腴,被她如此一捏,蔥白的指尖搭著淡粉的肌膚,更顯得柔軟突出了。

  燕徽柔的目光落在她眼裡,一動不動,沒有絲毫亂看。

  然而燕徽柔就這麼盯著她的眼睛,卻拿開她捂領子的手,自發地幫她往上提了提,蓋得規規矩矩地——再起了身。

  「麻煩長輩以後把衣裳穿好一點兒。」燕徽柔低聲道:「不要每日都披著輕紗若隱若現地在晚輩面前晃了。也不要將晚輩親密地抱在懷裡。哪怕是閉關修行,晚輩也會很頭疼的。」

  「……」

  江襲黛不可置信:「你平日都,不是……」

  燕徽柔不是只喜歡男人的嗎?哪怕她不喜歡李星河,也不至於連這個也一併改了?

  也正因為如此。

  江襲黛抱起她來,心中的愧疚便淡了許多,幾近於無,甚至也未曾改變喜好清涼的衣著習慣。

  有一隻溫熱清香的小女主在懷,有什麼不好?

  燕徽柔應該不會介意的。

  江襲黛心無芥蒂,自然妥帖受用得很。

  江襲黛回過神來,在識海內揪著系統問了許多遍以後,然而系統的回答永遠都是那麼地堅定。

  【是的宿主,女主的性取向是不會變動的。這是基本人設之一。】

  「你未曾覺得,那小妮子瞧本座的神情,如今有點……」江襲黛說不上來,她緊急查詢了一下如今燕徽柔的好感度。

  【查詢成功!女主對您的好感度為:129。滴滴,系統即將升級改版,可更加直觀地查詢。】

  江襲黛在識海中瞧見了一個……格子豎條,底下寫著「燕徽柔好感度」幾個字。

  然後那好感度每升一格,格子就紅了一塊。

  於是紅色的格子累計起來,一柱擎天,已經完全撐破了好感度的上限。

  旁邊還呈現著金色的成就「金蘭之契」,正在識海中熠熠生輝。

  「這個怎麼破了?」

  【可能是好感度太高,統計的問題。宿主不用在意,請繼續完成任務。】

  江襲黛一看還是「金蘭」的水準,沒有再被頒布奇怪的「成就」,心想著燕徽柔對她的友情倒挺堅韌。

  「她對本座幹這種事,當真不是……」江襲黛還是有些半信半疑。

  不過一想到燕徽柔才約莫雙十的年紀……江襲黛回想了一下自己少時,也偶爾唐突地動作,壓根難以解釋得清楚。

  她若有所思,倒也沒必要把小孩子一時的舉動放在心上。

  她也許鬆了一口氣,也許在自己嘆出的那口氣里,也尋不到能發覺的落寞的端倪。

  挺好的,哪怕只是信任和忠誠。

  這就夠了。

  她不會去愛燕徽柔的。

  這滄海桑田千百載,莫論蒲草韌如絲,也不見磐石不可移。

  江襲黛不想再來一遍,她覺得自個的心終究不是真金做的,哪怕是金子能被火煉,磕磕碰碰幾回,也該有點坑窪了。

  只是燕徽柔卻像是真的把江襲黛的那番長輩晚輩的話,放在了心上一樣,牢牢記著上下之禮,哪怕兩人共處一室,卻再不與江襲黛親近半分。

  江襲黛心中自然不虞,好像是一碗酒釀圓子擺在她面前,才嘗個沒幾口,卻突兀地被拿走了似的。

  但她沒有說什麼,許是覺得理虧,亦或是覺得自己太放縱自己的感情了一點,她下意識抗拒起來,便閉上眸子靜靜打坐。

  在靜修中,這小半年的光陰一晃而過。

  江襲黛在緘默中調理了自己的傷勢,還順便盯著燕徽柔養好了傷,又提點她往上竄了一小截修為。

  一切尚好。

  她帶著燕徽柔出關的時候,發現均勻的天光灑在那小丫頭臉頰上,這麼些日子的調理以來,她似乎變得更透亮了一點。

  「好冷啊。」燕徽柔捂著肩膀,才扒開門的一道縫,便道:「門主,原來殺生門下雪了,先前怎麼從來不曾見過。」

  「是很少見。」江襲黛應了一句:「燕徽柔,要出門走走嗎?」

  「……不了。」

  出乎意料地,面對如此奇景,燕徽柔卻沒有那麼好的興致。

  燕徽柔溫和地拒絕了她,仰頭道:「門主,我今日想把瓊華殿的東西收拾一下,住回明月軒。不知道可行嗎?」

  燕徽柔又道:「以後,我會努力修煉的。」

  江襲黛一時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

  她撐開了那把繡花的大傘,擡足走入雪地之中,如寒天中斜逸生出的一枝紅梅,十足地孤傲。

  「嗯,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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