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024-09-13 23:59:51 作者: 食鹿客

  第30章

  「江門主?今日要和我一起出門的。」

  江襲黛雙眸還未睜開, 耳根子旁便傳來一聲清甜悅耳的問候,穿透了她熏然的夢意:

  「我已經等您許久了。還不知道要去哪裡。」

  放肆。

  太放肆了。

  整個殺生門,只要江襲黛不睜眼,哪怕只是在冥思, 誰敢在她跟前說話?

  誰又膽敢催她出門?

  先來並不是被擾了清夢的惱意, 而是從心騰空而起的錯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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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在江襲黛半睜開眼, 伸手擋了一半的光, 又對著指縫中朦朧的光線,瞧清了湊過來的那張臉以後——

  她先是茫然了一小會兒,而後在心裡冷笑一聲,倒也見怪不怪了。

  是那個小丫頭。

  難怪。

  畢竟燕徽柔向來是個奇怪的人, 怕殺人, 怕血, 怕屍塊,卻半點不怕自己。

  江襲黛昨晚是靠在一尊軟躺椅上頭睡著的, 她扶著坐起, 覆到鎖骨處的薄被滑了下來, 軟綿綿地覆在腿上。

  她垂眸看著這層薄被,眉梢一蹙,感覺自己仿佛失了憶。

  想了一會兒, 只記得燕徽柔給她講了個很無趣的故事,然後……

  記不得了。

  無關緊要的事情,江襲黛不再去想。因為一夢好覺, 渾身還有些柔軟,她嘗試著動了動, 卻不怎麼提得起精神。

  燕徽柔沖她伸出一隻手,關切道:「是睡久了起不來嗎?可需要搭把手?」

  「……」

  江襲黛睏倦地眯起眼睛, 弧度因為上翹而更嬌媚了些許,她的每目光幽幽落到這隻——嗯,乾乾淨淨的手上,盯了半晌。

  而後這女人白了燕徽柔一眼,自個站了起來:「擋著路了,不省心的小丫頭。」

  昨晚蹭在背後有些凌亂的青絲,如積蓄已久的瀑布一樣往下流泄。

  燕徽柔垂下了手,跟在她身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目光不慎隨到腿上,又臉頰微紅,立馬挪開。

  「就這麼出門嗎。」

  只見江襲黛輕敲了個響指,一枚白玉紅梅環便不知從哪個角落飛來,將她兩鬢的髮絲各挑一縷束在了腦後。

  閒暇時取下的納戒也自個兒往她的手指上套去。

  她往殿門那邊走,外衫也如一陣紅煙似地飄來,披了滿身。順道兒還拽來了腰帶,如盤蛇一樣緊了緊腰身。

  她平日所攜的那把繡花傘以及傘中劍,更是諂媚地組裝好自己,並且飛了過來,被她伸手一拿便握在掌心之中。

  待到江襲黛走到殿門口時,渾身上下已經煥然一新。撐開的傘面接滿了溫熙的天光,上頭的佛桑花鮮紅欲滴。

  傘下的美人側過半邊臉,對燕徽柔一瞥:「就這麼出門,怎麼了?」

  「……有時候也挺羨慕修道之人的。」燕徽柔愣了一下。

  「羨慕有何用。」江襲黛目視前方:「不去自己求索,光等著嗎。」

  「其實我的情況……好像不怎麼適合修道。」

  燕徽柔輕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還是那麼恬淡:「順其自然吧。」

  江襲黛握著傘的手緊了緊,頓住腳步回頭看她,冷幽幽道一句:「本座有時候真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從來不爭取,到頭來卻還能得到很多。」

  燕徽柔不明所以:「我?」

  不是你還有誰。

  江襲黛皺眉。

  自然不是指的現在的燕徽柔。

  而是以後的。

  不過哪怕就放眼現在,女主的「金手指」便可見一斑了。修為問鼎九州的江襲黛甚至無法殺了毫無修為的她,這是多麼荒謬的一件事。

  燕徽柔興許受過一些苦,但大部分時候,她都只需要等著。就像當初清虛派洞牢,就算江襲黛不出手,也會有一個叫李星河的小子來救出她。

  就像她根本不需要辛苦修煉,等著時機到了雙個修就能成為半神。

  也就像她也不需要苦苦追求,自會有一見鍾情的男主對她九死不悔,噓寒問暖。

  系統在第一次講原文劇情的時候也曾提過一嘴,女主以後的人緣會非常好。

  如果全天下的人都恨她江襲黛,那麼燕徽柔可謂是萬千的愛與善意集於一身。

  「罷了。」

  江襲黛不再施捨她一分目光,在心中思忖道:不過落到本座手上,算是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燕徽柔渾然不覺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麼深淵,她跟著江襲黛走了一小會兒,而後江門主果然又嫌棄她腳程太慢太磨蹭,一手拎小兔崽似的捉住她的後衣領子,頃刻間又翩然飛到了扶搖之上。

  燕徽柔又被吹到變形一次。

  不過這以後,幾乎是常態了。

  江襲黛這一路東行,於群山蒼翠之間,掠過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宗門,終於尋到了熟悉的「神機閣」三字。

  對,那天來圍剿她的。

  四大道門之一。

  那天這個宗門支了個旗子,繡了只機巧做的蝴蝶——小東西,還挺別致。

  所以江襲黛格外地有印象,不幸地記住了這個宗門。

  神機閣如今的掌門人,名為法百川,年事已高,不過修為倒是不算頂流。

  倘若他要是曉得江襲黛是因為這個圖案記住了自家宗門——恐怕得跪在地上哭著把神機閣的宗門圖徽換成個難以入眼的。

  不過,現在也差不離了。

  江襲黛來得坦蕩,宛如逛自家庭院一般,輕而易舉地穿過了結界,半點也不掩飾。

  幾乎在同一刻,神機閣的弟子全部騷動起來。

  警鐘長鳴。

  掌門人法百川立在山門前,穿著一身灰□□袍,眉頭皺成了川字。

  他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驚恐,但身為一閣之主,又不好在眾人面前露怯,只強行沉吟道:「恐怕,恐怕是來者不善啊。」

  「法閣主,我們應該怎麼辦?」旁邊的長老也有些心悸,紛紛問道:「是戰?還是想想別的法子。」

  「這些日子,攬月閣被燒了,清虛派那位死了,沒遭殃的就差我們神機閣和浩然宗。」

  法百川道:「絕不能如清虛派一樣愚蠢,此種形勢,不能與那女人發生衝突。」

  如今仙道領頭人物,光看實力,不是浩然宗宗主謝明庭便是攬月閣的展珂,她們倆都殺不了江襲黛,自己幹什麼貪這個功名?

  神機閣只用爭個老三就好,完全沒必要當什麼大人物。

  他可不想和那老道似的死無全屍。

  正此般言語之間,那紅衣美人握著傘,已立在山門不遠處,沖眾人緩緩一笑,顏色嬌麗:「你們宗門還挺有禮貌的,迎著本座的陣仗倒是極大。」

  那可不極大,閣主以及長老們杵在山門前,臉色活像是見了鬼似的,舉宗相慶江襲黛的到來。

  「法閣主。」又一位長老訥訥道:「神機閣畢竟也是仙盟四大道門,如今任由這邪魔外道踐踏,連反抗都不反抗一下,是否有點……」

  待江襲黛走過來時,掌門人目光一凌,抽出了配劍——

  寒亮的劍身映出了女人似笑非笑的神色。

  掌門人的手抖了一下,刷地一聲把劍插回了劍鞘里。

  「江門主。」他把劍奉平了,微微躬身。

  長老們:「……」

  「做什麼?」江襲黛撐著傘瞥了他的劍幾眼:「倒不如本座的軟紅十丈漂亮。什麼破劍,你自個兒留著好了。」

  那老頭哈哈乾笑,撫著自己的鬍鬚,有點尷尬:「敢問江門主今日前來,有何要事?」

  「也沒什麼大事。」江襲黛將身後的燕徽柔揪出來:「瞧見這個丫頭了嗎。」

  「她的經脈斷了,修不成道。」江襲黛淡淡道:「本座聽聞你們神機閣酷愛鑽研此道,什麼法器法寶倒挺多的,總有些意外的妙用。你去尋一個合適的來,不管用什麼法子,本座要讓她的經脈接上。」

  燕徽柔也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主要是……面前這群人的神情各異,有一種吃了苦說不出的憋屈感。

  她以為江門主是想出來散心了,未曾想是如此。

  燕徽柔輕輕低下眼睫毛,她更沒有想到,江襲黛為了她的修行會做到這一步。隔著千山萬水過來折騰另外一個宗門。

  雖然不好,雖然這個方式有點——

  但是江襲黛能這般為了她,燕徽柔很難再去責怪些什麼。

  江襲黛在說話的時候並未覺察到,自己的衣袖被燕徽柔牽了一個小角。

  法百川小心地看了一眼江襲黛身旁的少女,回道:「但是,江門主啊,我們神機閣雖擅弄機巧,然而經脈斷開並不可逆,這恐怕……」

  「你不行?」江襲黛倒沒什麼別的動作,只是轉了轉自己傘柄,將喜愛的佩劍抽出來一截,撫了一下上頭繁複的紋路。

  掌門人快跪下來了:「老朽再去想想法子!」

  「你要想幾日?」

  「興許得——七——」

  「這麼久呢。」

  「……三日。」

  江襲黛滿意了,並不吝嗇地沖他們笑了笑。妖女的笑容也著實顛倒眾生,只是沒人敢多欣賞幾眼,只覺得一陣惡寒。

  她將軟劍藏了回去,把那把凶名在外的繡花傘收了起來,一併負在身後:「遠道而來,也不請客坐一坐。」

  法百川道:「愣著幹什麼?快請門主上座。還有——這位貴客,不知如何稱呼?」

  燕徽柔抱歉道:「我姓燕,閣主……也不必這麼多禮。」

  江襲黛倒不如燕徽柔拘謹。

  她這一坐,便坐了個大發,毫不客氣地坐在了閣主主殿的最高座,儼然自己才是此處的主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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