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2024-09-13 23:19:11 作者: 伏酒謠

  第89章

  到底要他怎樣呢。

  說喜愛阿又姑娘的是你。

  說厭惡男子之情的也是你。

  

  宿幼枝瞧盛延辭蕭瑟身影, 無力地闔上眼。

  「殿下、宿公子……南陽侯府到了。」錢三忐忑道。

  宿幼枝起身。

  盛延辭手指痙攣似地勾起,卻擡不起一點。

  宿幼枝與他擦身而過,有指尖探過來, 落到他手背。

  盛延辭瞳孔震顫, 幾乎渴求地握住。

  那瑩玉手指卻已收回。

  宿幼枝撩起簾幔, 未回頭, 鴉羽長睫落下遮住眸色, 輕聲說:「約我出門, 可要提前遞帖的。」

  宿幼枝下得馬車, 盛延辭慌張追出來,想拉他的手,又忍住:「阿……宿公子。」

  宿幼枝頓了下, 隨即進了南陽侯府的大門。

  看著面前厚重門扉關闔,盛延辭卻激動地將手貼上去,好似這樣就能離那人更近一些。

  卻將南陽侯府的門房嚇得夠嗆:「臨、臨王殿下?」

  正猶豫要不要通知主子,見到小王爺離開, 當即鬆了口氣。

  謝翊被謝曉笙氣得腦殼疼, 不欲在外丟人現眼, 帶回來後,卻察覺府內氣氛不對,不免猶疑,方要問侍從有何事,便瞧見坐在堂內的身影。

  他走進去,一眼看到宿幼枝表情,便嚇一跳。

  怎麼了?

  怎麼一副要哭的樣子!

  別是被謝曉笙氣得。

  謝翊怒火中燒, 想去將那不像話的人提來再揍一頓。

  謝小妹回來,看到他們, 道:「二……」

  話未盡,瞥見宿幼枝,頓時大驚失色,氣音問謝翊:「宿阿兄……怎麼了?」

  謝翊不知該怎麼說。

  兩人對著瞪眼。

  謝將軍這時也回來了,看到他倆擠在門口,又掃了眼沉默不語的宿幼枝,蹙眉瞧向謝翊:「你又欺負他了?」

  「怎麼教我欺負。」謝翊有苦難言:「我沒有。」

  謝大哥不太信任地瞥他,過去宿幼枝面前,彎腰瞧他,預備哄:「幼枝……」

  結果看到他表情,愣了下後頓時手足無措。

  宿幼枝擡袖蓋住臉,知自己此時的模樣定是很難看,不欲讓他們多想,謝翊卻已忍不得了,咬牙切齒:「謝曉笙!」

  知硯立刻將靶場的事說與三小姐和大公子聽。

  謝小妹當時瞪大眼,也動了怒:「他怎麼敢!」

  謝將軍雖未言語,眉眼卻沉下。

  謝曉笙與婉娘如今便在南陽侯府,謝翊不想宿幼枝見了傷心,所以關到了旁的院子裡,通知了謝二叔與謝二嬸。

  謝小妹過來拍了拍宿幼枝肩膀,沉重道:「宿阿兄放心,必不教你吃虧。」

  宿幼枝見他們面容嚴肅,想說他並未多在意,但謝氏的家事他又不好參與,只能拽住謝小妹衣袖,委婉道:「我……沒關係的。」

  謝小妹聞言更心疼:「莫擔心,是他做錯事,與宿阿兄無關的。」

  宿幼枝沒跟著去,只知連南陽侯都回來了。

  他往住處走,路過那條路,正聽到謝曉笙怒氣沖沖地吼:「我又不像你有做侯爺的爹,大哥為將世子之位留與你,拼命攢了軍功做得小將軍,而我呢,我什麼都沒有!」

  宿幼枝頓住。

  沒看見,也知謝翊是怎樣不可置信的模樣。

  「你後院一眾美嬌娘還是別人逼你擡回去的不成?」

  謝曉笙啞然,反駁不得。

  宿幼枝不再聽,回去房間,看精緻小箱中的血紅玉墜。

  過會兒,知硯過來,義憤填膺與宿幼枝敘述。

  謝曉笙常年沉迷美人,身子做空,招架不住婉娘的熱情,躲了些時日,默認父母親將人發賣。

  婉娘原是舞姬,雖不富足,卻也過得並不艱苦。

  若被發賣,哪裡能有好去處,她自是不甘。

  最後由南陽侯做主,恢復她自由身,不至被謝曉笙害了半生。

  謝二叔夫婦維護兒子,南陽侯府不與他們計較,但往後都難再登門。

  知硯還是氣不過,為主子抱不平:「堂少爺幼時便愛搶公子的東西,原是這樣的想法,公子哪裡少幫了他,個黑心的!」

  「莫胡言。」

  謝翊過來聽見,教知硯出去守住門,坐到宿幼枝對面,欲言又止。

  宿幼枝看過去,謝翊又覺氣虛,忍不住挪開視線。

  天可作證。

  他當初只道謝曉笙那花心的都受不住舞姬歪纏,定是時間長了嫌煩,哪知曉他是中看不中用,落了尊嚴才冷落了婉娘。

  謝翊一想到小王爺後院空懸,勢不會如謝曉笙那般榨得透透的,就覺要命,小心翼翼去打量宿幼枝。

  宿幼枝被他看得煩,皺眉去搶摺扇拍他:「你要說什麼?」

  「沒、沒什麼……」

  謝翊視線飄忽,片刻,又轉回來,湊近他,艱難問:「欸就……那時候,你,你們……」

  謝二半晌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又被侍從的敲門聲打斷:「表少爺,有你的帖子。」

  謝翊順口問:「誰送來的?」

  宿幼枝接過,看了眼便闔上,板著臉道:「問那麼多。」

  謝翊一頓,反是探頭要去瞧,被推開,立刻揚聲道:「宿幼枝,你背著我有小秘密了!」

  宿幼枝懶得理他,趕他走。

  謝翊懵頭懵腦地被推出門外,一臉糊塗地與知硯對視。

  「……你表少爺在皇城有熟人嗎?」

  「有吧?」知硯不太確定:「臨王府那些算嗎?」

  謝翊瞪他:「……當然不算!」

  但又想不起還有誰能給宿幼枝遞帖,難不成是在湖心島和宮宴遇到的那些個?

  是了,為南州宿氏名頭,確有可能。

  謝翊也不能阻擋宿幼枝交友,想了想不探究了,但臨王府……嗨,只教他當初腦子進水。

  不過都這樣了,應當沒事的……吧?

  內室。

  宿幼枝端坐了會兒,還是伸手拿過帖子,看上面熟悉的字跡,著惱道:「怎就等不得一天了。」

  晚間,月色高懸。

  門房見到宿幼枝很驚詫:「表少爺要這時出門嗎?」

  宿幼枝點頭,門房便問:「可要備馬車?」

  他拒絕了,出了南陽侯府的門,果真見到不遠處候著的車架。

  駕車的是周二,恭敬為他撩簾。

  宿幼枝進去,未等坐下便被握住手,盛延辭屏息看他。

  他手指動了動,略一掙扎,對面的人就驚到似地鬆開,不敢再動作。

  宿幼枝瞧外面燈火通明。

  皇城的夜晚也格外熱鬧,行人往來,小販叫賣。

  盛延辭著意穿了件不那麼華貴的衣裳,到得繁華的街區下得馬車。

  宿幼枝走在他旁邊,與一側小販要了串糖葫蘆,盛延辭便去掏荷包。

  他瞧見他荷包里竟有銅板,數出來遞給老闆。

  咬了口糖葫蘆,紅色的果肉裹著糖衣,甜滋滋的。

  宿幼枝遞過去:「你可要嘗嘗看。」

  盛延辭瞧他含著糖葫蘆的唇瓣,喉嚨滾動,啞聲道:「……要。」

  他未接過,探頭過去,咬住圓圓的糖果,濃睫撩起,漆眸定定瞧著宿幼枝。

  宿幼枝抿直嘴角,看他一顆顆咬下,吞咽入肚,好似吃得不是糖葫。

  等全部吃掉,剩下光禿禿的一根杆,宿幼枝塞進他手裡,抱怨道:「都未給我留一顆。」

  話落轉身就走。

  盛延辭僵了下,忙又買了串,追上宿幼枝:「我、是我之過……」

  看著遞來的糖葫蘆,宿幼枝撇開臉:「不是原來的那一個,何來的誠心。」

  盛延辭繞過去看他的臉,宿幼枝又撇向另一邊。

  「宿公子……」

  「看不出來,宿公子不太高興嗎。」

  宿幼枝抽出他的糖葫蘆,丟給後面跟著的周二,道:「給你了。」

  周二猝不及防,舉著糖葫蘆頓住,好一會兒,問楊一:「這吃得麼?」

  楊一白他一眼:「你說呢。」

  「……」周二沉默。

  宿幼枝已經走遠,看到那邊空中飄著點點光芒,是太樂湖上有人在放燈。

  他走去湖邊,旁邊總有人扭頭來瞧他,盛延辭試圖擋住那些視線,卻架不住人太多。

  「公子,接著~」

  有香包丟過來,在碰到宿幼枝前被盛延辭伸手攔下。

  宿幼枝眼神落過去:「給我的。」

  盛延辭捏緊了,擡眼看他,將自己的手塞過去:「宿公子可心疼我?」

  指尖觸到另一個人的滾燙體溫,宿幼枝睫羽顫了顫,旁側有人跑過,他避讓開,衣擺被風撫起又落下。

  盛延辭突然靠近,手貼到他胸口,嗓音低沉地問:「疼嗎?」

  「什麼疼不疼。」宿幼枝不在意:「饒是一點傷不也正常。」

  「但我好疼。」盛延辭輕聲說,將頭抵到他後頸,包含諸多無處可言的情緒:「好疼啊阿幼。」

  宿幼枝驀然失語。

  盛延辭從身後抱緊他,手臂箍得胸口疼,宿幼枝卻記不得掙扎。

  有綿密的細小的悶痛蔓延,纏在了心口。

  「宿公子?是宿公子!」

  不知誰認出了宿幼枝,揚聲吼道。

  宿幼枝驚醒,看到人群紛紛轉頭看來,還要往這邊來的架勢。

  想到之前湖中盛景,宿幼枝驚到,扒開盛延辭,慌道:「快走!」

  他們竄到行人里,從這邊跑到那邊,直到一處暗淡的環境中,視野不明,才擋了那些試圖尋找宿公子的人。

  宿幼枝心有餘悸。

  以往常聽三妹道,謝翊出門被圍堵得回不了家的盛況,他可一點不想經歷。

  躲到樹後,宿幼枝小心去瞧,見沒人注意這邊才鬆了口氣,回過頭來,便對上盛延辭看他的視線。

  他惱怒,推開小王爺的臉,無理道:「不許看。」

  盛延辭就真當不看了,卻執著地握住他的手。

  宿幼枝甩不開,瞪他:「我的手就這般好?」

  「是。」盛延辭道:「阿幼哪裡都好。」

  「……亂說。」

  宿幼枝聽不下去,要抽走放在他臉上的手,卻被盛延辭按住,貼住他面頰蹭蹭。

  「阿幼。」他道:「你沒事……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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