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2024-09-13 23:18:20 作者: 伏酒謠

  第63章

  盛延辭在那邊沒了聲音, 宿幼枝隔著屏風瞧不見小王爺表情,也知他是什麼模樣。

  如今在外,他也不好太過, 萬一將人逼急了, 被發現身份的是他, 那可要糟糕。

  

  宿幼枝在浴桶里泡了會兒, 等出來時小王爺已經不知哪去, 他開門去瞧, 守在外面廊柱後的周二道:「主子出去透氣。」

  透氣透到房頂上?

  宿幼枝瞟了眼屋瓦, 沒說什麼,回去躺到了床上。

  他趴在那裡快睡著時,才聽到門扉開闔的動靜, 盛延辭腳步放得很輕,來到屏風後便躊躇不前。

  宿幼枝沒等到他動靜,迷糊道:「阿辭……」

  「……嗯。」

  盛延辭輕聲應,這才遲疑靠近。

  看到榻上阿又裹在薄毯內的身影, 他就燥得臉熱, 撇開頭不敢看, 磨蹭著來到旁邊,耳側是那道熟悉的清淺的呼吸聲,逐漸平穩。

  小王爺坐在腳榻上,倚在床角,身邊是他心心念念的人,於夜晚寂靜中,感受到幾分安寧。

  盛延辭熄滅燭火, 白瓷的月光順著窗欞映照,他才敢將視線落到阿又臉上。

  阿又安睡時恬靜又乖巧, 美好得像是他做的一個夢。

  倏忽,阿又的指尖不安地動動,好似要抓住什麼,小王爺小心探手過去,被虛虛握住。

  盛延辭眉間軟下,便是這樣一直看著阿又也不夠,眼都捨不得眨。

  王府馬車舒適,但再如何好,整日趕路也要累的。

  宿幼枝還想著要試探小王爺,結果睡得太香,醒來時天已亮起。

  盛延辭坐在桌邊,見他醒來便道:「要不要再睡會兒?」

  宿幼枝下意識看向旁邊,被褥整齊,沒有人睡過的跡象,他狐疑轉向屏風後人影,心想小王爺不至於睜眼一整晚吧。

  他穿好衣,繞過去看,盛延辭氣色鮮朝,滿滿活力,不是熬過夜的模樣。

  盛延辭將濡濕的錦帕遞過來,要給他淨臉。

  這宿幼枝就受不住了,忙接過自己來。

  即使在外,臨王府的待遇也不差,端來的早食豐富。

  用過膳,他們沒在此多留,侍從收拾好行裝,便再次啟程。

  從寒骨關到皇城,日夜兼程少說要幾天,慢下速度悠悠過,那更要拖些工夫。

  宿幼枝來皇城這些時日,都沒辦法與家中去信,謝翊雖能瞞住一時也不可能天衣無縫。

  若總無音訊,兄長定會察覺。

  宿幼枝可不敢讓家中發現,如果哪日被人知曉臨王殿下從連周山抱回的美人是他,那以後也不要做人了。

  他著急,雖要為難盛延辭,卻不敢耽誤行程,饒是如此,當看到皇城外高大門欄時,他也覺恍如隔世。

  這皇城,到底還是回來了。

  宿幼枝去瞧小王爺,盛延辭一臉喜色,察覺他視線,便心疼道:「這一路辛苦阿又。」

  他不辛苦。

  全程被照顧得事無巨細,說實話,長這麼大宿幼枝都沒被這般精細地伺候過。

  臨王殿下走的時候悄無聲息,滿皇城無人得知,回來時也十分低調,經過偽裝的馬車駛入城門,來往百姓都不會多瞧他們幾眼。

  想到上次踏入這道門的經歷,宿幼枝心下不由急切起來,他走時匆忙,與謝二就此斷了聯繫,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半路與喻世子分開,宿幼枝看著前方拐走的馬車,想喻呈凜應當是回去了安國公府。

  片刻後,瞧見臨王府街口,宿幼枝心情複雜,也沒了平日的精神氣,蔫蔫地坐在那裡。

  盛延辭擔憂道:「可是乏了?」

  宿幼枝敷衍點頭,突然聽到前方有爭執聲,他探頭發現居然是臨王府門口!

  敢在臨王府前鬧事,可真稀奇了。

  宿幼枝瞧盛延辭表情淡下,揮手讓侍衛去處理。

  「……我們少爺病重,殿下真這般絕情,連見他一面也不願?」

  那僕從打扮的人聲聲悽厲,被王府門房攔住,跪在外面不肯起身,一個勁地磕頭,磕得額前通紅落血,可見是下了狠勁的。

  瞧見他們馬車,那僕從頓了下,隨後突然衝過來,跪撲在地:「前方可是臨王殿下,小人云城戍伊縣南頭何氏家奴僕,殿下可還記得我家少爺……」

  他口齒伶俐,門房去拉人,還是教他掙脫快速報了家門。

  侍衛上去才將人壓住,可仍聽他哽咽道:「我家少爺快、快不行了,殿下去見見他吧!」

  楊一皺眉,侍衛立刻將那人嘴堵住。

  宿幼枝聽他話語淒淒,似乎口中的少爺真病得不輕,也不知與小王爺是何關係。

  那僕從臉上漫著額頭留下的血痕,衣衫在掙扎中凌亂,很是狼狽。

  他好奇瞥過一眼,然後愣住。

  欸?

  那人不是、不是……啊那個自稱小王爺乳娘之子的僕從!

  盛延辭離開皇城後,宿幼枝於府門前瞧過一次,時間不長,他記得還蠻清楚。

  方才他說什麼?

  這才幾日,那白面公子居然快不行了??

  宿幼枝去看小王爺。

  盛延辭似乎對僕從口中的何家沒得印象,也不想理會,馬車徑直越過被壓在地上的人,駛入府門。

  宿幼枝欲言又止。

  從盛延辭身上覺出幾分冷淡來。

  小王爺看上去不太高興的樣子。

  但這事摻和進去……宿幼枝未能深想,盛延辭便捧過他的臉,道:「阿又可是有話說?」

  問都問了,宿幼枝憋不住,道:「阿又見過他。」

  盛延辭眸光瞬間冷了下,怕嚇到阿又,很快垂下眼瞼,聲音是軟和的:「可是他擾了阿又清靜?」

  宿幼枝沒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異常,但發生在臨王府前的亂子,小王爺不可能不知曉,除非是得過命令不要緊的事。

  他遲疑著小聲說:「上次他與那位少爺一起來過,說是……阿辭乳娘之子。」

  話落,宿幼枝察覺盛延辭整個人的氣息都變了,帶著危險的味道。

  不及他細瞧,便被小王爺抱過去,臉貼到胸前,再看不見什麼。

  「這種無關小事,怎好教阿又憂心。」盛延辭安撫地揉捏他後頸,還是如常般縱容:「待我去處理,嗯?」

  他們到時已過午,宿幼枝回來熟悉的院落,見盛延辭要走,忙道:「阿辭要去哪?」

  想到小王爺方才的樣子,他又說:「阿辭要帶著阿又呀。」

  傳言都說臨王殿下脾氣壞,宿幼枝還未能見過幾次,難得趕上,硬著頭皮也得去燎一燎,否則等盛延辭請來聖旨他怕是都搞不定這小子。

  小王爺已恢復如常模樣,拍拍他的手:「我很快便回,阿又等我可好?」

  宿幼枝怎麼能同意,學著蠻不講理那一套,拽著盛延辭袖角不鬆手,露出可憐模樣:「阿又不要看不見阿辭。」

  盛延辭心中又開始動搖。

  不想阿又見到不好的東西,可又難以拒絕。

  宿幼枝加把勁,捏他袖口的手晃了晃,語調軟軟:「帶上阿又好不好?」

  盛延辭沒能說出推卻的話,只得帶上阿又。

  楊一過來稟報,已將那僕從趕走。

  臨王府門前鮮少有人敢造次,只這麼一下,竟也傳了出去。

  不過一頓飯的工夫,小郡王登門,進來便道:「表兄你做了什麼,怎麼外面都在……」

  他打眼瞧見宿幼枝,又將餘下的話咽了回去,眼睛晶亮地歡快喚:「阿嫂!」

  「……」

  瞧著趙希和那張清俊的臉,宿幼枝面無表情。

  「小郡王方才說什麼?」

  趙希和視線游移,想轉換話題:「想、想問阿嫂這些日……」

  宿幼枝打斷他:「可是外邊有說阿辭的壞話?」

  小郡王愣住,下意識看了盛延辭一眼,震驚於宿幼枝對他的稱呼,好一會兒才磕磕巴巴道:「沒、沒有……」

  這麼說就糊弄人了,宿幼枝對他笑:「都說了什麼?」

  趙希和被他的笑容晃花眼,下意識回:「說阿兄苛待乳母之後,要害……」

  盛延辭不願瞧他那傻樣子,握住阿又的手捏了捏,無奈道:「阿又想知什麼,問我便好。」

  宿幼枝也不客氣,與他道:「阿辭怎容他們如此詆毀。」

  盛延辭摩挲著阿又腕上珠串,垂眼道:「也未說錯。」

  「?」

  什麼情況。

  宿幼枝看著小王爺,瞧不到他的眼睛,又去捧他的臉。

  盛延辭一愣,忍不住失笑,伸手點他額頭:「那阿又想聽什麼呢。」

  小郡王已經回過神,過來坐到他們旁邊,聞言怒道:「是他們說得過分。」

  宿幼枝瞧出盛延辭不愛講,乾脆出門去聽。

  找間茶肆落座,就能得知街邊所有小話。

  如今熱議的話題可不就是臨王殿下。

  「你們是沒瞧見,那可憐人被臨王府惡僕打得渾身都是血,沒一塊好地,扔出來便昏過去,還是好心人送去的醫館,否則可要沒命了。」

  「嚯,聽說那是小王爺乳母家的人,怎就下那般狠手!」

  「小王爺揍過的人還少嗎,連他皇叔平王殿下都敢動手,何況區區僕從,那都不是命。」

  「未免太過分了吧……」

  趙希和聽得氣怒,要出門理論,被王府侍衛攔住。

  宿幼枝也有些納悶。

  那僕從的確被趕走了,但額頭的傷是他自己磕的,臨王府何時動過手。

  「要我說聖上英明,偏不該縱容小王爺作惡,若這般都無處說法,百姓怎還敢信任朝廷!」

  突然激盪之語傳來,宿幼枝探頭去瞧,看到個錦衣公子於人群里義憤填膺地斥責臨王狂妄。

  盛延辭坐在一邊聽,無動於衷。

  宿幼枝:「阿辭?」

  小王爺便道:「不用理會。」

  他們不理會,對方卻言語不饒人:「這等好惡之徒,不伏法何以平民憤!」

  錦衣公子憤憤甩袖,一副清流之姿,得周圍看客一片叫好聲。

  他正欲再言,突然一碗茶水從天而降,都澆到了他頭上。

  茶肆瞬間靜謐。

  大家不約而同擡頭,看到二樓團扇遮臉仍瞧出美貌的姑娘收回茶碗,淡聲道:「手滑,公子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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