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2024-09-13 23:17:33 作者: 伏酒謠

  第37章

  聽見盛延辭迅速靠近, 模糊的影子映到隔扇上,宿幼枝急忙道:「我無事。」

  叫什麼叫。

  泡個湯而已,他還能怎麼著。

  這池水淺得也不過漫上腰線。

  見盛延辭頓在那邊沒再動。

  宿幼枝沒好氣地揚起一捧水潑在隔扇上, 全當淋了小王爺一頭。

  

  盛延辭聽到動靜, 擔憂退去, 感受著對面清淺的呼吸聲, 面頰又紅了起來, 難耐地將半張臉浸到水裡, 眼睛不知該落到何處才好, 只得背過身去。

  可又捨不得離開太遠,能知道阿又就在他身邊都教人心中甜蜜滿溢。

  視線落到池中飄蕩的花瓣上,盛延辭修長的手指捏過, 揉出艷麗的汁水來,滴滴嗒嗒暈染了一汪池湯。

  等了一會,沒等到阿又出聲,小王爺還有些委屈。

  不是想要……與他說說話。

  他盡有時間與阿又談天的。

  內室中靜謐, 多是緩慢漾漾的水流聲, 宿幼枝悠哉地泡了片刻, 見盛延辭老老實實的可省了心,想著不能讓人先跑了。

  雖有些不足夠,還是準備收拾收拾先上台去,卻聽那邊始終沉默的盛延辭突然喚他:「阿又……」

  又有什麼事?

  宿幼枝警惕。

  將邁出的腿收了回來,瞧著隔扇上雕刻精美的圖案,謹慎道:「殿下?」

  盛延辭的聲音飄飄忽忽,朦朧著不清晰:「水……水溫可還好?」

  「?」

  好不好小王爺自己感受不到嗎。

  何況不舒服他會喚人的, 倒也不會白受著。

  「很好的呀。」

  宿幼枝敷衍道:「殿下何處不適嗎?」

  盛延辭下意識搖頭,想到阿又看不見, 忙悶聲道:「沒……」

  他又不知要說什麼了。

  明明平時有一肚子話想說與阿又聽,但……但在這樣的場合,怎麼開口都似有難堪,反而張不開嘴了。

  盛延辭覺得水溫有些燙了,不然他怎麼熱得喘不過氣來。

  他將結實的手臂搭在平滑的池邊,臉埋了進去,攏起的肩背覆著薄削又好看的線條,年輕的,有力的。

  窄瘦的腰隱在水裡,繃得很緊。

  宿幼枝見他又安靜下來,心說小王爺還挺愛操心。

  一邊邁出池子往外去。

  盛延辭激靈擡頭。

  注意到阿又動作就要跟上去,起身後卻頓住,想著這般不好,又獨自煎熬的在水裡悶了會兒,才隱有急切地起身。

  宿幼枝早已穿戴好,由雪巧按在椅上梳頭。

  晚間不出門,他不愛那些繁複的髮髻,只讓簡單的束起,雪巧應下才能摸到他的發。

  盛延辭出來時正看到阿又坐在堂前樹下的搖椅上,恬靜又美好。

  他動作不由慢下來,焦急的心也跟著安穩。

  沒讓侍從動手,他將半乾的長發扎在身後,緩步過去阿又身邊,看落在他身上的花葉良久,撚起含在唇間。

  宿幼枝睜眼,斜落的光線橘紅,漫在盛延辭身後,映照著年輕的小王爺更多了幾分肆意不羈。

  他一動,盛延辭便彎下腰來,拿掉唇中糜爛的小花,有些邪肆的表情張揚起來,一派純真的朝氣:「不要躺太久,要著涼的。」

  宿幼枝想說自己沒那般脆弱,對上小王爺關懷的視線,又沒說出口,搭著對方的手起身,被帶去廳堂用膳。

  整一日,除了早間品嘗了許多美味,在食軒被打擾,就只用了些小食。

  晚膳很豐盛,除了寒骨關風味的菜餚,還有他平時愛吃的東西。

  宿幼枝看到後還真有些飢腸轆轆。

  他們剛坐下,喻呈凜也趕了來,行色如常地落在對面。

  恍惚讓宿幼枝覺得還在臨王府。

  不過喻呈凜這次沒與盛延辭討論閒話,只安靜地用餐,盛延辭卻還是十分忙碌,不要侍從經手,親自給阿又挑揀菜樣。

  宿幼枝都習慣了,勸也勸不過,懶得再與他說,反正操勞的是小王爺。

  他只顧美美用膳就好。

  自上次暴露飯量後,宿幼枝也不想勉強自己餓肚子,倒鬧得嬌嬌弱弱,要跑的時候跑不過。

  左右食用得再多,盛延辭都覺他吃不飽。

  過會兒,喻呈凜先放下筷,驀地道:「還要在關內停留一段時間,阿又姑娘可要一直陪著殿下?」

  那還用說。

  不然他千里迢迢跑來幹什麼,自己待在臨王府不舒坦嗎。

  宿幼枝回:「自然。」

  盛延辭嘴角控制不住地彎起,看向宿幼枝的眸子灼灼。

  「那也好。」

  喻呈凜擦過手,點頭笑道:「便教阿辭看顧好阿又姑娘。」

  「我會的……」盛延辭小聲道。

  喻呈凜看他一眼,沒再言語,起身忙去了。

  剩下他們兩個人,宿幼枝更自在些,見盛延辭還在往他碗中夾菜,忙說:「阿又飽了,殿下莫只顧著我。」

  他反手給小王爺布菜,相處些時日,倒沒瞧出他愛好哪口,似乎他夾過去的都吃得很歡。

  那便不管了,通通都要。

  用過膳,天色已完全暗下。

  宿幼枝坐在院子裡消食,在想晚上要怎麼留下來。

  之前迷迷糊糊任性一回,委屈小王爺去外睡榻,可總不能長期如此。

  便是盛延辭不言語,其他人也要不滿。

  臨王殿下,哪裡要受這樣的苦。

  但同到床上……不太好吧?

  「姑娘」的身份可有些麻煩,萬一盛延辭誤會了更糟糕。

  宿幼枝餘光瞟向窗子。

  房間是夠大的,如果他提議再多搬張-床來能不能行?

  怎麼想怎麼奇怪。

  宅院那麼大,又不是沒有空置的屋子,何故如此。

  宿幼枝又忍不住腹誹謝二的狗主意難搞,但不難搞也不能嚇退盛延辭。

  大不了到時候賴著不走,讓小王爺頭疼去。

  如此一想,宿幼枝放下心,看天上明亮的星。

  晚風徐徐,落在身上也是舒服的。

  如果在他旁邊的不是盛延辭就更好了。

  半晌沒聽到動靜,宿幼枝歪頭去看,見著小王爺在擦拭什麼東西,察覺他視線,立刻望來,唇角帶笑:「嗯?」

  宿幼枝想了想,問:「殿下拿的什麼?」

  盛延辭放下手帕,將手中之物遞來給他:「是送予阿又的玩意兒。」

  東西一入手,宿幼枝便驚了下,是一柄匕首!

  不同於那些浮誇的裝飾品,這是把適合隨身隱藏攜帶的武器。

  他立馬想到今天遇到的許些羅亂。

  宿幼枝只在連周山時備了把利刃,到得臨王府後害怕被誤會,偷偷藏了起來,出去時甩給了謝二。

  如今身上還真沒得防備武器。

  他本想拒絕,又捨不得,握著匕首看向小王爺:「殿下……」

  「拿著。」盛延辭將他的手握緊:「我雖能保護你,卻不想阿又身無防物,若誰不長眼,阿又大可打得。」

  臨王殿下連在皇城都不怕惹事,更別說寒骨關。

  不暴露身份怕也只是為減少麻煩,不想打草驚蛇。

  這個東西宿幼枝實在是拒絕不了,他好陣子沒耍劍,早便手癢,摸著匕首也算解解饞。

  於是垂下頭,輕聲道:「謝殿下。」

  「不要謝我。」

  盛延辭矮身半蹲到地上,仰頭去瞧他,眸光直白熱烈:「便是為阿又做何都是應當的。」

  宿幼枝遭不住他這般。

  有種騙了小王爺的心虛,可他也不是故意,只能怪謝翊個罪魁禍首。

  撇開視線,宿幼枝轉移話題:「殿下三日後要去拍賣行麼?」

  之前話都放了出去,雖說嫻雅三州可能是薛家的地界,但想來盛延辭是有些打算在其中的。

  果見他點頭:「戲總要做全套。」

  宿幼枝不清楚是什麼戲。

  看著勁松青竹般的小王爺,只覺詫異。

  世人提起臨王,只道桀驁不馴,是皇城第一等的紈絝子,見到了要遠遠繞過。

  可他如今瞧著,盛延辭也不是一點正事都不做,難不成還是喻世子的功勞?

  小王爺每天與他挨一堆,似乎真是喻呈凜更忙碌些。

  宿幼枝收回視線,見遠處錢三隱隱約約的身影來回奔波,疑惑道:「錢侍衛在忙什麼?」

  原本要握他手的盛延辭聞言一哆嗦,僵道:「沒、沒呀。」

  一副心中有鬼的模樣。

  宿幼枝虛起眼,盯得小王爺扭開臉,可就是不鬆口。

  行叭。

  不說就不說。

  他也不是那麼想知道。

  宿幼枝靠回去,搖椅吱呀吱呀地晃,盛延辭悄悄打量他臉色,沒見異狀,又小心湊過來,給他輕搖蒲扇。

  試探喚:「阿又……」

  「阿又不熱。」

  將他手撥開,宿幼枝道:「殿下自去休息便是。」

  盛延辭一下慌了神,忙捧住他的手:「阿又,是我之過。」

  宿幼枝困惑睜眼:「殿下做錯什麼了?」

  「方才……是我沒說清。」

  盛延辭抿直唇角,似有羞窘,背脊繃直,吞吞吐吐道:「阿又曉得,外間的軟榻……有些窄小的。」

  怎麼突然提到軟榻?

  外間。

  那不是頭晚小王爺睡得那個。

  宿幼枝看了看眼前人的個頭,儘管知道,想他窩在軟榻上還是過於委屈了。

  點點頭:「阿又曉得。」

  盛延辭拳頭抵住下顎,不敢瞧他:「那將它換掉也應當的吧?」

  什麼應當不應當。

  小王爺的寢室,軟榻已是最好的了,哪裡還能換到更好的。

  不過這裡是寒骨關,想來有銀子能做到許多事。

  但……宿幼枝目露懷疑。

  什麼意思。

  盛延辭要換掉那張軟榻,是要尋個更舒適的,還是不想與他待在一間,所以找藉口將其挪走。

  想到方才錢三忙忙碌碌的樣子,看著不是一時起意。

  那他是不是要加把火?

  別管盛延辭要做什麼,總不能教他順利。

  「哦?」

  宿幼枝假作不知,打量小王爺表情:「殿下是主子,自是想如何都可,何須與阿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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