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祭品

2024-09-13 22:55:34 作者: 木魚歌

  第23章 祭品

  紀嶼安被他盯的不自在,假裝觀察環境,嘴裡分析道:「這個正廳里有個雕像,正對著門,和我下午在山神廟裡的擺設一樣,看來我們沒找錯地方。」

  說起正事後紀嶼安立刻正經許多,神色也恢復如常。

  紀嶸景注視著他的目光依舊熾烈,默默附和一聲:「嗯。」

  院子後面是厚重的大門,左邊空蕩蕩的只有一座院牆,右邊則搭了一間小棚子,小棚子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連接著地道的水井口。

  院子正前方是敞開的大院廳堂,漆黑的巨大雕像坐在蓮花台上,它的頭顱只有一顆,卻有四面面向四方,每一面都有兩隻手,張牙舞爪地攤開舉起,眉眼森森地瞪視著前方,面前的香爐上還有幾根香菸在緩慢燃燒。

  紀嶼安走到香爐前停下,將正在燃燒地香拔出舉起來細細地看。

  他並不知道真正的香應該是什麼樣,但總覺得這香爐里插著的香很不正常,觸感柔軟而有彈性……

  「外面的雨還在下。」紀嶸景說道,拉著紀嶼安躲進了屋子裡,和雕像在一個房間裡。

  雨?

  

  紀嶼安喃喃道:「雨是那個祭司敲鐘後引來的,鍾在哪兒?」

  他往四周看去,但這家山神廟的布置去其他幾戶人家的院子不同,其他人家這一排有三個屋子供人居住,山神廟的屋子卻全被打通,只擺放了雕像,還有一些供桌、香爐、法器之類的物品。

  這裡並沒有供人居住的屋子,也沒有那只能夠呼風喚雨的銅鐘。

  紀嶸景想了想,冒雨跑了出去,攀著牆根爬到牆頂上往後看。

  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紀嶸景忽然快步往後走去,身影從紀嶼安眼前消失。

  紀嶼安眉心微蹙,兩頭磨尖的鐵棍在他手心若隱若現,下一秒,紀嶸景又扛著一個東西竄回了牆頂上,然後跳下來大步走到紀嶼安面前,把扛著的東西撲通一聲扔在了地上。

  紀嶼安驚訝地蹲在被他扔在地上的「東西」前,赫然發現他扛出來的居然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女。

  少女腦袋歪在一旁,顯然人正昏迷著。

  紀嶼安問道:「你把她打暈了?」

  紀嶸景耿直地說:「她看到我了,想出聲叫人。」所以他才動手的。

  紀嶼安看向雕像後面那堵牆,問道:「這後面還有一個院子嗎?」

  紀嶸景嗯了一聲,紀嶼安點點頭,不在說話,低頭觀察起面前的少女。

  少女頭髮很長,雜亂地披在肩上,身上穿著幾塊不同顏色的布截搭出的衣服,很寬鬆,像是睡衣,估計她之前正在屋裡睡覺,半夜起身時不小心和紀嶸景撞上了。

  紀嶼安捏住她的鼻子捂住她的嘴,少女無法呼吸,很快胸膛便劇烈鼓動起來,人也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迷茫地看向頭頂上方,和紀嶼安的視線對在一起。

  紀嶼安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見她的眼神在短短時間內從茫然變為冷靜,便意識到這個女生估計不好忽悠。

  他鬆開捏著她鼻子的手,卻仍捂著她的嘴,和紀嶸景說道:「把鐮刀拿出來,架她脖子上。」

  紀嶸景依言照辦。

  當死神之鐮架到她脖子上的一瞬間,紀嶼安如願看到少女身形的僵住,眼中有一抹恐懼飛快划過。

  紀嶼安勾了勾唇角,心想A級鬼器果然好用。

  雖然面前的少女可能還未覺醒,但對強大鬼器的畏懼卻已深入骨髓。

  紀嶼安壓低聲音,語含威脅:「如果你不想死的話,等下我鬆開嘴後不准叫,知道嗎?」

  少女憤怒地瞪了他一眼,一臉憋屈地點了點頭。

  紀嶼安慢慢鬆開手,仍防備地盯著他。只要少女有叫喊的跡象,他立刻就會堵住她的嘴。

  不過少女挺識時務的,沒讓他的防備派上用場。

  紀嶼安剛一鬆開手,她壓著聲音,立刻就氣勢洶洶地問道:「你們是下午來旅遊的那批遊客?」

  紀嶼安笑了笑:「你挺聰明,除然。」

  少女除然眼中划過一抹詫異,警惕地問道:「你從哪知道的我的名字?」

  紀嶼安嘲弄道:「不如你先猜一猜我們找上你的目的?」

  除然冷哼道:「我不想猜,你們有話直說。」

  「好啊。」紀嶼安配合道:「我們有話直說,等下你也有問必回,如何?」

  「我們互相節省時間,不搞那些彎彎繞繞。」

  除然沒有反應,紀嶼安靜靜看著她,給紀嶸景使了個眼色。

  紀嶸景動了動鐮刀,鋒利的刀刃瞬間將她脖頸上的肌膚割破了一點,一縷微弱的鬼氣從她的脖頸處飄出來。

  除然僵住,眼中浮現出恐懼,她終於服軟,答應道:「不要動手……有話好好說。」

  紀嶼安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樣才對。」

  他這麼說著,眼底卻閃過一抹疑惑。

  除然的鬼氣十分微弱,像是不入流的小鬼怪。難道她並不是副本BOSS?副本BOSS是她的母親?

  紀嶼安不確定,目前得到的線索還不夠他鎖定BOSS的身份,索性便將這個問題放到一旁,專心從除然這裡薅線索。

  「我問你,你們舌山的人為什麼要綁架外來的遊客?」

  除然臉蛋繃緊,僵著臉含糊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紀嶼安眼底冷色愈重,徐徐道:「我勸你想好以後再回答我。」

  除然還在嘴硬:「我真的不懂你們的意思。」

  「不要著急,你仔細想想再回答我,我既然問你,便是確定你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紀嶼安擡起手,指著院棚下的那口水井說:「我們在寨民老徐家的院子裡發現了一個地道,我們順著地道一路走,一路找,終於找到了這口水井,然後從井裡爬了出來。」

  除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那口井,臉色瞬間變了變。

  「你猜我們為什麼找這口井?因為我們在地道里發現了一群女人。我和她們聊了聊天,然後從她們那兒聽說了一些十分駭人聽聞的事情。」

  「夠了!」除然忍無可忍,大聲喝止。

  紀嶼安豎起食指比在唇邊:「噓,噤聲。」

  「相信我,招來更多的人對你而言並沒有好處。」

  除然恨恨地閉上了嘴,頭顱低垂。

  紀嶼安很沉得住氣,將自己想知道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然後說道:「你慢慢想,等你想出結果後再告訴我。離天亮還早,我有的是時間等你開口。」

  除然目光閃爍:「我媽媽半夜可能會去我房間看我。」

  「那不然我現在就去把她解決掉?」

  除然忽然嘆了口氣,脊背鬆軟無力,像是支持著她的一口氣猛然間都散去了一般,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

  「我都告訴你們……」她終於鬆口。

  舌山裡有很多個寨子,這些寨子分散在山谷各地,其中唯有雞舌寨十分特殊。

  不僅是因為雞舌寨坐落在舌山山頂,更因為雞舌寨有一位據說能溝通、祭祀舌山山神的祭司。

  舌山的寨民偏居一隅,與外界幾乎沒有接觸,思想冥頑不化。而舌山雖然資源富足,但是山勢陡峭,且樹林中有許多毒蛇蟲蟻和野獸,因此危險性也很強,時常有人損命。

  故而舌山本地的寨民十分畏懼山神,對山神的祭司也很推崇,視其為國主君王,不敢違抗她的命令。

  舌山這樣的傳統維持了數百年,直到外界科技高速發展,外面的工程隊進入舌山探險偵查,舌山的寨民才和外界取得交流。

  舌山占地遼闊,茂產豐盛,但因為山谷樹林太多無法砍伐,導致這裡很難開發建設。而除去資源外,舌山的風景也很秀美怡人,當地政府並不願意放棄這塊寶地,於是積極與舌山的祭司溝通聯繫,最後將舌山開發成了旅遊景點,大肆宣傳,吸引了大批遊客前來旅遊。

  隨後問題便來了——

  雞舌寨的寨民世世代代居住在舌山,思維早已固化。哪怕知道外界的生活更便捷方便,他們也不願出去,固守龜縮在一地不願改變。

  而因為與外界接觸太少,內部通婚太嚴重,當地的寨民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身體畸形,且女人十分稀少。

  當這些寨民封閉自己時,即便存在毛病也只能自己守著苦果咽下,除了祭神求神外別無他法。可當舌山的旅遊業發展起來後,這個局勢卻開始變了。

  舌山秀美如畫的風景吸引了很多外來遊客,這些遊客中有著很多且很漂亮的年輕女人,她們如同蜜糖一樣香甜,吸引了當地的寨民。

  當地的寨民並不重男輕女,但他們相當抱團排外。

  簡單來說,就是只把自己人當人,外來者在他們眼中只是一塊引人垂涎的肥肉……

  在各種各樣的欲望的驅使下,很快便有寨民對外來的女遊客們動手,將她們偽造成失蹤或死亡,實則偷偷綁走扣在了寨子裡,在她們身上發洩慾望,逼迫她們為自己生兒育女。

  這就是當地寨民綁架大批女遊客的目的,簡單粗暴,又充滿獸性。

  除然解釋完後嘟囔道:「在這裡失蹤的遊客太多了,外界對我們充滿懷疑,覺得那些遊客的失蹤和我們脫不開關係,所以近幾年來旅遊的人已經很少了。但總有一些不信邪的過來冒險,寨民們不敢做的太過,不敢給全扣下,十個遊客最多扣下兩三個。」

  紀嶼安沉默片刻,問道:「那麼多人在這裡失蹤,就沒有警察過來調查嗎?」

  「當然有。但是舌山太大了,裡面有很多蟲蟻野獸,即便是本地的寨民也時常會出事,有個把人失蹤也是很正常的。雖然外界的人不信,但他們過來搜查時又查不到線索,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紀嶼安不相信:「沒有一個警察發現線索?我不相信,難道你們這裡的寨民各個都是天生的高智商殺人犯,能將線索蹤跡全部都抹平,不留一點痕跡?」

  除然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瞞過警察的,反正寨民綁架遊客的事一直都沒有暴露,就連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這些事,在此之前我從未察覺。」

  紀嶼安不由笑了:「你們這邊的寨子無緣無故多出那麼多的女人,你卻說你最近才知道這些事,在這之前從未察覺……你不覺得這話太假了嗎?」

  除然面色瞬間煞白,她哆嗦著唇為自己辯解:「我沒有騙你們,我之前真的不知道他們居然做了這種事!如果我知道的話,我一定會讓媽媽阻止他們的!我媽媽是祭司,她說的話寨民們不敢不聽!」

  紀嶼安神情淡漠,只冷冷地看著她。

  除然緩緩垂下頭顱,繼續道:「我的母親是祭司,我是祭司傳人,我從小就住在雞舌寨,也就是山頂上,從來沒有下過山。我之所以沒有發現這種事,是因為山頂上的寨民並沒有綁架女人。當然,他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他們……」

  除然咬緊牙根,攥緊拳頭:「他們想女人的時候都是去山下那些寨民的家裡,山上淨土一片,他們全都瞞著我和我媽媽!」

  紀嶼安回想起那個被黑袍裹住、周身陰鬱詭譎的祭司的模樣,覺得對方並不像是被瞞在鼓裡的模樣。

  他沉思片刻,問道:「所以被綁架的那些人之前一直都被寨民放在山下,只是最近才被移到山上來……我聽那群女生說,你們想把她們充作祭品,然後在祭典上將她們獻祭給山神,有這麼一回事嗎?」

  除然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你們這邊的人可真是——」紀嶼安嘆為觀止:「活著的時候在她們身上發泄著自己的獸慾,人要死了還要榨乾她們最後的骨血,強迫她們將自己『奉獻』給你們所謂的神明。」

  「你們真是恨不能將她們的每一滴血都吸乾,將她們物化利用到了極致啊。」

  除然攥緊拳頭:「我知道寨民們做錯了,我會放她們走,盡力彌補修復寨民們犯下的錯誤。」

  「快了,再等兩天祭典就結束了。等祭典結束,祭品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到時候我就和媽媽說,讓媽媽放她們走!」

  除然的神情十分堅定,沒有一絲猶疑彷徨。

  紀嶼安對她之後的打算並不感興趣,他只想知道究竟哪一條能指引他尋找到副本BOSS。

  是那群被選作「祭品」的女人,還是即將到來的祭典?

  副本的名字叫作[祭品],看似和那群女人關係更大。但那群女人在和本地寨民的交鋒中明顯處於下風……

  無數思緒在紀嶼安的腦海中轉動,他思索半晌,繼續和除然交流:「雖然你的母親在山中的地位很崇高,但祭司的權威來自於山神,你放跑祭品勢必會影響到祭典的舉辦,你確定等祭典結束後你母親就會同意放那群女生離開?」

  「我知道山裡的密道怎麼走,如果媽媽不同意的話,我就悄悄帶她們走!」除然的話暴露出了年齡幼小所帶來的缺陷,她不諳世事,想法太過天真。

  「等祭典結束後你們還沒被寨民找到的話再說吧,我看那林寨主和寨民的神情,他們應當不會善罷甘休。」紀嶼安打量著她的神色:「那群女生被寨民帶上來後就關在你家裡,之後又是在你家失蹤的,那些寨民就沒有懷疑是你動的手腳嗎?」

  除然冷哼一聲,傲然道:「就算懷疑又能怎麼樣,他們不敢質疑我的。我可是下一任的祭司!」

  紀嶼安有些困惑,祭司在舌山的地位真就那麼高嗎?

  不過除然的媽媽的確很厲害,但除然的實力嘛……紀嶼安對此持保留意見。

  就是不知道這兩人的實力差別是源自於個體的差異,還是現任祭司和候選祭司的差異。

  除然並不知道紀嶼安在想什麼,她的神情混混沌沌,糾結片刻後對紀嶼安說道:「我原本的打算是放走那批祭品撐到祭典結束後,再和寨民們交待的。沒想到你們會突然來舌山旅遊……祭典還沒有開始,寨民如果找不到之前那批祭品的話,百分百會對你們出手。」

  「如果真被抓到了,你們隊裡的女生還能活到祭典結束後,但你們這幾個男生卻是必死無疑的。不想死的話,我勸你們早點逃走。」

  「雖然你們看上去有點厲害,但我們舌山的全部寨民加起來能有幾千人,在龐大的數量面前,你們的個人實力完全不值一提!」

  紀嶼安無視她後面那番話,問道:「為什么女生能活下,男生就不可能?」

  除然為了嚇退他們並沒有隱瞞,如實說道:「媽媽說女人對寨民們而言很珍貴,寨民們需要女人替他們繁育後代,山神憐憫祂的子民,所以即便選擇女人作為祭品,也不會要她們的命,只取她們身體上的一部分血肉就夠了。」

  紀嶼安想到在那個李裁縫家發現的老婦人殘魂,她的兩條褲管空空蕩蕩。假若不是先天殘疾的話,那極有可能便是在祭典上被人生生砍下……

  紀嶼安面無表情地問:「那男生呢?」

  除然細聲道:「被選作祭品的男人肯定都是外來者,男人力氣更大,又沒有用處,留在寨里也是麻煩,所以往往抓到男人時寨民會當場殺死他們。將他們剝皮抽骨,放血撕肉,然後封存進媽媽特製的瓦罐里送到廟裡來,當祭典開始時再取出。」

  她沉默一瞬後小聲說道:「我以前以為那些瓦罐里裝的都是村民送上來的醃肉,直到慧如告訴我,她親眼看著自己的同伴被寨民拆分後裝進罐子裡……」

  可想而知,這一連串的刺激對除然而言有多大,說到這一段時她的表情還有些恍惚,有種一言難盡的灰敗木然。

  紀嶼安想到除然認知中的瓦罐里裝的是「醃肉」,心想,她該不會是吃過那些肉吧……

  想到這裡,紀嶼安也不由沉默了一下。

  「謝謝你的提醒,等下回去後我儘量聯繫同伴,看看能不能離開這裡。你再和我說一下你們祭典的流程吧。」

  「你要知道這個幹什麼?」除然不解。

  紀嶼安低聲道:「時間緊促,外面又還下著雨,我們來時坐車上來的,想避開寨民下山的話恐怕不易。所以我想先了解一下祭典的流程,萬一我們被抓住了,就只能趁著他們準備祭典的空蕩逃走了。」

  他說的有道理,除然被他說服,便將祭典的流程告訴了紀嶼安。

  祭典的流程並不複雜,總共分幾步。

  第一步是祭典開始前的準備,首先寨民們要將男性祭品處理好裝進瓦罐送進山神廟宇,然後用祭品的血倒滿祭壇的凹槽。

  第二步則是祭典開始當日,將女性祭品捆綁好後押到祭壇上,由祭司親自引領她們「獻祭」自己給山神。

  前兩步都與祭品有關,但第三步卻不同,第三步的重點在於祭司傳人,也就是面前的除然。

  據除然說,祭司之位三十年一輪換,在祭祀當日,當祭司完成獻祭祭品的儀式後,除然將在山神的見證下取代她的母親稱為新的祭司,成為舌山新一代說一不二的話事主。

  聽到這裡時,紀嶼安的眼神很微妙:「那如果沒有祭品的話,你的母親還會讓位給你嗎?」

  「肯定會呀!」除然的語氣理所當然:「我是媽媽唯一的女兒,也是唯一的祭司候選,所有寨民都知道我就是下一任祭司,祭祀只不過是一個流程罷了。」

  「除非山神親自出現否定我,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就根本沒有山神。」

  紀嶼安心想這可不一定,只不過「山神」不一定是山神,可能是其他東西包裝而成。畢竟這裡可是鬼怪的世界,真實存在著非自然力量,除然的母親很明顯便掌握著這一力量。

  不管怎麼說,紀嶼安已經確定了除然身份的特別,他想,除然必定是祭祀當日的重要一環,雖然他暫時還不清楚除然所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因為除然很配合的態度,再加上她不能缺席祭祀,所以紀嶼安在得到想要的信息後就放了她,自己則和紀嶸景在除然的注視下又跳進了水井口中。

  他並不擔心恢復自由後的除然會出賣他們,畢竟就算她什麼都不說,找不到祭品的寨民也遲早會將目光放到新來的學生鬼身上。

  更別提他剛剛還安排了陳雪如將綁老徐的繩子鬆掉,算算時間,那個寨民指不定已經去通風報信,帶人進入地道了……

  事情不出紀嶼安所料,在他和紀嶸景在地道里原路返回穿過兩個地洞口時,老徐果然找到林寨主,帶著一群寨民踢開了1號、3號兩家之外的院子,把其中沒進地道的學生鬼和玩家一網打盡,男女分開,五花大綁。

  紀嶼安通過那顆藏在石獅嘴裡的眼珠看到,林寨主帶著寨民將二十來個學生鬼押進了山神廟,而老徐則帶著幾個寨民正往自己家的方向沖了出去。

  他將視角轉換到被綁起來的學生鬼身上,林寨主留下十來個寨民看守學生鬼後,帶著幾個身強體壯的寨民從水井口裡跳下去。

  聯合起林寨主的行動和老徐離開的方向,紀嶼安猜測老徐將他們的行動告訴了林寨主,此時他們從兩個不同的入口進入地道,打的應該就是兩面包抄的主意。

  紀嶼安不樂意看玩家爽快,更不想她們失去控制,便遙控著陳雪如帶譚敏心和趙梓彤走上正確的路,隨後雙方在第三個地道口匯合。

  譚敏心和趙梓彤是玩家,不能接觸雨水,因此從頭到腳都被布包的嚴嚴實實,不露一點縫隙。她們還沒有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危機,看到有人從對面走過來時連忙拿手電筒晃了晃,看清對面的人是紀嶼安和紀嶸景後才鬆了口氣,抵禦反抗的姿態鬆懈下來。

  譚敏心走上前問道:「你們倆下來地道有一段時間了,有沒有發現什麼線索?」

  紀嶼安擡起手,五指張開蓋在臉上,輕聲說:「把手電筒拿開,光太亮,刺到我的眼了。」

  譚敏心連忙將手電筒收起,歉意地說:「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紀嶼安的手緩緩落下,擡眸輕輕瞥了她一眼。

  看著他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半張臉和眼睛,譚敏心微微一怔,總覺得他此時的眼神有種莫名的晦澀,她來不及多想,便聽面前人說道:「……我們本來在前面走,但突然聽到前面傳來一陣動靜,好像有一堆人在接近。我們不敢托大,就回頭了。」

  譚敏心愣住,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後將紀嶼安往旁一推,手電筒打開,直直往前照去,昏暗的地道里,扛著鋤頭的林寨主和幾個寨民正站在不遠處的後方,衝著他們猙獰地笑,一顆心霎時墜入谷底。

  被她推開的紀嶼安撞向山壁,紀嶸景急忙靠過去充當肉墊,才沒讓紀嶼安撞傷。

  譚敏心顧不上自己粗暴的動作,拉著趙梓彤轉身想跑,陳雪如「緊張」之下不小心將兩人絆倒。

  紀嶸景將撞到他懷裡的紀嶼安摟住,冷厲的眸光從地上的譚敏心身上狠狠剜過,要不是紀嶼安攔著,他恐怕就要動手了。

  紀嶼安扯了扯嘴角,撐著紀嶸景硬卻彈性的胸膛上輕輕吸了口氣。

  撿起地上暗掉的手電筒重新打開,照往譚敏心她們逃跑的方向,昏黃的燈光照亮身後那一條路,幾道扭曲的陰影投在山壁上。

  蜿蜒的轉角處,滿眼陰冷的寨民老徐出現,帶著另幾個寨民將後面的路堵住,緩緩向幾人逼近。

  林寨主和老徐帶著一堆寨民兩翼包抄,手裡拿著鋤頭等農具,將譚敏心、趙梓彤和一眾學生鬼的去路擋住。

  譚敏心看著逐漸逼近的寨民,一顆心沉進谷底。

  她的臉色蒼白,目光從崎嶇陡窄的山洞移到面目扭曲的寨民手持的農具中,身後的趙梓彤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平靜,拉著譚敏心的衣角顫顫巍巍地問:「譚、譚姐,我們該怎麼辦?」那麼多敵人,她們能逃得出去嗎?

  譚敏心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雙全難敵四手,而她們又在地下密道里,寨民們占盡了主場優勢。譚敏心這邊不但沒有助力,還有一堆走路都能將她們絆倒的『拖後腿』的NPC。

  譚敏心無奈發現,她和趙梓彤在眼前這種局勢下,能逃脫的概率幾乎幾乎為0。

  即便勉強逃脫,兩人的戰鬥力也要因此大打折扣。除非……

  譚敏心下意識看向了紀嶸景,她記得這個NPC曾經讓她的役鬼感到害怕,他不是普通的NPC,如果他能動手的話,或許可以嘗試對抗一下寨民……

  譚敏心這麼想著,與紀嶸景的視線碰到了一起,隨後一怔,不禁打了個寒顫。

  青年懷抱著那個略顯消瘦的少年,他的面部依舊僵硬死板,一雙眼睛卻格外陰冷暴戾。

  他死死地盯著譚敏心,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惡意一點也不比那些寨民少,甚至更為強烈。

  譚敏心慌忙收回視線,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他,心裡發苦地想,看來這波只能束手就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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