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2024-09-13 22:30:11 作者: 不為舟

  第 83 章

  第二日醒來, 鹿臨溪最後一次用靈力養護了傷血子母草。

  黑色草葉之上生出了鮮血般艷紅的花葉。

  一小一大兩分枝,子草三片葉,母草七片葉, 葉片細長, 葉尖向外捲曲, 生著細細小小的黑色斑點。

  斑點之上, 散發著若隱若現的黑霧,在這艷紅之上添了幾分頹敗。

  這玩意兒光是看著就很邪門, 有密恐的人多看兩眼怕是會起一身雞皮疙瘩。

  鹿臨溪小心翼翼將兩株草葉完整剪下, 放在桌上盯著看了半天。

  按理來說, 她現在只要把子草吃掉, 就可以放心地把母草交給別人保管了。

  她也曾做過那麼多年的鵝, 草這種東西真沒少吃,可這玩意兒長成這樣,還真是讓人下不去嘴呢。

  鹿臨溪猶豫了很久, 猶豫到浮雲和沈遺墨二人前來敲門議事了,這才深吸了一口長氣, 當著大家的面,皺著眉頭把這玩意兒硬生生塞進嘴裡,猛猛灌了一碗茶水,將它送進了肚子。

  

  浮雲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問出一句:「這草, 什麼味道?」

  還真是奇怪的關注點呢,但鹿臨溪卻不覺得意外。

  她們當過鵝的,總是容易好奇各種草葉的味道。

  鹿臨溪擺了擺手, 搖頭道:「是我不想再吃第二次的味道。」

  老實說,這傷血子草的味道, 有點澀,有點酸,還有點苦——總之就是不太好吃。

  不過這種害人的東西,沒有難吃到讓人難以下咽已經非常不錯了。

  她覺得自己還是太勇了,她完全可以把這玩意兒弄成碎屑或是粉末,就著甜粥或是糖水吃的。

  不過東西已經下肚,再去糾結這些就沒有意義了。

  「這下好了,這副身子不可能被天魔奪取了。」鹿臨溪說著,舒了一口氣,將母草放到了謝無舟的手裡。

  下一秒,母草於他手中消失不見。

  鹿臨溪放下心來,轉頭向浮雲問道:「你之前查命簿,有沒有查到什麼?」

  浮雲點了點頭:「相府千金景明秋,生來體弱多病,只能以藥續命,她將命盡於今年中秋,年僅十六。就像小溪你說的那樣,她這一生壽數十分短暫。」

  鹿臨溪好奇問道:「命簿只講這些嗎?」

  浮云:「只有這些。」

  還真是簡潔呢,那就由她來講講細節吧。

  鹿臨溪這般想著,稍稍坐直身子,清了清嗓:「事情的前情之前也說過了,我再簡短說一下現在的情況吧……誒,我上次說到哪裡了?」

  浮云:「散修以禁術化作半魔之軀,只為突破壽數限制,長久守在醫女身旁,為她尋求破咒之法。」

  「哦對!」鹿臨溪點了點頭,把話繼續說了下去,「他這一守,就是兩百多年,可轉眼十幾世過去了,他往返於兩界之間,替各路妖魔做著最危險的各種交易,搜羅了無數奇珍異寶,卻沒有一件可以解除醫女身上的詛咒。」

  浮云:「竟有那麼久了……」

  鹿臨溪:「那名醫女不過是個凡人,三魂七魄經受不住這生生世世病痛纏身的早夭之苦,如今已經殘破得快要徹底消散了。」

  浮雲聞言,不由輕嘆。

  「隨著醫女魂魄愈漸衰弱,那名散修心底的歉疚與痛苦也就越來越深。」鹿臨溪篤定道,「對他而言,只要有辦法能救醫女,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如果我們可以幫他們一把,替醫女破了那詛咒,再把醫女身子治好,他一定願意把那顆能夠阻絕怨氣的靈石送給我們的!」

  「如果只是破除一個妖族留下的禁術,應該沒有問題。」浮雲單手托腮,若有所思道,「可那女子此生壽數已定,魂魄也確實十分衰弱了,就算去到來生,壽數也未必能夠長久。」

  她說著,不由輕嘆:「而且,如此殘缺的魂魄想要恢復如初,還需往後每一次輪迴里日積月累的養護,若稍有不慎,只怕還是會魂飛魄散的。」

  「沒事沒事,能破除詛咒很不錯了,這也算幫他大忙了,他沒理由不把東西給我們的。至於後面的事,那就交給後面去說嘛!」鹿臨溪這般說著,稍稍頓了幾秒,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不過他們挺可憐的,我們就不能多幫他們一點嗎?比如為那女子修補一下魂魄?」

  謝無舟:「可以。」

  鹿臨溪聞言,一時放下心來。

  然而就在下一秒,忽有一盆冷水潑了下來。

  「其實不太方便。」沈遺墨沉聲說道,「這世間之事,得失皆是因果,倘若得失失衡,便是逆了命數……」

  鹿臨溪:「可命數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呀。」

  沈遺墨:「命數固然可逆,但是總要有人付出代價,若以神魔之力強行干預,必定遭受天道反噬。」

  浮云:「是啊。」

  鹿臨溪:「……這個反噬,很嚴重嗎?」

  浮雲搖了搖頭,認真說道:「這就不清楚了,如果只是改變一些微小的因果,反噬或許也能很輕,但要干預一個人往後生生世世的命數,那麼一定也會影響到與之相關之人的命數,這其中牽連甚廣,所要承受的反噬就不會太輕了。」

  什麼因果、命數、天道的……

  鹿臨溪發現自己聽到這些東西就很容易頭疼。

  但這個世界亂七八糟的規矩太多,她著實有點搞不懂,也完全沒有心思去研究。

  她下意識看了謝無舟一眼,他是最不講規矩的那個,這種時候聽他說話,應該比聽倆神仙講什麼因果得失天道反噬要舒心。

  鹿臨溪:「你怎麼看啊?」

  謝無舟淡淡說道:「誰想救人,誰承反噬。」

  鹿臨溪:「你的意思是,給他力量,讓他自己去救?」

  謝無舟:「嗯。」

  這樣的回答,鹿臨溪倒也不覺意外。

  謝無舟一向如此,背後推波助瀾的事沒少做,但從來不會替旁人背負任何因果。

  浮雲與沈遺墨對視一眼,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鹿臨溪想了想,再次問道:「那他會怎麼樣呢?」

  謝無舟:「那就要看他想做到什麼程度了。」

  鹿臨溪:「這樣啊……」

  說到底,還是要看當事人自己的選擇。

  力量給他了,想要怎麼用都行,用過火了遭受反噬也是他自己的事。

  他要是懂得知足,應該可以擁有一個相對不錯的結局,可要是貪念過多,最後的結果可就不好說了。

  總之忙是肯定要幫的,就是大家都不方便親自出手,多少需要繞點彎子。

  不過問題不大,這一次沒有人在背後教唆搞事了,她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把其中利害與那人慢慢說清,像原文裡那麼極端的情況肯定是不會發生了。

  既然決定幫忙,那就肯定要去見見當事人了。

  考慮到那冥府鬼商總在夜間私會相府千金,鹿臨溪吃完了當天的晚飯,才不緊不慢地拉著謝無舟陪自己去了一趟相府。

  二人來到相府門前時,天邊夕陽漸落,遠方似有烏雲。

  門外有一輛馬車,不知是誰停在此處的。

  鹿臨溪望著眼前緊閉的相府大門,很是缺德地望著謝無舟開了一個玩笑:「分明都是景家人,他們怎麼不給你開門呀?」

  謝無舟:「……我不姓景。」

  鹿臨溪:「你不是叫景澄嗎?」

  謝無舟:「那不是姓。」

  鹿臨溪稍稍回憶了一下,發現好像確實如此,就像浮雲不姓浮,祈澤不姓祈一樣,他們天界神族好像沒有隨父姓的說法。

  她剛想說點什麼,便見相府大門忽然被人打開。

  那從皇宮裡請來的御醫被管家恭恭敬敬送了出來,此刻正提著藥箱坐上那回宮的馬車。

  望著馬車漸行漸遠,鹿臨溪不禁輕嘆一聲。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與謝無舟來此之前便早早隱匿了身形,此時此刻行在相府之中,只覺隨處都飄著一股很苦的藥味。

  這御賜的府邸雖然不小,府中人丁卻並不算興旺。

  鹿臨溪順著長長的迴廊一路走到府中千金的閨閣,也就碰上了一個下人,哪怕是雲縣鬧了鬼的富商家裡都比這兒看著熱鬧。

  此處下人少的原因也很簡單,當朝丞相不曾納妾,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大女兒年僅十六,小兒子未滿十歲,這麼大個相府需要伺候的人一共只有四個,下人多了確實也沒有什麼意義,可能還會吵到本就病弱的小姐。

  是的,所有人都害怕吵到小姐,所以相府大多時候是無比安靜的。

  小說里寫過,景明秋的一生就是在這樣安靜的一個地方度過的。

  這份安靜,來自於家人對她的關心與愛護,卻也讓她這幾乎無法踏出房門的一生,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或許也正因如此,那個總在夜裡闖入她的閨房,為她帶來外頭的食物、聲音、以及故事的鬼商才會那麼無可替代吧。

  鹿臨溪第一眼看見景明秋,便止不住地有些欷歔。

  她很美,不是那種一眼驚艷的美,她的美安靜而又蒼白,好似一朵曇花,不爭不搶,只是短暫綻放著無瑕的白,很快便會在無人知曉之地悄然凋謝。

  她穿著一身素白,只用一支玉簪綰著簡單的髮髻。

  窗戶輕輕開著一條縫隙,她坐於窗邊,靜靜望著窗外常年不變的院景。

  外頭的樹梢上站著一隻黑色的小鳥,鹿臨溪叫不出它的名字,只能確認那不是一隻晦氣的烏鴉,因為它的叫聲還挺清脆好聽的。

  景明秋看著那隻小鳥,嘴角不由揚起一絲淺淺的笑意。

  仿佛於她而言,這樣的聲音已經足夠動聽。

  可送藥的下人在桌邊放下藥碗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關上了那一條窗縫。

  「小姐,入秋了,晚上風涼,你不要總是坐在窗邊。」下人說著,轉身走回桌邊,端起藥碗與藥匙,輕輕吹了起來。

  「我看外頭也沒風啊。」

  「快起風了,天邊雲都黑了,待會兒是要下雨的。」下人認真說道。

  「好吧。」景明秋應著,起身緩步走回桌邊,望著正在吹藥的下人輕聲說道,「你去休息吧,我等藥涼一點就喝。」

  她的聲音單薄而又攜著些許沙啞,應是常年咳嗽所致。

  下人想了想,放下了手中藥碗,哄孩子似的叮囑了一句:「待會兒真要下雨的,小姐今日不要再開窗了哦。」

  「嗯。」

  鹿臨溪看著下人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窗都不讓開,真不怕憋死人啊。」

  她說著,撇了撇嘴,轉頭見謝無舟倚在門邊望著景明秋打量了一會兒,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看出什麼了?」

  謝無舟:「她體內詛咒並不難解,可魂魄也確實不易修復。」

  鹿臨溪:「如果想要替她修復魂魄,那個人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呢?」

  謝無舟思慮片刻,淡淡說道:「用自己的修為與壽數去換。」

  鹿臨溪:「聽起來好像還好。」

  「他現在是半魔之軀。」謝無舟提醒道,「世間神魔無來生,壽數盡了便是盡了。」

  「……真是有夠麻煩呢。」鹿臨溪嘟囔著,有些無奈地坐到了景明秋的對面。

  藥味兒很苦,但她還是將它喝了下去,哪怕早已習慣這樣的味道,也還是會在入口的那一瞬苦得眉心緊鎖。

  放下藥碗後,她望著關上的窗子看了許久,最後還是起身回到了床上。

  鹿臨溪能看見,景明秋的眼裡有幾分期盼。

  她一直靜靜看著那緊閉的窗戶,明顯似在等待什麼人的到來。

  不過那一夜,除了一陣風雨,再無其他到訪此處。

  接下來的幾日,鹿臨溪都會在晚飯後來到相府,默默守在景明秋的身旁,直到月上梢頭,病弱的女子沉沉睡下。

  等了幾天後,鹿臨溪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大聲感慨了一句:「那人來這裡的次數未免也太少了吧?」

  她在這裡把藥味兒聞熟了,咳嗽也聽熟了,傳說中鬼商的影子是半點沒有見到啊!

  說好的經常夜間私會呢?

  人呢人呢人呢?!

  鹿臨溪一臉麻木地繼續等著,終於是在七月末的一個夜晚,聽到了那自院外翻牆而來的動靜。

  本來已經分外恍惚的鹿臨溪一下清醒了過來,瞬間拍了一下謝無舟的手肘:「來了來了!」

  與此同時,她在景明秋的眼裡看到了一絲遮掩不住的欣喜。

  病弱的女子從床上坐了起來,迅速整理著睡亂的長髮與衣襟。

  窗外的身影沒有推窗而入,只是靜靜候在外面,直到景明秋說了一句「請進」,這才推開窗戶,身手敏捷地躍了進來。

  他走至桌邊,點燃了桌上半截燭火,轉身走至床邊坐下,在景明秋期待的目光下從衣襟里摸出了一包糖糕。

  糖糕被壓得有點扁了,揭開油紙的那一刻,已經沒了本該好看的形狀。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景明秋半點也不在意,笑著伸手接過,低頭安安靜靜吃了起來。

  屋內只有一盞燭火,光線暗得讓人看不清許多東西,可鹿臨溪總覺得那個鬼商的面色有些蒼白。

  「他受傷了,傷得不輕。」謝無舟淡淡說著。

  「誒?」鹿臨溪愣了一下,連忙起身上前認真打量了一番。

  果然,此人面色很差,儘管已經盡力偽裝,卻也難掩傷重後的疲態。

  他這麼久沒來,是因為受了傷,怕她見了擔心嗎?

  鹿臨溪又一次坐回了桌邊,神色複雜地看著這對偷偷摸摸的小情侶。

  景明秋胃口一向不好,鬼商帶來的糖糕她只吃了幾口,便已開始連連咳嗽。

  鬼商見狀,連忙起身為她倒了杯水,遞到她面前之時還不忘用靈力稍微溫了一下。

  「對不起……每次給你帶來的東西都會讓你難受。」

  景明秋笑著搖了搖頭:「平日裡除了粥和藥,我什麼都吃不到,你帶來的東西都很好,我消受不了……但你也別不給我帶,我只吃一點,不會有事的。」

  「嗯。」鬼商應著,將未吃完的糖糕收好。

  這東西不能留在這裡,要是被發現了,那些無辜的下人少不了要挨罵挨罰。

  他知景明秋不願旁人因她遭受這樣的誤會與責罰,卻也實在沒有辦法說出這些東西的來頭,所以在誤會發生過一次以後,他便每次都會把這些東西仔細收好帶走。

  景明秋靜靜望著他,直到他把東西收回衣襟,這才輕聲說道:「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鬼商微微搖了搖頭:「我會來的……只是,只是有些事,不能再耽誤了。」

  景明秋:「那,你的事情做完了嗎?」

  鬼商:「還沒有,但是應該快了。」

  景明秋:「到時就能常來了嗎?」

  那一刻,病弱的女子眼中有著一絲不切實際的期盼,那么小心翼翼,又那麼難以隱藏。

  她好像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如果分別太久,會怕等不到下次再見。

  鬼商沉默了許久,忽然笑著問了一句:「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出去?」景明秋想了想,不確定地問道,「去院子裡嗎?」

  「不,去相府外面,去街上看看。」鬼商輕聲說道。

  景明秋:「可我不能出去,就算只是去到院子裡,大家都要為我擔心很久。」

  「我帶你出去,偷偷的,不會被發現。」鬼商笑著說道,「我尋到了一件寶物,它能為你擋風,到時我背著你,不會很累的。」

  他說著,雙手向前攤開,掌心幻出了一面淺藍的薄紗。

  他將薄紗輕輕披上景明秋瘦弱的肩,只見靈光一閃,薄紗於她身上幻作了一件輕而薄的淺色衣衫。

  景明秋目光中滿是驚訝與不解:「這是……」

  鬼商:「這叫雲水紗,只要你穿著它,不止是風,就連水火也再不能傷你分毫。」

  「還有這種東西?聽起來好厲害啊!」鹿臨溪不由詫異,「他是為了這個東西才受傷的嗎?」

  謝無舟:「靈力微弱之物,也就只能擋擋尋常水火。」

  鹿臨溪:「那就夠了呀,對一個普通人而言,這已經非常厲害了!」

  謝無舟:「不及我一根尾羽。」

  鹿臨溪:「誒?你尾巴毛還有這效果呢?我這兒有兩根呢,夠做一件水火不侵的衣裳嗎?」

  謝無舟看了她一眼,一時欲言又止。

  「不夠也沒事,你不用拔了,我就隨口一說。」鹿臨溪說著,無所謂地擺了擺手,繼續圍觀起了床邊的小情侶聊天。

  鬼商的提議讓景明秋很心動,可從小到大,她就沒怎麼離開過相府,如今這副身子,更是沒有多餘的力氣離開這間屋子了。

  她怕自己一旦離開了這裡,就會成為令人擔心的負累。

  她怕自己倒在外頭,會嚇著眼前之人。

  跳動的燭火,忽明忽暗地映著她眼底的遲疑。

  鬼商沒有催她回答,只是告訴她,時間還有挺多,她可以慢慢想。

  接下來的夜晚,他會常來的,她要是什麼時候想出去了都可以告訴他。

  他說,再過半個月就到中秋了,外面會有燈會,就算別的時候不敢出去,那天夜裡也可以出去看看。到時候街上一定可熱鬧了,會有很多很多有趣的雜耍,很多很多好看的燈,還有猜燈謎的遊戲。

  不過那天夜裡,街上人一定很多,人多的地方總是特別擠,她要是害怕啊,他可以帶她上城樓,城樓風景很好的,可以看見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天夜裡,蒼都一定燈火如晝。

  她該看看的,哪怕遠遠看上一眼也好。

  他肯定知道她壽數將近,就算無力阻止,也希望在那之前,至少帶她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景明秋聽著聽著,嘴角不自覺微微揚起。

  她說她再想想,鬼商點了點頭,又同她講起了往年的中秋燈會是怎樣的熱鬧。

  他說了很久,聲音很輕,景明秋身子不好,沒聽多久便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她輕聲回應著他的每一句話,直到意識漸漸模糊,沉沉睡了下去。

  在小說里寫過,景明秋總是先睡著的那一個,鬼商會將她輕輕放平,為她蓋好被子,而後輕手輕腳地離開這裡,仿佛從未來過一樣。

  這一次,也是這樣。

  他吹滅燭火,悄悄離開了這裡。

  來時緊閉的那一扇窗,去時也有被他輕輕合攏,若非留下了一面薄紗,真就仿佛從未來過一般。

  然而就在他翻身躍出相府的那一刻,眼前忽有兩個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一言不發地攔住了他的去路。

  他們的出現太突然了,突然得他竟然毫無察覺。

  比這更令人詫異的,是他分明可以確定此二人一定修為不淺,卻完全無法從他們身上察覺到哪怕一絲特殊的靈息。

  「冥府鬼商,易江傾。」鹿臨溪上前一步,笑著問道,「我沒記錯你的名字吧?」

  「你們是什麼人?」

  面對如此警惕的鬼商,鹿臨溪昂首挺胸,底氣十足且分外認真地說了一句:「你別怕,我們是好人!你想救的人,我們有法子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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