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2024-09-13 22:29:52
作者: 不為舟
第 76 章
鹿臨溪一覺醒來, 發現自己已是睡得四仰八叉,習慣性霸占了整個床鋪。
客房中沒有謝無舟的身影,桌上倒是有溫好的茶水, 此刻還冒著熱氣。
她坐起身來, 歪著腦袋呆滯了一會兒, 回過神時忽然有些懊惱。
她睡覺向來不老實, 屬於是床有多大張,人就有多能滾的那種, 也不知昨晚有沒有影響到謝無舟。
也許可能, 貌似大概……是影響到了吧?
本章節來源於𝘣𝘢𝘯𝘹𝘪𝘢𝘣𝘢.𝘤𝘰𝘮
現在人都不在屋裡了, 怕是天還沒亮就已經從床上逃走了。
鹿臨溪嘆了一聲, 心念動時, 靈光一閃,睡亂的長髮瞬間便已梳理乾淨,身上也已換上了嶄新的衣裙。
真方便啊!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嘗試了, 但她還是忍不住感慨——有法力就是好啊!
要是現在有人問她,空調wifi和法力哪個重要, 她還真會選法力,完全不帶猶豫的。
無相草的花骨朵似是又鼓了一圈。
鹿臨溪走上前去,指尖於花苞上輕輕一點,便將今日份的五百靈根澆了進去。
她望著這盆小花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在桌邊坐下, 順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這茶剛喝一口,謝無舟就回來了。
鹿臨溪擡眼望著他,一句話還沒問, 便見他主動解釋了起來。
「我想你快醒了,所以下樓找小二點了些吃食。」謝無舟說著, 走至桌邊坐下,「你先吃點東西,吃完再走。」
鹿臨溪想了想,擡眼問道:「要不等兩天?」
「嗯?」
「我的花快開了,就在後天。」鹿臨溪說著,摸了摸長長的葉片,若有所思道,「它得開花了才能收進靈囊,現在動身的話,我們要真遇上什麼危險了,還得分神護著它,多麻煩啊。」
「聽你的。」謝無舟為自己倒了杯茶。
鹿臨溪雙手捧起自己的那杯小喝了一口,有些心虛地小聲試探了一句:「昨天晚上,我是不是……擠到你了?」
「沒有。」謝無舟說著,嘴角不自覺上揚些許。
「那就好,那就好!」鹿臨溪鬆了口氣。
「壓著我了。」
「……」
這怎麼聽起來比擠著還要糟糕呢!
鹿臨溪連忙放下茶杯,雙手捂臉,緩緩低下了頭。
「你要不還是多開一間房吧,我睡覺不太老實……」
「沒事。」謝無舟喝了口茶,眼底笑意不減,只意味深長地看著鹿臨溪,「我老實,你隨意。」
「……」
「我睡地上也行。」
鹿臨溪一時沒話了。
她從前真沒發現這孔雀這麼黏人呢,情願睡地上也要和她住一間屋。
算了,不糾結了,地上床上他愛睡哪兒都行,反正晚上睡不好的人不是她。
鹿臨溪這般想著,低頭玩弄起了無相草的葉子。
反正也不急著出發,那便乾脆趁花未開,把準備工作都給做足。
考慮到天界沒有東西吃,鹿臨溪精力十足地上街逛了一圈,往靈囊里備了許多水果與乾糧。
這一次,要是能在天界多待幾日,她不會再被空氣輕易勸退了!
三天的時間,幾乎一晃眼便過去了。
小小的花盆裡,開出了一朵淺藍色的小花。
系統顯現的小字告訴她,無相草只可捏塑一次形狀,滴血認主後可承三魂七魄。
這玩意兒竟然是一次性的,這讓她多少有些失望了。
鹿臨溪坐在花前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輕嘆著將它摘下,小心翼翼地收進了靈囊。
這個東西到底怎麼用,她還需要再思考一下。
既然花開了,吃的也準備好了,那她確實也該去面對自己害怕面對的一切了!
「走吧,去天界!」
鹿臨溪說著,走到窗邊,擡眼望了一眼天邊的雲朵。
她還記得,許多年前,浮雲就是望著天邊的雲,為自己取下的那個名字。
她剛想感慨點什麼,便被謝無舟摟住腰身,只一瞬便模糊了視線。
天門守衛一如她上次走時那般,身體十分挺拔,目光格外堅毅。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在他們的眼裡,今日依舊和往日沒有什麼不同。
有什麼不該出現的人從他們身旁路過了,就像是一陣風輕輕吹過,根本不會引起他們一分一毫的注意。
雙腳落地的那一刻,鹿臨溪有些茫然地望了望四周,擡眼向謝無舟望去。
鹿臨溪:「浮雲住哪兒啊?」
謝無舟:「你問我?」
鹿臨溪一時噎住。
這就很尷尬了,兩個外地人擱這兒迷失方向了。
謝無舟肯定是沒法幫她問路的,可她這身份也不好向人問路吧?
自幼在天界長大的雲杪仙子在天界迷了路,她要找的地方甚至是她最好的「姐妹」浮雲仙子的住所。
這聽起來多少有些詭異了。
鹿臨溪思來想去,決定先回瑤華殿一趟。
先前在下界發生了那麼多事,就算她不去找浮雲,浮雲也肯定是要來找她的。
現如今,她只需要讓浮雲知道她回來了。
不過在那之前,她要先去一個地方。
鹿臨溪:「謝無舟,我們先去琅嬛閣!」
謝無舟:「去那兒做什麼?」
鹿臨溪:「當然是取東西!」
謝無舟:「……」
「你知道我要去取什麼東西。」鹿臨溪沉聲說道,「你看過那捲記錄,我在裡面看到了你留下的靈力,非常微弱,只一瞬就散了……」
謝無舟一時沒有回答,似是陷入了一陣回憶。
「你為什麼沒把它帶走?」鹿臨溪再次追問。
「沒有意義。」謝無舟淡淡說道。
「有意義的!」鹿臨溪非常認真地對謝無舟說道,「有些真相不能只有我們知道,既然我們選擇再次來到這裡,那麼除了確認一些人值不值得外,總還是要做點什麼的!」
她說著,牽起他的手,朝著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剛走兩步,便被謝無舟拽得停了下來。
鹿臨溪不由皺眉,回身問道:「你就那麼不想面對嗎?」
謝無舟:「走錯了。」
鹿臨溪:「……」
有點尷尬,但是沒有關係。
她路痴不是一天兩天了,謝無舟肯定已經很習慣了。
鹿臨溪抿了抿唇,眨了眨眼,努力在臉上扯出了一抹笑意:「魔尊大人,前方帶路?」
謝無舟不由一笑,轉身走在了前方。
有人帶路的感覺就是好,鹿臨溪感覺自己走在路上的步伐都自信了不少。
再一次來到琅嬛閣前,鹿臨溪剛想像上次那樣化作花瓣偷偷飄進去,便被謝無舟帶著一下去到了閣頂。
「你還真是如入無人之境啊……」
「你不也能做到?」謝無舟笑道。
「沒你那麼快。」鹿臨溪說著,循著記憶的方向走了過去。
謝無舟望著滿樓書冊淡淡說道:「我留的記號被你弄沒了。」
「我有留!」鹿臨溪說著,彎起眉眼,擡起手來,只稍稍動了動手指,一冊古舊的書卷便已自動飛到她的手中。
她得意地挑了挑眉,將書卷收入靈囊。
鹿臨溪:「前方帶路吧,小孔雀,我們去瑤華殿。」
謝無舟:「……鹿臨溪。」
鹿臨溪:「嗯?」
謝無舟:「別這麼叫我。」
鹿臨溪沒忍住笑出聲來。
不過無論她笑得如何放肆,某些心中不滿的人仍得乖乖為她帶路。
鹿臨溪回到瑤華殿的第一件事,便是在仙侍們詫異的目光中,施法將前院的白藤花盡數染作紅色。
末了,她退後兩步,認真欣賞起了自己的傑作。
真是紅紅又火火,只看一眼都覺艷麗——這麼明顯的變化,應該能被路過的小仙放嘴邊閒談幾句吧?
玉盞聞著動靜趕了過來,眼底滿是難以置信。
「仙子,你最愛的便是這些白藤啊,怎麼忽然一下全都染了紅色?」
「換個顏色,換種心情!」鹿臨溪說著,餘光看見謝無舟悠閒地逛去了別處。
「這些日子仙子又去哪裡了?玉盞四處都找不到仙子,仙子莫非真的……」
「這個不重要。」鹿臨溪望著滿院染紅的藤花,若有所思道,「這顏色怎麼樣?看著夠顯眼吧?」
「紅得如此張揚,怎會不顯眼呢?」玉盞說著,臉上寫滿了不解,「仙子素來最愛白色,太子殿下也喜素淨……」
「停停停,打住!」鹿臨溪打斷了玉盞的話,下意識往謝無舟的方向看了一眼,見他眼底似有笑意,一時有些無語,連忙對玉盞認真強調了一句,「以後不准和我提太子殿下了。」
玉盞張了張嘴,杏兒似的雙眼眨巴了好幾下,這才緩緩點了點頭。
鹿臨溪望著院中滿目的紅髮了會兒呆,忽然覺得這樣還是太張揚了,萬一把什麼厲害的神仙引過來做客了,某隻孔雀怕是會藏不住的。
她想了想,衣袖一拂,再次將院中藤花變回了白色。
一旁玉盞見了,顯然鬆了口氣。
「浮雲是不是回來了?」鹿臨溪望著玉盞問道,「能不能辛苦你替我跑一趟,幫我送個東西給她,讓她抽空來見見我?」
玉盞稍稍愣了一下,而後眼底閃過一絲疑似「聰明」的光亮。
她歪了歪腦袋,壓低聲音,悄悄說道:「仙子想得確實周到,太子殿下歷劫歸來後,確實常往浮雲仙子那兒去,玉盞會挑好時機去送的,保證太子殿下也能看見!」
這也要挑時機啊?
不過就是送個東西,從前都是這麼刻意的嗎?
鹿臨溪:「你別太聰明了……」
玉盞:「都是仙子教得好!」
我不是,我沒有!
我怎麼會教小姑娘耍這種幼稚又低級的心眼?!
雲杪平日裡玩得都是這種手段嗎?這可真是令人頭大……
「聽我說,你不用挑時機去,真的真的真的不需要!」鹿臨溪無比認真地說道,「你只要把東西幫我送到浮雲手上就好!」
玉盞連連點頭:「那仙子這次要送什麼寶貝過去?」
她話音剛落,便見自家仙子指尖忽然多了一根鵝毛。
那一刻,她的眼底漸漸浮現了幾分疑惑。
鹿臨溪:「你把這個送過去。」
玉盞:「這,這……」
鹿臨溪:「怎麼了?」
玉盞:「沒,沒……玉盞這就去送!」
那丫頭說著,雙手接過了鹿臨溪指尖的鵝毛,帶著滿心滿眼的疑惑,三步一回頭地離開了瑤華殿。
鹿臨溪鬆了口氣,轉身走回寢殿,鹹魚似的躺到了床上。
謝無舟是跟在她身後進屋的,這傢伙是半點也不見外,剛一進屋便為自己尋好了靠窗的位置,斜倚著窗沿,曬起了太陽。
鹿臨溪:「我記得你更喜歡外頭那把躺椅。」
謝無舟:「都差不多。」
鹿臨溪想了想,從床上翻身坐起,惆悵道:「雲杪從前似乎沒少糾纏祈澤。」
謝無舟不由輕笑:「看出來了。」
鹿臨溪沉思了好一會兒,越想越是心慌:「他對雲杪的印象怕是挺差的,也不知他恢復記憶後,是會相信我在下界說的那些話,還是把我當成滿口謊言的雲杪來看……」
「或許我不用擔心這個,因為不管他把我當成誰,我現在都和你勾結在一起了。」她說著,不由皺起了眉頭,「要是他正好在浮雲那邊,忽然聽說我回來了,會不會直接帶一大堆人過來把我抓了啊?」
「勾結?」謝無舟淡淡說道,「聽起來很不光彩。」
「你是魔尊,我是……我,我我大概是個仙子,雖然是假的……」鹿臨溪說著,攤手反問道,「就我倆這身份,原本都不該認識的,結果現在走得那麼近,這難道是什麼很光彩的事嗎?」
謝無舟:「還好。」
鹿臨溪:「我這種情況,放在天界叫通敵。」
謝無舟笑著問道:「那你後悔了?」
「我後悔什麼,我說這情況叫通敵,我又不是天界的人。」鹿臨溪說著,不自覺抱起了雙膝。
她不禁陷入了漫長而又焦慮的等待。
還好,有謝無舟陪著,這讓她不至於太過害怕。
時間一分一秒在過,鹿臨溪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
等著等著,稍微有些困了,便在床上小睡了一會兒,但這一會兒睡得並不安穩。
心事重重的人,往往一閉眼就容易做夢。
大白天的,她就做了一個夢。
夢裡祈澤和浮雲帶著好多人包圍了瑤華殿,說什麼都要將他們拿下。
她試圖拿出那捲書冊揭露當年的真相,卻發現那些天界中人沒有一個願意相信,非說那書冊是偽造的,是勾結魔族的罪仙妄圖損壞天界名譽。
書卷被天界中人毀了,她又氣又急,卻也只能和謝無舟一起逃去魔界。
說是一起回魔界,四周卻是像極了她記憶中的屍山血海。
她望著漫天的怨氣,委屈得幾乎快要哭出聲來。
她問謝無舟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她的話沒人相信?
謝無舟只反問了一句:「你還不明白嗎?玉山一事,全都忘了?」
玉山一事……
人與妖,神與魔,本就是不平等的。
有些話語,縱使喊到聲嘶力竭,也不會被這個世界聽見。
就算聽見了,也始終無人在意。
鹿臨溪睜眼時,枕頭已被淚水沾濕。
她悄悄抹了一把眼淚,將噩夢壓回了心底,輕手輕腳走到門邊,靠著門框,望著院中繁花發起了呆。
恍惚間,似有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擡眼那一刻,她撞上了一雙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眸。
那雙眼睛的主人,變得和她記憶中不太一樣了。
褪去了人間的稚氣,換上了仙人的衣著。
如今的浮雲,又高貴,又漂亮,是天界最美的鴻鵠仙子。
那一刻,浮雲看著她的眼神是那麼的複雜,複雜得她不知該以怎樣的心情面對這樣的目光。
她們只是沉默地望著彼此的眼睛,似曾相識的眉眼中,各自深藏著難以相認的陌生。
這樣的對視,好似只有一瞬,卻又好似過了許久。
浮云:「……小溪?」
似有什麼,於心間輕輕躍起。
淚水,只一霎便模糊了鹿臨溪的視線。
浮云:「小溪!」
這一次,浮雲的語氣萬分篤定,眼底的陌生,也在那一瞬化作了重逢的喜悅。
她快步向她跑來,小心翼翼地為她擦去眼角淚水。
短暫沉默後,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我以為不會再見到你了!」浮雲輕聲說著,聲音似有幾分顫抖,「我好怕一切都是假的,是雲杪在騙我,好怕這個世上從來沒有出現過你!我,我……恍惚了很久很久……」
鹿臨溪輕撫著她的長髮,小聲問道:「你就不怕認錯了人……」
「你和她不一樣,我知道,我看著你的眼睛,我就知道……」浮雲說著,將懷中之人緩緩鬆開。
那一刻,她靜靜望著鹿臨溪的眼睛,無比確信地說道:「哪怕你與她一模一樣,我也知道,你不是她!」
她說,她想起來了,想起了是誰將自己推下畜生道,想起了那一刻曾經放在心底珍重的朋友,臉上究竟有著怎樣得意的神情。
她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傻子。
在神力被入塵台徹底封印的前一秒,她用上最後一絲氣力,將那人一同拽了下來。
她從未想過,那一瞬的反抗,會讓她們相遇。
回到天界的那一刻,她恍惚了很久。
理智告訴她,這一切不過是雲杪的謊言,雲杪已為謝無舟叛離了天界,離開之前還騙得祈澤以肉身封印了天魔殘魂。
可是,可是……
可是她想不通,她不明白。
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她,這一切絕不可能是這樣的。
「我無論怎麼努力,都說服不了自己……我做不到,做不到把你和她看做同一個人。我來這裡找你,你沒有回來,我……」浮雲通紅著雙眼,小心翼翼牽起鹿臨溪的雙手,「小溪,如果你是真的,真的存在於這個世上,我不相信你會傷害我,我不相信你對我的好都是假的……」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你和謝無舟到底在謀劃什麼?」她有些哽咽地說著,眼底滿是哀求,「你能不能,能不能……告訴我……」
「我說什麼你都信嗎?」鹿臨溪不禁問道。
「你說,我就信。」
鹿臨溪深吸了一口長氣,牽著浮雲的手,將她帶進了屋內。
浮雲看見了謝無舟,眼底似有一瞬的詫異與警惕,卻都在下一刻默默壓入了心底。
鹿臨溪拉著浮雲在床上坐下,輕聲說道:「我再和你說一個故事,好不好?」
浮雲目光從謝無舟身上收了回來,片刻猶疑後,緩緩點了點頭。
「故事的主角,有兩隻鵝,一個大魔頭,還有一個投生為小道士的天界太子……他們的名字,和你夢裡的大家一模一樣。」
她說,大魔頭看著像個好人,實際上一肚子壞水。
他有一個殺人誅心的計劃,可讓心懷蒼生的小道士永墮魔道,成為那註定滅世的天魔。
但是這個計劃被那隻叫小溪的大鵝撞破了。
小溪知道,浮雲最喜歡小道士了,為了不讓浮雲傷心,她每天都在想方設法阻止大魔頭幹壞事。
就這樣,一隻大鵝和一個大魔頭,在旁人看不見的背地裡,暗暗較起了勁。
大鵝肯定鬥不過大魔頭啊,她斗得好累啊,斗得都快絕望了。
眼瞅著大魔頭最殘忍的計劃就要成功了,她卻沒有任何辦法阻止一切發生。
可是一場意外,讓她闖入了大魔頭的夢境。
「你猜,她在裡面看見了什麼?」
「……」
「她看見了一個小魔頭!」鹿臨溪笑了,笑得有些苦澀,「那是一個沒吃過乾淨東西,又傻又笨的,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稍微對他一點好,就恨不得拿命去還的小魔頭。」
「……」
鹿臨溪望著浮雲的眼睛,認真道:「你還記得,我說過的那個容器嗎?我沒有騙你,他體內確實有一半天魔殘魂,他就是那個容器,是當年天界用來封印天魔殘魂的容器。」
「我是在古戰場裡看見他的,那是一片被怨氣籠罩得不見天日的屍山血海,那兒除他以外,只有滿山怨靈,和被怨氣侵蝕的怪物……他從三百歲起便被困在那裡,他一個人,獨自活了一千七百多年……」
「……」
「可天界的目的,不僅僅是用他困住天魔殘魂,他們希望天魔能在他體內復生,能與他徹底相融。」
「為什麼……」
「因為他們早有準備,他們在他體內種下了一種血毒,那種毒,會讓他的靈力無法抵禦血海侵蝕。」鹿臨溪沉聲說道,「他萬中無一的體質,加上天界施加的封印,能讓天魔殘魂無法離開他的身體。而他體內的那種血毒,會讓他的身體極其畏懼血海之水。天界早就想好了,只要天魔於他體內復生,他們便可催動一場足以吞沒一切的海嘯,將他與天魔一同淹沒……」
「……」
「如果成功了,天魔便會與他同死……就算失敗了,天魔也必定元氣大傷,短時間內難以復生。」
「……」
「世人只知天道預言謝無舟終將滅世,卻沒人知道他曾被囚於屍山一千七百年,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活著逃離了那裡,又是怎麼憑著一己之力,封印了天魔殘魂五千多年!」
「當然,更不會有人知道,在他成為謝無舟之前,還有另一個身份——承淵之子,景澄。」
「古神承淵,為護三界拼上了自己的性命,可他唯一的兒子,卻被選做了註定要被摧毀的天魔容器,像扔垃圾似的,扔進了那個他拼死一戰的古戰場。」鹿臨溪話到此處,仿佛連呼吸都已經開始顫抖,「而他的妻子,只是因為想要救回自己的兒子,被安上了未知的罪名,死於雷刑之下……」
她看著浮雲,看著那雙眼裡藏不住的錯愕,很輕很輕地問了一句:「你不覺得,這很諷刺嗎?」
「如果是你,你能視若無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