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2024-09-13 22:29:26 作者: 不為舟

  第 61 章

  鹿臨溪在心裡喊了系統幾聲, 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莫名其妙,把她引來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然後一點提示都不給, 這要她怎麼觸發劇情啊!

  謝無舟:「天快黑了。」

  鹿臨溪:「啊?」

  謝無舟:「今夜月圓, 怨氣比平日裡重, 最好趕在夜裡回去。」

  鹿臨溪:「……好。」

  今晚竟是月圓之夜, 難道劇情要在夜裡才能觸發?

  可系統也沒提前說明時間啊,這要她用什麼理由在此處拖延到入夜呢?

  鹿臨溪有些走神地跟在了謝無舟身後。

  

  她下意識回頭看了眼最後一個藍圈消失的地方, 眼瞅著離那越來越遠, 也不見系統出來吱上一聲。

  系統不是很在意劇情進度嗎?

  這種時候這麼不管不顧, 難道說劇情已經觸發了, 只是還沒開始下一步的進展?

  怎麼辦啊, 該就這樣回去了嗎?

  要是錯過了劇情觸發,她和謝無舟就都出不去了啊。

  「還是感覺很心慌?」謝無舟一時停下了腳步,低頭看著身後總是落下三兩步的大鵝, 輕聲問道,「你能感應到什麼, 是在剛才那個地方嗎?」

  「我……」鹿臨溪止不住有些心虛地反問道,「你呢?你能感應到什麼嗎?」

  「現在不能。」謝無舟這般應道。

  現在不能?

  這話什麼意思?

  謝無舟似乎真信了她的鬼話,而他之所以能夠相信,似乎是因為他曾經確實感應到過某種能夠令人不安的東西。

  那是什麼呢?天魔殘魂嗎?

  鹿臨溪忽然感覺自己的一顆心愈發難安。

  就在此刻,系統終於活了過來!

  【重要劇情已觸發!】

  啊?觸發了?

  觸發啥了?什麼玩意兒被觸發了?!

  大鵝擡起頭來, 一臉慌張地四下張望了一圈——什麼異常都沒有看到!

  那一刻,她可以感覺到謝無舟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幾分詫異與擔憂。

  很顯然,此時此刻, 此情此景,看上去異常的只有她一個。

  謝無舟曾經說過, 他們如今居住的小院裡有仙人設下的結界,非但三百年天火沒能燒盡,就連屍山中的怨靈也完全不敢靠近。

  此刻劇情已經觸發,她不需要再留在這裡了,趕緊回去才是最安全的!

  鹿臨溪:「我們,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謝無舟:「……好。」

  鹿臨溪:「我們走快一點!」

  謝無舟:「嗯。」

  大鵝撲扇著翅膀大步大步沖在了前頭。

  謝無舟:「這邊……」

  鹿臨溪:「……」

  大鵝深吸一口氣,改朝謝無舟指的方向跑了過去。

  屍山還是那副毫無生機的模樣,黑色的樹林,奇異的草木,時不時攜著怨氣自林間穿過的黑影,以及頭頂那被怨氣牢牢遮蔽的天空。

  一切的一切看上去都與平日並無不同,大鵝的腳步卻比平日急了不少。

  她不是一隻活力四射的鵝,她的體力一向是鵝中之恥,所以心裡再怎麼不安,也就是跑幾步走幾步,實在是做不到更快了——不過,要是背後有蜘蛛精在追她,沒準她真可以爆發出這副身體全部的潛能。

  鹿臨溪腦子裡剛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便見這無比昏暗的天地忽然閃爍了一下。

  她下意識擡頭去看,卻讓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嚇得兩腳一軟。

  那是雷聲!

  她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回頭望去,只見一道道赤色閃電撕開了遮天蔽日的怨氣,如火蛇一般穿梭在血色雲間。

  詭譎的血光幾乎在那一瞬點亮了整片天地。

  血色的雨水自雲中轟然落下,仿若撕開黑夜的那一刻,也撕開了天空的血肉。

  壓抑、恐懼,好似末日之景。

  電閃雷鳴之間,無比壓抑的血雲,攜著血色之雨,向這邊移了過來。

  鹿臨溪不由得看傻了眼。

  謝無舟:「快跑!」

  鹿臨溪回過神來,連忙撲扇著翅膀追在了謝無舟的身後。

  「發生什麼事了!」她大聲問道。

  「是血雨,海上來的!」謝無舟回得急促。

  臥槽臥槽臥槽!

  那雨是海上來的,這要是淋一下,她會當場爛掉的!

  這下不需要蜘蛛精了,她感覺自己甚至可以和蜘蛛和解了,因為TMD現在有濃硫酸在後頭追她!

  大鵝用力撲扇著翅膀,一時間連飛帶跑,身上跟裝了馬達似的,速度快得無比驚人。

  她對天發誓,她把下輩子吃奶的勁兒都給用上了,她活了兩輩子,就沒有哪一刻跑得像今天這麼快過!

  有風在耳邊呼嘯,她一邊狂奔,一邊在心裡臭罵系統。

  她那個努力文明了兩輩子的貧瘠詞庫,在這一刻髒出了一種無人知曉的全新境界。

  她算是明白了,系統引她去的地方根本不是什麼任務觸發點,那就是一個離安全區很遠的隨機地點,純純是在騙她出來跑毒呢!

  可任憑她跑得再快,快到一開始甚至可以沖在謝無舟前頭,卻也還是無可避免地輸在了耐力上。

  「謝無舟!」鹿臨溪氣喘吁吁地叫喚著,「我跑不動了!你抱……」

  大鵝話音都還未落,已被謝無舟拽著後頸撈進了懷裡。

  「……我一下?」她縮了縮脖子,莫名倔強地說完了那句話。

  她好像終於可以喘上一口氣了,可這口氣喘得一點也不心安。

  身後的雷雨聲已經越來越近了。

  屍山之中無法使用法力飛行,謝無舟跑得再快又能快到哪裡去呢。

  血色之雨,月圓之夜,重要的劇情節點……

  在那個不曾出現過她的過往裡,謝無舟也遇上了這樣的情形。

  他一定沒有躲掉,如果他能躲掉,這就不是一個會被系統在乎的節點了。

  他會受傷,他會受很重的傷……

  血雨會侵蝕他的靈力,月圓之夜的怨氣會趁虛而入。

  或許就是這一次,促使了他由神向魔的墮落。

  難怪系統說錯過一次要等很久。

  她來這裡時間也不少了,一次血雨都不曾見過。

  想要觸發這樣的劇情,既要天降血雨,又要月圓之夜,還要謝無舟恰好在離家非常遠的地方……

  確實就是錯過一次要等很久啊。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有這樣的劇情呢?

  這分明只是一場夢,哪怕只是夢,也不允許他避開這一切嗎……

  是她的錯嗎?

  就算沒得選,那也是她非要推動這個劇情的。

  就算是為了離開這裡,她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仗著他無條件的信任,親手促成了這樣的結果。

  「對不起……是我非要出來的……我們是不是跑不掉了……」

  鹿臨溪小聲問著,那止不住顫抖的聲音,似要被那震天的雷鳴,呼嘯的風,近在咫尺的雨聲徹底吞沒。

  可謝無舟就是聽得到。

  就像不管怎樣都能察覺到她的目光那樣,無論何時都能聽見她的話語。

  「別怕。」

  他沒有一絲責備,只是停下腳步,平復了一下呼吸,笑著揉了揉大鵝的小腦袋。

  「不會有事的。」

  他說著,蹲下身來,盯著懷裡的大鵝看了幾秒,忽然失聲笑道:「你好大一隻啊。」

  「……」

  「縮起來一點。」

  「……」

  鹿臨溪聽話地把身子縮成了一團,任由謝無舟用自己的身體把她緊緊護在了身下。

  似是害怕無法將她護牢,他將雙臂化作了翅膀,不留一絲縫隙地遮住了她能看見的每一寸光。

  她忽然感覺自己是一個壞人,別有用心地靠近了一個只用三瓜兩棗就能騙走的傻子。

  傻子被她賣了,還想著為她傾其所有。

  她能感覺雷鳴呼嘯在耳邊,感覺到血雨自頭頂落下,感覺到謝無舟忍痛的輕顫。

  那幾乎痛到凝滯的呼吸,沉重得比雷聲更要刺耳的心跳,一次又一次被雨水澆熄又重新撐起的靈光,無一不折磨著她的良心。

  她終於止不住顫抖著哭了起來。

  為什麼她總是那個最沒用的人,不管在夢裡還是夢外,都只能被人保護,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只能眼睜睜在一旁看著。

  如果不打算給她一點力量,又為什麼要讓她來改變這個世界。

  她分明該有力量的,她分明不該是現在這副模樣的……

  力量,她的力量……

  血海之水不可能侵蝕所有的靈力,如果她有力量,或許可以幫上一點忙,哪怕只有一點呢!

  那什麼仙靈藥體不是很特殊嗎!

  萬一呢,萬一她可以做到呢!

  「謝無舟,你把靈力給我……」鹿臨溪焦急地喊了起來,「你放開我,讓我試試,你讓我試試!」

  那個緊緊將她護住的懷抱不曾將她放開分毫。

  只是短暫沉默後,她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順著他的體溫,順著他的心跳,順著那愈漸微弱的一呼一吸,緩緩流入了她的身體。

  她的思緒好像很亂,又好似一片空白。

  靈力湧入心間的那一刻,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她不想永遠都是只能被保護的那一個了。

  能不能,有用一點,不求太多,一點也好……

  血色籠罩的天地之間,一朵透明的雪色靈花悄然綻放。

  仿佛可以腐蝕一切的雨珠,輕輕墜落在花瓣之上,純白的靈光於此間忽明忽暗。

  靈花懸於半空之中,看似搖搖欲墜,偏又讓那飄雪般的靈光撐起了一個小小的結界。

  鹿臨溪感覺到謝無舟緩緩鬆開了自己。

  那雙遮蔽她視線的紅色羽翼重新化做了人類的雙手。

  謝無舟唇色慘白,眉心緊鎖,擡眼望向頭頂那朵靈花之時,幽藍的眸子裡滿是震驚之色。

  「擋住了!沒事了,我們沒事了!」鹿臨溪一時喜極而泣,仰著腦袋大聲喊道,「謝無舟!我的力量可以擋住血海的侵蝕,我可以,我可以擋住!」

  她話音剛落,便見那靈花黯淡了不少。

  她心頭猛地一顫,慌忙之間只覺一隻手撫上了自己的腦袋,又有一股靈力湧入了她的體內,再一次為她撐起了那個看上去不堪一擊的結界。

  看起來,經由她體內釋放出來的靈力,雖不像謝無舟那般會被血海之水瞬間侵蝕,但依舊不是完全不受影響的。

  想要離開那一望無際的血海,也不知到底需要耗損多少靈力。

  這個問題雖然令人絕望,但她至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一次她真的可以幫到謝無舟了。

  鹿臨溪透過靈花,靜靜望著頭頂那片詭譎的天空。

  遮天蔽日的血雲攜著雨滴緩緩離開了這裡。

  等待的時間算不得太長,卻又每分每秒都壓抑得仿佛在絕望之中熬過了一個世紀。

  被血雨淋過的草木皆是寸寸枯萎,仿佛被那黑焰點燃一般,向外散發著絲絲縷縷血色的怨氣。

  這個地方太壓抑了。

  謝無舟在這個地方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

  夢境也好,真實也罷,她再也狠不下心丟下他了。

  「……你等我。」鹿臨溪紅著雙眼,小聲喃喃道,「等我恢復法力了,我一定可以帶你離開這裡的……」

  她說著,忽覺那放在自己頭上的手指似是脫力了一般,一時沉沉向下墜去。

  她都來不及反應任何,便見謝無舟重重側摔在地。

  直到那一刻,她才看清,那個用身體將她牢牢護住的人,無論後背還是手臂,早就衣不蔽體,每一寸皮膚都已潰爛不堪。

  謝無舟確實該恨的……

  在他最無辜的年歲里,這個世界從未善待過他。

  鹿臨溪無措地在一旁呆站了很久。

  僅存的理智告訴她,這種時候必須冷靜。

  她嘗試著想要把謝無舟給叫醒,可這一次他聽不見她的聲音,也完全察覺不到她在咬他了。

  短暫茫然後,她從積分商城裡兌換了新的藥膏,埋著腦袋用嘴叨了半天,叨急了便連腳都用上了,這才弄開了那個蓋子。

  沒有雙手,她壓抑著心底的恐懼,繞到他的身後,用翅膀一點一點為他上藥。

  小小的藥盒空了,就一盒接著一盒地換,潔白的翅膀被膿血染紅了,也似無知無覺。

  不知過了多久,大鵝跌坐在地,呆滯地望向了天空。

  入夜了,天邊濃重的怨氣幽幽散開了一角。

  一輪暗紅的血月懸於遙遠的天邊。

  月光灑在這片被血雨淋至枯萎的大地,四周的一切都緩緩地發生了變化。

  原來,屍山的月圓之夜,樹木真會化作森森白骨,草葉真會化作淋漓血肉。

  風吹骨響之時,血肉晃動,鮮血滴入泥土,怨氣如墨入水般緩緩流淌在此夜。

  不成人形的鬼影游於這片天地,或漫無目的地飄蕩,或撞入駭人白骨,掙扎著想要驅使那副「全新」的「身軀」。

  純白的靈光仍舊籠罩著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靜悄悄地阻絕著漫天怨氣。

  四周數不勝數的怨靈一直沒有靠近此處,也不知是沒有察覺到此處的存在,還是本能地對仙家靈力有所忌憚。

  鹿臨溪有些麻木地靠在謝無舟的身上,第一次心亂到忘了如何恐懼。

  她想要認真思考一下,卻發現自己的腦子空蕩蕩的,完全沒有辦法集中精神。

  她不知道這個結界會存在多久,也不知這個夜晚要怎麼消磨過去,更不知天亮後自己能做點什麼。

  她就是一隻鵝,別說背或是抗了,她連拖一個人回家的力氣都沒有。

  她望著那輪血月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困意湧上心頭,這才縮進謝無舟的懷裡,沉沉睡了下去。

  那個晚上,她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一覺醒來,看見了玉山的太陽。

  她撲扇著翅膀,開心地跑到院子裡轉悠了好幾圈,回身時看見浮雲迎上前來,蹲下身子滿眼笑意地抱住了她。

  院子裡的石桌上擺滿了沈遺墨剛做好的午飯,有魚有肉,熱騰騰的,光是看上去就特別的香。

  她站在石凳上流了會兒口水,忽然晃著腦袋跳下了凳子。

  她說,她要去叫謝無舟吃飯了,那傢伙是尊佛,不請是絕對不會動的。

  浮雲說:「他走了。」

  大鵝有些不解,歪著腦袋問她:「為什麼啊?」

  浮雲似是回憶了一下,望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他說你騙他了,不想理你了。 」

  「我……怎麼騙他了?」

  「不知道啊,他說,你把他一個人丟下了。」

  「我沒有啊……」

  她沒有啊,她明明一直在他身旁來著……

  她委屈壞了,說她騙他什麼都行,這個她是真沒有啊!

  不帶這麼污衊鵝的……

  不帶這麼……

  鹿臨溪是哭著從夢裡驚醒的。

  睜眼的那一刻,她發現自己縮在那個熟悉的小窩裡。

  小窩被放回了地上,謝無舟蜷縮著側臥在床,分外安靜地背對著她,那不知何時換上的衣衫,又一次被傷口滲出的膿血浸濕了。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桌上的花盆。

  今日已澆灌:37。

  總澆灌天數:71。

  ……

  有笨蛋。

  有超級無敵大笨蛋!

  分明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還惦記著那盆花做什麼!

  他都沒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澆到位嗎!

  鹿臨溪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來,只默默縮在窩裡,用身上唯一還能算得上乾淨的胸毛擦了擦眼淚。

  她輕輕從窩裡邁了出來,放輕腳步來到桌邊,先跳上凳子,再跳上桌子——小小的腦門,在淺紫色的花葉上輕輕蹭了蹭。

  今日已澆灌:50。

  總澆灌天數:72。

  她站在花盆前呆愣了一會兒,最終沒能忍住向床邊靠了過去。

  跳上床的那一刻,她看見謝無舟身上又添了幾處新傷,在手腕,在頸間,在那張好看的臉上……

  並非血海之水的侵蝕,倒像是厲鬼撕咬。

  原來那個結界沒能持續到黑夜結束。

  她睡得那麼安穩,又是他替她阻擋了所有的危險,甚至不曾讓她聽到一絲動靜。

  他拖著一身血淋淋的傷,把一隻熟睡的大鵝帶回了家,像平日裡一樣,路過桌邊時順手澆了個花,仿佛昨日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那他為什麼要把她的窩挪到地上啊,怕她睜眼看見他現在的模樣會被嚇清醒嗎?

  她現在是挺清醒了。

  被氣清醒的。

  她甚至不知道到底自己在氣什麼。

  或許,有那麼一點點氣這傢伙還是那麼不懂愛惜自己,可更多還是氣自己分明沒有什麼用處,卻還總能成為過得最最安穩的那一個人。

  系統統計的好感悄無聲息地破了萬。

  鹿臨溪愈發覺得自己是個沒有心的東西。

  她在謝無舟最信任她的時候,把他騙了個遍體鱗傷。

  可要是真的沒有心就好了。

  沒有心的話,心裡也就不會那麼不好過了。

  「別……哭了……」

  「……」

  謝無舟不知何時睜開了眼,凝視著鹿臨溪的眼底似是縈滿了不忍。

  「對不起……」大鵝埋下了腦袋,忍不住抽泣著說道,「我,我不知道,會這樣……如,如果我知道,我知道的話……」

  她會願意等的,幾十年,上百年,她都可以等的。

  蔬菜種過一次就可以有種子了,換不起果子可以不吃了,夢境裡的時間流逝和外界肯定是不一樣的,她沒必要那麼急,她也不是不可以……

  不是不可以,和他一起在這裡,過上比人類一生還要漫長的年月。

  反正離開了這裡,那個全心全意只對她好的謝無舟,應該也就不復存在了……

  「你不知道很正常啊,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要能早一點察覺,昨天也就不會嚇著你了……」

  謝無舟的聲音很虛弱,卻比往日都要溫柔。

  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他也還在安慰她,把問題放在自己身上,也要安慰她。

  鹿臨溪向前靠了些許,小心翼翼避開他的傷處,把腦袋送到了他的手心。

  謝無舟不由一愣,片刻過後摸了摸她的腦袋,接著手指向下輕輕揉捏起了大鵝的後頸,似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你不要總叫我別哭別怕,你看到了,我的力量不會被血海瞬間侵蝕。」鹿臨溪小聲又無比認真地承諾道,「以後……等我厲害一點了……換我保護你好不好……」

  她輕聲問著,卻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回答。

  那隻放在她後頸上的手,忽然顫抖著縮了回去。

  她詫異擡眼,只見謝無舟緊皺著眉,連同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似在對抗著什麼難以抗衡的力量。

  「你怎麼了!哪裡疼嗎?」

  「閉嘴!」

  鹿臨溪剛慌忙地坐正了身子,便被這一聲毫無來由的怒喝嚇得渾身一抖。

  她呆愣了好一會兒,回過神時發現謝無舟似是已經冷靜了許多。

  他攥緊的五指緩緩鬆開,呼吸也漸漸勻緩下來。

  「你……」

  「對不起,我……沒有想要凶你……」

  「……」

  「我只是……又聽到那個聲音了……」

  他低聲解釋著,好似力竭一般閉上了雙眼。

  他說,每次身受重傷的時候,他總能聽見一個聲音。

  陌生,喑啞,不知來處,也無法捕捉。

  一聲又一聲,一次又一次。它讓他……

  把所有怨恨,所有不甘,所有苦痛,連帶著這副身軀……

  一併交由它。

  如此,他便可以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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