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2024-09-13 22:29:00
作者: 不為舟
第 47 章
謝無舟為什麼忽然和她說這些話呢?
他的話幾分真幾分假?他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鹿臨溪想不明白。
但是她告訴自己, 有些事實在想不明白,乾脆就別想了。
這一次,她想做個被算計的人。
不管結果怎麼樣, 在自己有限的認知里努力過就夠了。
只是有一點, 她還是有些在意的。
謝無舟說仙盟大會那一日他不會幫虞夢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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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為何, 她就是覺得這句話是真的。
當然了, 就算她相信這句話是真的,她也不會忘記謝無舟曾經說過, 他絕對不可能在這件事上為她讓步。
既然不會讓步, 那麼這看似「讓步」的行為, 就只能是他原本的計劃了。
雖然無法理解這為什麼會是他原本的計劃, 但謝無舟做事總會有他自己的道理, 且背後多半藏著不小的陰謀。
只是,謝無舟明明可以什麼都不說的,卻還是換了一種名為「算計」的方式, 把這樣的計劃告訴她了。
這到底是他出於同情的輕微讓步?
還是他想以此親手打碎她對他的期待?
就像原文裡用冰冷的言語把浮雲從自己身旁推遠那樣,把她這隻總愛跟在他身後吵鬧的大鵝也給推走?
仔細想想, 謝無舟確實很擅長做這樣的事。
他好像真的沒有把誰留於身旁的欲望——哪怕心裡是在意的,也無所謂面對註定分別的結局,甚至很樂意親自為這場分別添一把火。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鹿臨溪不禁去想,如果謝無舟真想將她推開,她該就此順了他的意嗎?
她沒什麼本事, 保護不了男女主,也不能替他們想到任何破局的辦法。
她現在唯一能夠想到的法子,仍舊是攻略謝無舟這個反派, 讓他不再一心為惡,不再折磨主角。
可如果這一次, 所有的一切還是發生了,她還能像現在這樣每天跟在他的身後嗎?
她想了很久,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也許為了更好的完成任務,她該一直跟在謝無舟左右,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有機會改變他。
可說到底,她也不是沒有底線的。
浮雲是她的底線,她可以不在乎旁人的生死,卻早就已經不能不在乎浮雲的悲喜了。
她不敢想像浮雲在她面前傷心的樣子,哪怕她知道那一天也許無法避免。
每一次她與謝無舟發生爭執,浮雲都會無條件的站在她這邊。
等到有一天,浮雲開始憎恨謝無舟了,那她縱使有千萬種理由,應該也提不起一絲勇氣留在謝無舟身旁了。
因為,那對浮雲而言,會是一種很殘忍的背叛。
鹿臨溪想到此處,不由得擡眼望向謝無舟。
有那麼一瞬間,她腦子裡出現了一些很沒有道理的想法。
她竟然在想,要是謝無舟繼續演下去該有多好。
他那麼會演,只要他願意,一定可以騙過所有人。
要是他願意繼續演下去,哪怕做了天大的壞事,也演得像個不知情的人就好了。
這樣浮雲就不會恨他,她也可以繼續留在他的身旁,試圖去慢慢地改變他了……
多麼卑劣的想法啊。
大概也就只有她想得出來了。
鹿臨溪猛猛搖了搖頭,把這種可怕的想法從腦子裡丟了出去。
她想,接下來的五日裡,她和謝無舟會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與虞夢枝相關的任何事情。
與此同時,她得想法子讓溫祝余相信她的話。
這就需要一些迂迴戰術了。
她可以先搞定浮雲,再讓浮雲去搞定沈遺墨,最後讓沈遺墨搞定溫祝余——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那麼環環相扣。
只不過,浮雲真的挺喜歡虞夢枝的。
關於大陣一事,她拿不出一點證據,要怎麼說才能讓浮雲相信呢?
謝無舟說不會再告訴她任何事情,那他會願意配合她向大家證明這一切嗎?
要是他肯開口,一切會簡單不少——畢竟一隻大鵝沒能力知道那麼多,但謝無舟先前不是還忽悠沈遺墨和浮雲,說自己生來靈質特殊,對一些事物分外敏感嗎?
剛好他白日裡又說最近睡不好覺了,雖然睡不好覺八成是因為被她啄了,但這是多好的扯謊前置條件啊!
大鵝想著,又忍不住朝桌邊的謝無舟看了一眼。
就在這時,客房的竹門忽然被人輕輕推開。
浮雲探了半個頭進來,一眼尋到了地上趴著的鹿臨溪。
「小溪,我差點忘記把糕點給你了。」浮雲說著,走到桌邊,把用油紙包好的糕點放在了桌子上,對謝無舟說了一句,「你們一起吃吧,記得幫小溪掰開一點!」
謝無舟:「……」
「還有,你們兩個不要總是吵架!」浮雲一本正經地說道,「謝無舟,你修為那麼高,歲數應該也不小,小溪還不能化形呢,你該多讓著點她!」
鹿臨溪忍不住笑出聲來。
真是奇怪,她竟然被「歲數不小」這四個字兒戳中了奇怪的笑點,本來亂七八糟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不少。
這孔雀何止是歲數不小啊,按小說設定來看,他得有……六七千歲了吧?
那什麼千年蝶妖、千年蜘蛛精,和這隻老孔雀比起來通通弱爆了,頂破天就是個重孫輩的。
瞧瞧他的生活狀態多悠閒啊,那種一生心態平穩的老大爺退休了也未必有他這麼悠閒。
要不是他沒生在現代,要不是他還在「工作」,她真想推薦他上午去釣魚,下午去下棋,晚上去看老太太們跳壩壩舞,他這個每天都能閒出屁來的傢伙一定會喜歡這樣的生活。
謝無舟:「我已經很讓著她了。」
浮云:「我相信你啦,但是如果你惹小溪不開心了,我是會把她抱回我房間的哦!」
她說著,轉身朝屋外走去,步履輕盈,似是心情不錯。
下一秒,鹿臨溪感受到了來自謝無舟的目光。
鹿臨溪:「看我做什麼,又不是我讓她這麼說的……」
謝無舟食指點了點桌上的糕點:「現在吃還是一會兒吃?」
鹿臨溪:「你真要餵我啊?」
謝無舟:「……」
鹿臨溪:「晚點吧,剛吃完飯沒多久,現在也不餓。」
謝無舟:「好。」
鹿臨溪望著桌上的茶壺看了一會兒,忽然邁著小碎步跑到桌邊,蹬著凳子跳上了桌,歪著腦袋對謝無舟說道:「但是我渴了。」
於是她得到了一碗茶水。
她低頭望著茶水看了好一會兒,忍不住擡眼問了一句:「我去揭發虞夢枝,你能幫我說幾句話嗎?」
謝無舟:「你覺得呢?」
鹿臨溪:「應該是不能的。」
大鵝嘆了一聲,埋頭喝起了茶。
喝完茶後,她趴在了桌上。
因為暫時不想再動腦子了,所以乾脆放空大腦,望著謝無舟看了一會兒。
這傢伙確實生得好看,不說話的時候尤其賞心悅目。
只是以後這樣安安靜靜相處的機會應該不會有了……
她看著看著,忽見謝無舟默不作聲地坐到了窗邊。
怎麼跑了呢?不會又不好意思了吧?
那一瞬的猜測,讓大鵝心念一動,拍拍翅膀飛上窗沿,半點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了下來,用自己白白胖胖的身子擋住了小半個窗口。
她回過頭去,對謝無舟問了一句:「會擋著你視線嗎?」
謝無舟:「有點。」
鹿臨溪:「哦!」
大鵝應著,扭頭不再看身後之人。
擋著她也不會挪位置的,因為她就是存心這樣做的。
她非但沒有挪上一分一毫,還高仰著脖頸,若無其事地擡頭望向了夜空。
她沒有去看謝無舟此時此刻是何表情,只是靜靜看著天邊的月亮。
她想,她是太久沒有靜下心來去看看周圍的一切了。
玉山的風景明明超好的。
這裡可是仙人造下的景觀,是隱匿於人間的仙山。
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麼全身心都放在一些難以改變的事情上了呢?
就像這樣,坐在窗邊,看看月亮不好嗎?
看著看著,大鵝忍不住感慨了一聲:「原來就算住在山頂,看到的月亮也不會變得大一點。」
其實這也是一句廢話,人類即使爬上高山,也不過離月亮近了幾千米。
這點距離,比起地月間距而言簡直微乎其微,不會變大才是正常的。
只是不知道這些科學,在這種玄幻世界裡做不做准。
謝無舟:「在天界看呢?」
鹿臨溪:「……」
這孔雀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又不是「本地人」,怎麼可能知道天界看月亮會不會更大啊!
謝無舟曾是神族,他肯定見過天界的月亮,這可不好胡扯過去啊。
這個世界是有嫦娥的吧,有嫦娥就有月宮吧,有月宮那月亮就不會離天界太遠吧……
那就賭一下吧!
鹿臨溪:「在天界看月亮的話,會比人間大上不少呢。」
話音落時,她有些止不住地心虛,生怕會聽見一聲意味深長的輕笑,順帶搭配上一句玩味的反問。
然而身後之人只是沉默了挺久,而後很平靜地說了一句:「我都忘了。」
鹿臨溪不自覺回頭看了他一眼。
不出她所料,大部分時候,她都無法從那雙幽寒的眸子裡讀懂謝無舟的情緒。
可有那麼一瞬,她就是覺得,謝無舟的話里有幾分說不出的感傷。
也許是一種錯覺吧,其實真正感傷的人不是這篇文的大反派,只是她這隻心理承受能力比較弱的鵝。
人就是這樣的,容易觸景傷情,連帶著看什麼都帶點兒悲涼的濾鏡。
那個晚上,她好像望著月亮發了很久的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謝無舟起身走回桌邊,把浮雲送來的糕點拿了過來。
鹿臨溪聽見動靜時還小小愣了一下,見那掰開的糕點被送到了自己面前,還是張開嘴巴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吃完了小點心,困意也就一點點涌了上來。
她不自覺打了個哈欠,扭頭把嘴插進了身後的翅膀,兩眼一閉,沉沉睡了過去。
恍惚間,似有人把她抱回了地面。
窗戶被關上了,攔下了夜裡微涼的山風。
大鵝睡了一個好覺。
那些白日裡讓她頭大的東西難得沒來夢裡找她。
一覺醒來,她將脖子向上用力伸展了起來,站起身來跳著抖了抖翅膀,扭頭看了一眼窗外。
外頭天光正好,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經過一晚的休眠,她已經做好了被謝無舟算計的準備!
不管最終的結果是什麼,現在她要奔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去了!
鹿臨溪如此想著,精神飽滿地跑出了客房。
走出房門的那一刻,她看見沈遺墨坐在竹舍的台階上,拿著一把小刻刀,正在刻著什麼。
平日裡這個時候,他不都要急著把大家的早飯做好,然後隨便扒拉幾口,就得趕去忙活大會事宜了嗎?
鹿臨溪:「你今天看上去挺悠閒啊!」
「昨日不小心讓師尊發現了我手臂上的傷勢,雖然已經不怎麼影響行動了,師尊還是希望我好好休息幾日。」沈遺墨說著,輕嘆了一聲,「還好,師尊只看見了一處傷口,不然大會比試都不一定允許我去了。」
鹿臨溪:「你是該好好休息的。」
仙盟大會那一日,有你要拼命的地方。
大鵝在心底感嘆了一聲,背著翅膀走上前去,伸長脖子朝他手裡的東西看了一眼:「這是在弄什麼呢?」
沈遺墨:「浮雲問我,花狀的糕點是怎麼做的。」
鹿臨溪:「模具啊?你還會使刻刀呢?」
「會一點,手有點生了,試試看吧。」沈遺墨淺笑著說道,「小時候貪玩,逼著師尊教過我,後來師叔伯不准我玩,就把東西都收走了。」
可憐的孩子。
大鵝伸出翅膀,拍了拍沈遺墨的肩膀,老氣橫秋地說了一句:「沒事哦,長大了,沒人能沒收你的東西了!」
末了,四下望了一圈:「浮雲呢?不會這麼早就去見你師娘了吧?」
「她在屋裡修煉。」沈遺墨說道。
「謝啦!」大鵝說著,轉身朝浮雲屋裡跑去。
聽見屋門被人推開,浮雲第一時間睜開了眼,一看是鹿臨溪朝自己跑了過來,眼裡一下有了笑意。
她從床上站起身來,兩步迎到大鵝面前,蹲下身來摸了摸大鵝的腦袋。
浮云:「早啊,小溪!」
鹿臨溪:「早!」
浮云:「你今天醒好早啊,是餓了嗎?」
鹿臨溪:「有一點吧?」
起得早,其實是因為睡得早。
浮雲下意識看了看窗外:「走,我們去問問,今早有什麼好吃的!」
她說著,起身朝屋外走去。
鹿臨溪張了張嘴,一肚子想說的話暫時噎在了喉頭。
罷了,先吃再說!
就這樣,大鵝跟在浮雲身後出了房間,又看著浮雲與沈遺墨二人一同進了廚房。
她一隻鵝除了擋路幫不上半點忙,乾脆飛到了院內的石桌上,吹著晨風放空起了自己的大腦。
謝無舟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後,一聲不吭地坐在了一旁。
鹿臨溪回頭看了一眼,眼底不由閃過些許詫異。
倒是很少看見這傢伙飯點那麼積極啊。
鹿臨溪:「喲,啥情況呢?您吃飯不都需要我們特意去請的嗎?」
謝無舟:「有嗎?」
鹿臨溪:「有呀。」
謝無舟:「那就有吧。」
行吧,這話接不下去了。
這反派一向如此刀槍不入,有心思陰陽怪氣他,還不如安安靜靜吹吹風呢。
大鵝這般想著,扭著脖子看向了別處,不再搭理身後之人。
一頓早飯過後,鹿臨溪便一直跟在了浮雲身後。
奈何她一直沒能等到和浮雲獨處的機會。
浮雲先是幫忙收拾了碗筷,再是蹲在沈遺墨身旁圍觀了許久的模具雕刻。
好不容易沈遺墨不刻手裡那小玩意兒了,起身的瞬間卻看著浮雲問了一句:「難得休息,好幾日沒有教你認字了,你今日想學嗎?」
浮雲現在已經不是最初那個抗拒識字的呆頭鵝了。
自從認識的字變多了,她每次看到街邊商鋪的招牌,又或是高閣城樓的匾額,都會努力辨認一下上面的字。
要是剛好認識,她便會十分開心。
正因如此,她在聽見沈遺墨要教她認字的那一刻,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很快,倆人一前一後走進了書房。
浮雲的腳步很是輕快,但是身後的大鵝則不一樣了。
大鵝一時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奈何眼前這兩個搞曖昧的年輕男女滿心滿眼都是對方,根本看不見她這隻一直跟在他們腳邊的大鵝。
大鵝悲傷了,大鵝識趣止步於書房門口,一臉孤單地坐到了地上。
謝無舟難得不在屋裡坐著,而是靠站在了客房門邊,一臉悠閒地望著書房外叉著兩隻腳掌坐在地上的大鵝。
鹿臨溪感受到了這樣的目光,一時忍不住回頭瞪了他一眼。
她有資格懷疑,這個傢伙是故意的。
他太清楚揭發虞夢枝這件事,對一隻怎麼看都不應該知道這種真相的大鵝來說有多難開口了!
他就是來看她笑話的!
果不其然,她只是瞪了他一眼,他的嘴角便揚起了一絲笑意。
鹿臨溪心情複雜地朝書房內看了一眼。
這兩人總是都要知道真相的,要是一直黏在一起,要不也別逐個擊破了,一次性把話說清楚吧?
她本來想要放棄思考了,結果最後還是需要保持思考。
浮雲挺喜歡虞夢枝的,沈遺墨也一定很尊敬自己這位溫柔的師娘。
如今她人證物證樣樣沒有,到底要怎麼開口才能讓他們相信自己沒有撒謊呢?
這話說完,怕不是要掉好感啊?
鹿臨溪想到此處,下意識把好感度拉出來看了一下。
浮云:3066
沈遺墨:122
謝無舟:1471
怪事,最近這反派的好感怎麼漲得那麼快……
算了,這不是重點。
沈遺墨這個122的好感——看上去似乎沒有多少下降空間啊。
既然沒有下降空間了,乾脆也別在意了,直接衝進去開門見山?
就算不被相信,也不用太傷心,畢竟這件事情本來就十分離譜,沒人願意相信也是正常的嘛!
鹿臨溪用力咬了咬牙,於心底給自己加了個油。
她深吸了一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邁著堅定地步伐走進了書房。
她站定於距兩人一米遠的地方,十分刻意地清了清嗓。
那一瞬,兩人一鵝對上了目光,一方茫然,一方堅定。
「我有話想和你們說!」大鵝大聲喊道。
「什麼話啊?」浮雲眼底滿是好奇。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也許會讓你們很難相信,但是我敢以我的性命起誓,我絕對沒有騙你們分毫!」鹿臨溪說著,有些緊張地吸了口長氣,將目光望向了沈遺墨,「沈遺墨,你知不知道,你的師娘其實是一隻修行千年的蝶妖?」
那一刻,沈遺墨的眼底不由閃過了一絲茫然。
這反應一看就是不知道了。
其實原文裡的沈遺墨也是對此一無所知的。
溫祝余太怕失去虞夢枝了,所以哪怕知道沈遺墨和他年輕時很像,心中對妖族並無偏見,也仍舊不曾告訴過沈遺墨真相。
「原來你不知道啊?」浮雲有些驚訝地看著沈遺墨,「夫人待我好,就是因為認出了你為我畫的護符,猜出了我是妖族,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那符是師尊教我畫的,但我從來不知師娘竟是妖族,師尊他……他從未與我提及過哪怕一次……」
「這不是重點!」大鵝撲扇著翅膀,飛到了書桌上。
浮雲眼疾手快,在大鵝快要飛落到桌上的前一秒,把硯台從大鵝的落腳點推到了書桌角落。
下一秒,只見大鵝於桌上站穩身子,一臉認真地把話繼續說了下去。
「三十年前,你們玄雲門的前任掌門曾經殺了一隻小蝶妖,而那隻小蝶妖,恰好就是你師娘虞夢枝在這世間唯一的妹妹。」鹿臨溪的語氣無比認真,「當年你師尊是玄雲門中風頭最盛的弟子,虞夢枝為了復仇刻意接近於他,先是與他結為夫妻,借他庇護暗中殺死了前任掌門,後又潛伏於門中二十七年,避過無數耳目,在玉山布下了一個巨大的殺陣!」
「這個殺陣會把所有人都困入一場噩夢,人們會在心底最深的恐懼中往復沉淪,直到魂飛魄散!」她說著,換了口氣,繼續道,「如今殺陣已成,她會在五日後的仙盟大會上催動陣法,一舉滅掉前來赴會的仙門中人!」
沈遺墨:「你在胡說什麼!這絕不可能!」
鹿臨溪:「在你急著否認我以前,最好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我到底有沒有必要編這種離譜的謊言來騙你們!」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她看見沈遺墨的眼底明顯有了幾分怒意。
其實她完全理解他的憤怒。
無論換做是誰,都很難相信一位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會做出這樣可怕的事情,更何況那位長輩明明那麼溫柔,那麼需要旁人保護——她怎麼可能帶著仇恨潛伏多年,只為一舉屠盡仙門中人呢?
別說沈遺墨了,就連一旁的浮雲都忍不住搖了搖頭,眼底滿是難以置信。
「不會的,這怎麼可能呢?夫人那麼溫柔,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浮雲說著,不禁皺眉問道,「小溪,這些話你是從哪裡聽來的?你怎麼可能知道這些?」
浮雲話到此處,忽然想起了什麼,望著大鵝的眼睛,認真問道:「小溪,你剛才說的這件事,是謝無舟告訴你的嗎?」
沈遺墨聞言,一時眉頭緊鎖,似在思慮著什麼。
鹿臨溪:「……」
天地良心,謝無舟可沒和她說那麼詳細,這一切都是她從小說里看到的。
然而可悲可嘆的是,這種聽上去就十分離譜的事情,從一隻鵝的嘴裡說出來只能是胡說八道、絕無可能。
但從謝無舟的嘴裡說出來,大家就都願意冷靜下來思考一下了呢。
可謝無舟是不會幫她說話的,就算她此時此刻點頭了,那傢伙也八成會裝傻充愣讓她百口莫辯的……
鹿臨溪想到此處,止不住有些垂頭喪氣。
她耷拉著腦袋,重重嘆了一聲,剛想開口否認,卻聽見身後傳來了謝無舟的聲音。
他說:「是我告訴她的。」
有那麼一瞬,鹿臨溪簡直懷疑自己幻聽了。
然而這樣的懷疑只持續了短短一瞬。
回神之時,她一下仰起頭來,底氣十足地說了一句:「沒錯沒錯!他這幾天睡不好就是因為這個!」
下一秒,她感受到了來自身後的謝無舟的目光。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的後腦勺好像被這道目光看得痒痒的。
她想,如果自己此刻回過頭去,大概是有幸能從謝無舟那古井無波的眼底看見兩個字兒的。
——鄙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