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2024-09-13 22:28:41
作者: 不為舟
第 36 章
那名昏迷的女子是第二日午時清醒過來的。
她的情緒不太穩定, 抱膝縮在床上,呆愣著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浮雲坐在一旁耐心哄了很久,才終於將她從那驚懼的狀態中拉了出來。
這女子家住城南, 自從陸城出了妖邪, 家中之人便讓她每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不但夜裡躲著, 白日裡也生怕被這妖物盯上。
近日聽聞有仙人前來除妖,她本以為這種提心弔膽的日子終於快要結束了, 卻不料昨夜忽有一隻八足怪人將她擄走。
蛛絲纏上身子的那一刻, 她本以為自己死定了, 沒成想竟還能從那場可怕的噩夢中醒來。
女子說著, 情緒崩潰地大哭起來, 嘴裡碎碎念著感謝的話語。
這女子最後是被沈遺墨和浮雲一路送回家中的。
她的家人在看見她的那一刻,眼中滿是失而復得的淚水,要不是浮雲眼疾手快, 這一家子差一點就要盡數跪下磕頭了。
把那女子送回家後,二人朝黃道長的家中去了一趟。
那間小院此刻已經被官府圍住。
院中的障眼結界已然消失, 陣陣腐臭從院內飄了出來。
籠罩院落的蛛網仍在,院角的「肉山」依舊,那些墨藍色的小蜘蛛已然沒了影蹤。
院子裡少了一棵桂花樹,木屋裡還散落著滿地雜亂的黃色符紙。
不少人遠遠看著,不敢靠近半點。
人們在沈遺墨口中得到了他們最想聽到的好消息——妖物除了。
那隻禍害了陸城數月之久的妖物, 已於昨夜在城西伏誅。
他說,這間小院是那妖物藏身之處,城中所有符紙都非降妖之物, 全是囚困鬼魂的把戲。
這些符咒會讓遇害者死後無法逃離此處,最終化作入不了輪迴的孤魂, 成為妖物滋補魂魄的養料。
城中人聞言,一時心驚不已,紛紛回到家中撕下所有符紙。
鹿臨溪聽見了人們的咒罵,而被他們咒罵的「妖物」此刻早已不在這人間,甚至因為妖化的軀殼隨妖氣一同散去,留不下一座孤墳。
不過仔細想想,就算能留下一座墳來,也無人知曉那墓碑上應該刻下怎樣一個名姓。
面對鹿臨溪這樣的感慨,謝無舟只是淡淡說了一句:「這世上至死都還無名無姓的人多了去了。」
「是啊是啊,我也是個無名小仙,不是誰都像魔尊大人這般大名鼎鼎呢!」
謝無舟無所謂的笑了笑,隨手拿了顆花生放於指尖,玩兒似的朝大鵝腦門上彈了過去。
——正中眉心,準頭足得讓鵝無語。
鹿臨溪徹底服氣了,這傢伙不管用不用法術,都有一萬種方法可以欺負一隻鵝。
「無名小仙,提醒一下,留給你的時間……」
「我知道我知道!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鹿臨溪無奈地嘆了一聲,拍著翅膀跳到了桌上,擺出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要不你直接問吧,反正我是傷不到你了。」
「不急,還有幾日。」
「不差這幾日,快點讓我死個痛快!」
「不急。」謝無舟說著,慢悠悠地為自己倒了杯茶。
「……」
行吧,他是真的不急。
鹿臨溪一屁股在桌上坐下,低頭看了一眼盤中的花生,剛想上嘴吃點兒,便被一根指頭攔住了腦袋。
她剛想嗶嗶點什麼,便見謝無舟將剝好的花生放進了一旁的空茶碗。
這是給她的?
大鵝眨了眨眼,在一旁多看了一會兒。
見茶碗裡的花生粒越來越多,試探著上前吃了一口,發現沒被阻止,一時心情好了不少。
就在她感覺有點口乾的時候,謝無舟又倒了碗茶水推至她的面前。
她埋頭喝了一口茶,難得真心地說了一句:「謝啦!」
「怕你弄得滿桌都是。」
「……」
如果語音可以撤回,她絕對要撤回自己的感謝。
不過話說回來,陸城之事還沒真正了結呢。
她擡頭問道:「接下來,我們是要向著玉山出發了嗎?」
謝無舟:「嗯。」
鹿臨溪:「那個裴文生應該已經把埋伏設好了?」
謝無舟:「嗯」
鹿臨溪:「要是入了埋伏,浮雲他們是他的對手嗎?」
謝無舟:「說不準。」
鹿臨溪:「你真不出手?」
謝無舟:「嗯。」
鹿臨溪忍不住把脖子向前伸了一些,好奇問道:「這都不出手,你後續要怎麼圓啊?」
謝無舟笑得從容:「我自有辦法。」
鹿臨溪:「……我算是發現了,我這輩子吃過的飯都沒您的辦法多。」
謝無舟:「想學?」
鹿臨溪:「這種忽悠人的辦法,我不感興趣!」
謝無舟似是沒有聽到這句話似的,仍舊帶著那淺淺的笑意剝著手裡的花生。
鹿臨溪望著碗中越來越多的花生粒,陷入了一陣沉思。
她不禁想起昨天夜裡謝無舟對她說過的話。
——鹿臨溪,我有自己要去的地方。
——我已經繞過幾次路了,你別太難伺候。
昨晚,她其實想過道歉,可那道歉的話最終沒能說得出口。
她與謝無舟之間好像已經成為朋友了。
至少從好感度來看,她大膽猜測他們之間的關係是這樣的。
可能正是如此,她才隱隱覺得,謝無舟不會需要她的道歉。
因為他們立場不同,要去往的「地方」也截然不同。
就算沒有這一次兩次的誤會,將來也終究避免不了更大的分歧。
誤會可以道歉,可若有一天所有的傷害都不再是誤會的時候,她和這個大魔頭之間又該如何收場呢?
鹿臨溪想到此處,忍不住擡眼望向謝無舟。
其實,如果放下心中的偏見,這個傢伙看上去真不像一個大魔頭。
他身上似有一種,將什麼都看淡了的閒適。
他對這世間一切,好像是無愛無恨的。
小說里說天道預言他終將滅世,可一個人要做一件事,總該有個理由吧。
謝無舟這樣一個最不樂意順人心愿的傢伙,應該只會把什麼天道、宿命一類的東西當做狗屁才對。
他為什麼要執著於奔赴那天道預言的命運呢?
他就一定要復生天魔,讓災厄降臨這個世間嗎?
鹿臨溪:「謝無舟。」
謝無舟:「嗯?」
鹿臨溪:「你有想過,換一條路走嗎?」
謝無舟:「……」
鹿臨溪:「有沒有嘛?」
謝無舟:「沒有。」
鹿臨溪聳了聳翅膀,埋頭吃了兩口花生,又喝了一口茶水。
末了,她若無其事地擡頭望向窗外,仿佛自己剛才什麼問題都沒有問過。
得到這樣的答案她是一點都不意外的。
反正她也只是忽然好奇,然後隨口那麼一問,就像每次問他願不願意出手一樣,打從一開始就沒抱半點希望。
她現在一點也不急,就像謝無舟不急著問她問題一樣。
因為謝無舟說他已經繞過幾次路了。
既然這些路都是為她繞的,她相信自己一定會找到法子,讓謝無舟換一條路走的!
陸城的「妖物」已除,城中的夜晚陸陸續續有了人氣。
客棧掌柜找人修補著二樓那巨大的窟窿,沈遺墨想要承擔這份支出,掌柜的卻是如何都不肯收下。
他說仙人分文未取,便為陸城除了那殺人的惡妖,全陸城都欠仙人的恩情。他這小店讓仙人住過已是榮幸之至,先前不過是破了個窟窿,哪能用仙人的錢財修補呢?
掌柜的說著,還不忘把這十幾日的房錢點清,盡數退還給了沈遺墨。
沈遺墨不願意接,他便往一旁浮雲的手裡塞。
浮雲哪裡懂這人情世故,有人往她手裡塞,她就敢往包里收,主打一個非常實誠。
沈遺墨一時沒有辦法,只得留下幾張護身的符咒,以此淺淺換個心安。
儘管他並不精通符道之術,也明說了這護身符只能闢辟尋常邪祟,掌柜的仍是如獲珍寶,分外高興。
經過兩日休整,三人在城中尋了一輛新的馬車,依照計劃向著玉山的方向離了城。
此行或多或少有些兇險,三人心照不宣地沒有僱傭車夫。
沈遺墨不愧是個實誠又主動的年輕人,苦活累活從來不躲,都不需要人說什麼,便二話不說坐在了駕車的位置。
真是毫不意外呢,又讓謝無舟成功懶到了。
大鵝撲扇著翅膀蹦上了馬車,還沒站穩身子,便被浮雲抓到了懷裡。
每次一到這種時候,她就總覺得自己像個小寵物,說不出的有些憂傷呢。
鹿臨溪乖乖趴在浮雲的懷裡,翻看起了系統好感度。
浮云:3012
沈遺墨:80
謝無舟:493
真是十分穩定的增長呢。
就是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把男主的好感度刷到正常。
男主完全聽不懂她的鵝叫,這好感真是讓鵝無從刷起啊。
鹿臨溪想到此處,忍不住在心底問道:「系統系統,能不能透露一下,我大概要有多少靈根才能說人話啊?」
【宿主只需要1500靈根便能口吐人言!】
一千五!
鹿臨溪拉開商城看了一眼。
她現在靈根1010,身上有1501點可用積分,100積分可以換加二十靈根的仙草,全部換完也就只能加個三百……
還差兩百靈根要上哪裡拿呢?
算了,還是先攢著吧。
積分這種東西可不敢急著用,萬一後面解鎖了更實用的東西,手頭卻沒有積分可以兌換就不大好了。
反正男主好感也不咋重要,讓他哪邊涼快哪邊待著去吧。
鹿臨溪這般想著,在浮雲輕柔的撫摸之中安心閉上了雙眼。
馬車不知前行了多久。
鹿臨溪睡得迷迷糊糊,隱約感覺到浮雲將她輕輕放在了一旁,起身去到外頭和沈遺墨聊起了天。
恍惚間有人輕輕揉著她的後頸,指尖幾分冰涼。
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並沒怎麼在意,繼續沉沉睡了下去。
睡著睡著,車輪滾動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
四周漸起一陣寒意。
鹿臨溪猛地睜開雙眼,梗著脖子問了一句:「來了嗎!」
「嗯。」謝無舟淡淡應著,眼睛都似懶得睜開。
鹿臨溪卻是心頭一緊,驚叫著一個飛撲跳到了他的腿上,耗子鑽洞似的把腦袋往他衣袖裡藏。
有那麼一瞬,她感覺到謝無舟有在把她往邊上推,但她完全不在意,剛被推了出去便又快速拱了回來!
什麼男女有別,什麼邊界感,在蜘蛛面前屁都不是!
千年大蜘蛛!!!
她看一眼就會原地暴斃!!!
謝無舟:「……」
外頭傳來了浮雲的聲音:「小溪別怕,你躲在車裡,這傢伙交給我們解決!」
話音落下,她拔劍出鞘。
劍尖所指之地,站著一名藍杉男子。
他轉過身來,對沈遺墨和浮雲二人欠身作了一揖,擡頭之時面上攜著溫和的笑意。
「在下裴文生,曾與二位仙人在陸城有過一面之緣。」他笑著說道,「二位仙人為我陸城除妖,卻又不收分文,在下實在敬佩,特來此地為二位送行。」
這個聲音,鹿臨溪是記得的。
在那道士的記憶里,裴文生多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書生模樣,看上去文文弱弱,如何都不會讓人聯想到殺人的妖物。
可就是這樣一個傢伙,非但在陸城之中肆意殺戮,還敢在這前往玉山的必經之路設下埋伏,襲擊人間仙門之首玄雲門的弟子。
不難看出,他為了自己那個人類妻子,真是瘋得十分徹底。
「若是在下沒有看錯,裴公子這陣法,應是一門殺陣。」
「還真是『送行』呢!」浮雲握緊了手中長劍。
「不愧是玄雲門的弟子,眼力好生了得。」裴文生笑道,「其實在下也不想得罪玄雲門,若是小仙長願意讓個步,將身旁這隻小鵝妖留下,那麼今日這『行』,在下也是可不送的。」
「少廢話!要打就打!」
浮雲話音剛落,外頭便傳來了陣陣打鬥聲響。
大鵝止不住顫抖起來。
謝無舟:「你也不用這麼怕吧。」
鹿臨溪:「我要死了!」
謝無舟:「我總不能在馬車裡一直守著你吧?」
鹿臨溪:「你又不出手!」
謝無舟:「隨便演演,不算出手。」
鹿臨溪:「……」
大鵝一下噎住,腦袋從他袖子鑽了出來,望向謝無舟的眼底滿滿都是無語。
她正無語呢,忽而聽見浮雲發出了一聲驚呼。
浮雲出事了?
這是鹿臨溪心底的第一反應。
然而下一秒,她發現出事的不是浮雲,是她此時此刻身處的馬車!
好一道鋒利如刃的墨色靈光,自上而下將這馬車劈做了兩半!
她還沒有回過神來,便見數道蛛絲如刃般向她飛來。
謝無舟一把抓住她的後頸,飛身後退數米,指尖聚起靈光,於周身撐起一道靈力屏障,將那蛛絲盡數彈開。
浮雲見鹿臨溪沒事,再次持劍向裴文生攻去。
視線清晰的那一刻,她看見小小的蜘蛛啃噬著已經倒地不動的馬匹。
目之所及處,滿是蛛絲布下的羅網。
大鵝閉上雙眼,失聲驚叫著撲扇起一對翅膀,兩條懸空的小腿兒踢得像是溺了水的人。
叫著叫著,不遠處傳來一聲焦急的催促。
沈遺墨:「謝兄,快想想法子!」
意識到情況可能不妙,鹿臨溪努力定下心神,大著膽子睜開了眼睛。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沈遺墨早已負傷,此刻不過勉力支撐。
這殺陣之中,萬千蛛絲成刃,天羅地網讓人無處躲避。
浮雲眼中滿是焦急,可在這羅網之中,誰又能斗得過那個織網之人?
無論她多麼急切,那一次又一次的進攻都會被裴文生輕易躲過。
裴文生沒有傷及浮雲一分一毫,他想要一副足夠無瑕的身子。
至於旁人的死活,他是半點也不在意。
那麼問題來了,謝無舟在做什麼呢?
大鵝努力扭著腦袋,想要看看抓著自己後頸的謝無舟正在做啥。
似是嫌她太能動彈,謝無舟鬆開了手。
鹿臨溪雙腳落地,當即扭頭朝謝無舟直直望去。
只見他一手維持著阻擋蛛絲的靈力屏障,一手聚起靈力,向著就近一處陣腳攻去。
靈光如焰般灼燒著那處陣腳,看似全力以赴,實則不見半點應有的威力!
好你個反派,料到你會划水,但沒料到你能這樣划水!
嗐呀!好氣啊!
不行不行,再這樣下去要出事的,得趕緊想個辦法!
大鵝硬著頭皮四下張望起來,似想尋到某種突破口。
其實她知道,自己不懂陣法,也不會運用靈力,這樣望上一圈就和看風景沒啥區別。
但那一刻她就是急得把什麼都給忘了,十分本能地用上了自己那雙大概率無用的眼睛。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竟還真讓她發現了一處異常之地!
準確說,不是她發現的。
她所凝望的方向,其實除去一堆蛛網之外,什麼東西都看不見。
可她偏偏就是看見了點兒別的東西。
那是一種閃爍著的,來自系統的,充滿善意的,淡淡的金色光芒!
光芒之下,是她久違的宋體小字!
——這裡有人。
系統都提示到這個地步了,鵝就是用腳指甲想想,也該知道那兒藏了個啥了!
裴文生果然迫不及待想為自己的妻子換一副身子啊,他竟急到直接把妻子帶在身旁,隱匿在這殺陣之中了。
估計是原本那副身子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了吧!
這殺陣之中的蛛絲全由裴文生一人控制。
如果能引裴文生分神,沈遺墨和浮雲或許可以抓住機會將他拿下!
可是謝無舟不會幫忙的,這件事只有她自己能做。
她瞪大眼睛認真觀察了一下。
裴文生的主要攻擊目標是已然負傷多處的沈遺墨,其次則是看似正在破陣,實則瘋狂划水的謝無舟。
她身子比較矮小,這殺陣中飛舞的蛛絲幾乎都位於她腦門之上,想要從這邊去到有系統提示的那頭,只需要稍微躲避部分貼地的蛛絲,並不算特別困難。
但這四周都是蜘蛛網和小蜘蛛啊……
不行啊,不能害怕了,你要有點作用啊鹿臨溪!
不就是蜘蛛嗎,不就是蜘蛛網嗎,一隻大鵝怎麼能害怕這種東西呢!
浮雲用手去抓都沒事,你只是從這頭跑過去而已啊!
鹿臨溪這般想著,不由得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下一秒!
一隻大鵝向前伸長了脖子!
她發出嘎嘎的嘶鳴,視死如歸般撲扇著翅膀,朝著某個方向飛奔而去!
那奇怪的動靜,幾乎是在瞬間吸引了四道詫異的目光。
那一刻,有風掠過耳畔,她飛躍過腳下蛛網,無視著那些與自己擦身而過的小小蜘蛛。
她第一次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戰神!
然而就在她快要靠近目的地時,遠處忽然響起一陣無比擔憂的驚呼。
「小溪!!!」
出於一種慣性,大鵝沒有停下腳步。
她只是下意識擡頭朝聲音的源頭望了一眼。
她看見一團染著血氣的墨藍靈光朝她襲來,無邊的死氣於那一刻鋪天蓋地向她沉沉壓了下來。
那是一種瀕死的感覺,她對這樣的感覺並不陌生。
初次遇到謝無舟的那一日,也是這般好似被恐懼徹底淹沒的感覺。
——我要死在這兒了?
她的腦子裡飛快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
然而下一秒,她的視線讓一陣如焰的靈光徹底占據。
她能清晰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外力懸於半空之中,而那股力量此刻正不受控地自她體內不斷向外傾瀉。
那鋪天蓋地的死氣似於頃刻間被徹底燃盡,用以障眼的結界盡數損毀在剎那之間。
漫天火光於頃刻吞噬了旁側那具由蛛絲縫連的腐爛身軀。
裴文生忽而化作足有兩人之高的巨型蜘蛛,瘋了似的向大鵝撲去。
謝無舟飛身至她跟前,擡手一掌,將其擊退十數米遠。
紅色靈光於蜘蛛體內轟然炸開,發出一聲駭人的悶響。
鹿臨溪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便被一隻手掌抓住了後頸,她體內不斷向外傾瀉的那股力量,於這一刻被收了個一乾二淨。
大鵝雙腳穩穩落至地面,擡眼之時只見謝無舟一揮衣袖,滅去了四周燃起的焰火。
他不是說不出手嗎……
愣神間,她聽見有人聲嘶力竭的吼叫。
「不!!!」
原是那屍塊拼湊的身軀已在靈火中化作一陣飛灰。
肉身已毀,拘魂術散。
烈日燒灼著那縷自灰燼中釋出的殘魂。
蛛絲不再漫天而舞,裴文生催動著自己僅存的妖力,想要送走那縷再也無力挽留的殘魂。
轉生之陣,結於她腳下方寸之地。
殘魂退了半步。
她不要輪迴了,因她而去的人太多了,輪迴的路,她走不安生。
那一刻,絕望的大妖近乎哀求地望著那縷殘魂。
她卻只望向藍天。
殘破至幾近蒼白的魂靈,淺笑著於那許久未見的日光之下緩緩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