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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6 終章(一)

2024-09-13 22:25:13 作者: 若尋游

  Chapter56 終章(一)

  凌晨,萬籟俱靜,通往北城機場的車流量比白日少了許多。

  顧明成身挎一個黑色背包,隨身攜帶著登機箱,站在機場航站樓外,點燃最後一隻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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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霧徐徐散開,他拿出手機確認了遍航班信息。

  「2:30 分,從北城飛往瑞士的飛機經由阿姆斯特丹轉機,總飛行時間為 22 小時。」

  因為擔心引人注目,顧明成這次連頭等艙也不敢預定,只能委屈自己乘坐紅眼航班。不過一想到過了今天就能獲得自由,顧明成覺得忍一時也沒什麼。

  他隔著煙霧虛起雙眸眺望只有零星幾人經過的街道,不禁回憶起自己這一生做過的每一次選擇。

  年少得志,可惜家道中落,他又背負了母親的願望,只能一步步學會趨炎附勢,學著左右逢源。顧明成想他有什麼錯呢,不過就是不甘於平庸罷了。

  所以沒關係,哪怕現在一時失勢也沒有關係。只要他還活著,他就有東山再起的那一日。

  他目視指尖盈盈火光,忽然感覺臉頰上一涼。

  顧明成擡手摸去,摸到一枚冰涼的水珠。

  原來是下雨了...

  顧明成彈盡菸灰,把菸頭往垃圾桶丟了,拉高外套拉鏈,提起箱子準備往航站樓內走。

  走出沒有幾步,猛然聽見身後響起一陣極快的腳步聲。

  腳步聲似乎是往他這邊方向跑來,

  顧明成怔怔轉過頭去,沒等反應過來,視線中驟然出現一個用黑帽黑衣遮掩了整張臉的人。

  「顧明成!」那人咬牙切齒地喊了他一句。

  顧明成哪裡敢應,立馬側過臉心虛道,「你認錯人了。」

  「呵,你就算化成灰老子也認得!」那人直接扯住他的包袋,力氣極重地將他扯轉回來。

  顧明成激烈掙道,「放手!我不認識你!」

  「不認識我?」那人一下摘了口罩,生掐起他的臂膀,兇狠地逼近著他,「好好看看我的臉,這下認識了沒?」

  -是...是歪蛇!

  顧明成嚇得眼珠亂顫,邊擋開他的手邊問,「你怎麼會在這?」

  「怎麼,老子要是不在你就能順利溜了是吧!」歪蛇擡手掐上顧明成的喉嚨,另只手從他後背繞過去,一下拉近了兩人距離。

  從遠處看,這二人就像在做離別前的擁抱。

  顧明成還想掙扎,然而他突然發覺腹部被抵上了什麼尖銳的東西,他頓時驚得忘記了呼吸,腦袋發懵地往那看去...就見一把鋥亮的彈簧刀抵住了自己!

  「你..你想幹什麼?」顧明成聲音抖得厲害。

  歪蛇把刀抵深了一寸,即便隔著衣物,顧明成仍感覺到那刀尖正對準了自己的肝臟!

  「少廢話,把錢給我!」

  包里裝的是他逃命的錢,顧明成拼死也不能給了歪蛇。

  他吞咽了幾下口水,口齒不清地說,「你..你不就是想要錢嗎,好說..錢在箱子裡,你先放開我,我...我給你拿...」

  歪蛇半信半疑地往後退了步,看了眼他手邊的提箱,捏緊刀把說,「別想著再耍花樣,老實把錢給我!」

  「好...好...」

  歪蛇鬆開他,顧明成半蹲下去,右手慢慢地將那箱子傾斜,左手摸上鎖匙,挨個挑轉密碼。

  歪蛇瞪著他,晃起刀尖說,「磨蹭什麼呢?!」

  顧明成囁嚅道,「手上沾了水,有點滑...」

  頃刻間,廊廳外暴雨如注,一股股水流從屋檐澆落,氤氳出了層層霧氣。停車道上有兩輛車因為看不清視野,追尾到了一起。

  嘭得一聲撞擊傳來。

  歪蛇一瞬分了神,下意識轉頭看向後方。

  就在這時!顧明成眼疾手快,一個猛子站起,抱著行李箱就沖他砸了過去!

  歪蛇回擋不及,左半邊身子重挨了一下。顧明成趁亂踉蹌著拔腿就往自動門那跑去!

  還有兩米!

  還有一米!

  只要進了機場!只要進了機場他就安全了!

  只要...

  只要...

  咯嚓!

  一剎那,有什麼好像劈開了他的大腦...他心底的呼喊聲驟然停下!

  顧明成睜圓了眼,像是瀕死的魚,嘴唇一張一合,可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他緩慢地轉過頭,就見歪蛇面目猙獰,死死地扯住了他。

  歪蛇咧開的嘴角濺上了一串血漬...

  是誰的血呢?

  顧明成還沒有來得及思考。

  左腰又被捅進了一刀!

  一刀,兩刀...三刀...

  他甚至連救命都沒有喊出口,人就直挺挺地向後栽了下去。

  原來人在死亡時會是這種感覺,不是疼痛,而是寒冷...如同跌入了冰窟窿,徹骨的寒冷!

  四面八方湧來人們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殺人了!殺人了!」

  「快打 110!」

  顧明成視線逐漸模糊...耳邊剩下一片嘈雜...

  血流了滿地,歪蛇拔出刀在袖口上隨意地擦了兩下,而後再提刀割斷了顧明成的包袋。

  拉開包鏈,鮮紅色的百元大鈔沉甸甸地裝了滿滿一包。

  歪蛇盯著那些錢笑了,血順著他的下頜流淌,他的臉在那笑容之間顯得無比詭異...

  -

  清晨薄暮,城市漸漸甦醒,道路兩側的早飯店中傳出熱騰騰的飯菜香味。

  東子一夜未合眼,抵著額頭在一張餐桌前,用張濕紙巾囫圇地把臉擦洗了遍。

  同事端了一屜小籠包和一碗陳醋,推到他面前,「東哥,忙活了一宿先吃點東西吧。」

  「沒事,我不餓,你先吃吧。」東子疊起紙巾放到桌上。

  同事拆開一雙竹筷,也不再客氣,大口吞咽了起來。

  昨晚,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夜。

  雖然他們得到辛澈的消息,知道顧明成計劃潛逃,可沒有料到,在他們趕到之前,顧明成會在機場遇刺身中數刀失血休克。

  而那個叫歪蛇的逃犯,搶劫了顧明成的現金之後意圖逃走。被他們的人前後夾擊堵在機場,眼見逃不了,歪蛇持刀挾持了一名人質,試圖做最後的反抗,幸而特警一槍擊斃,才得以將人質解救下來。

  經清點,顧明成包內一共裝有 82 萬現金,另外,在他的行李箱側袋內,他們還發現了三張畫卷,以及幾件古玩。

  「看樣子顧明成想把能帶走的東西都帶上。」同事咬下一口肉餡,又沾了沾醋問,「不過東哥,你說是誰告訴歪蛇顧明成要逃跑的事呢?」

  另一名同事也疑惑,「是啊,技術科的人查出來歪蛇去找顧明成的當晚成玥給他打過一通電話,可是成玥不還沒醒嗎?況且她的物品都在我們這,怎麼可能會和他聯繫上?」

  「可惜歪蛇被一槍爆頭,死無對證了。不過要我說他也死有餘辜,敢當街殺人,這種人留著也是禍害。」

  同事見東子始終沉默不語,努努嘴說,「東哥,你怎麼不吃啊?再不吃粥涼了。」

  東子看了眼他,從兜里摸出來幾張零錢,

  「你們吃吧,吃完回去睡會,今天放半天假。」

  他起身要走,同事含著包子問,「誒?東哥你去哪。」

  東子邊走邊說,「我去醫院見一個人。」

  ——

  同一家醫院 ICU 重症監護室內,兩張病床並排,躺著兩個人。

  一個是還未甦醒的成玥,另一個人是剛從手術室推出的顧明成。

  「患者身上有 9 處刀傷,腦部,腎臟,胰腺,均受到不同程度損害,其中頭部刀傷切割到了神經,左腎被刺穿,全身失血量較大,暫時還未脫離危險期。」

  「這個叫成玥的病患目前各項體徵比較平穩,有可能會恢復意識。但這個我們也不敢保證,只有盡全力去治療。」

  「好,醫生,這兩個人都是我們重點監視的嫌疑人,一定要確保他們的生命安全。」

  「徐警官您放心,我們肯定會好好配合的。」

  「辛苦醫生了。」

  東子之所以會對醫生強調要保住成玥和顧明成的命,是擔心有人趁亂會滅口。

  而那個人...

  東子思忖片刻,大步離開往住院部走去。

  私人病房內,辛澈仰臥在床上,正靜靜地翻看一本書。東子走進時,辛澈將注意力從書中收回,慢慢擡頭對他一笑,「你來了?」

  東子沒有回話,瞥眼看向旁邊的護工,說道,「你先出去一下吧,我和辛小姐有話說。」

  護工看著這個面相有點凶的男人,又看了看辛澈,不知該不該走。

  辛澈發話說,「你去幫我買一碗酒釀園子吧,每到秋天,我就很想吃上一碗,對了叫老闆多放點桂花。」

  護工接過錢,默默離去。

  東子走向辛澈的床邊,「辛小姐看來這幾天恢復得很不錯,連胃口都變好了。」

  「是啊,有喜事,心情變好,胃口自然就好。」

  「你知道顧明成受傷的事了。」

  「知道了。」辛澈合上書,淡淡地看著他,「作為他的妻子,我當然會第一時間知道他出事。」

  東子眼一跳,「你巴不得他死?」

  辛澈搖搖頭,「死有什麼痛苦的。痛苦的是,清醒著茍延殘喘。」

  她當然不會要顧明成的命,她要他活著,只有他活著,他才能親眼看到自己的人生怎麼變得破爛不堪。

  沒有人會知道,在那個花香四溢的午後,她手邊那本《罪與罰》書頁里被夾入了一張紙條。

  紙條上只短短寫了兩行字,

  一行是歪蛇的姓名和電話。

  另一行,落筆極深,似是寫字人傾注了全力,寫下了五個字,

  「我不想你輸。」

  其實聰明如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她的失憶是真是假。

  只是這一次,他和她一樣,選擇騙過了所有人。

  辛澈收回思緒,餘光望向床櫃邊插在玻璃瓶內的山茶花。

  東子也望了過去,他目光停留在那株花蕊上,似是對自己,又似是在對辛澈說道,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麼拿到成玥的手機。又是怎麼告訴了歪蛇顧明成的行蹤。後來,在我去過 ICU 之後,我才明白過來,你根本不需要拿到她的手機,你只要換了她的電話卡就可以。」

  「你救成玥的時候,正好有機會能夠把她的電話卡換到你的手機上。」

  「我查過歪蛇的簡訊記錄,有兩條消息被他刪除了。我猜,那是你把顧明成的定位和他身上帶有現金的事告訴了他吧。」

  「你知道歪蛇為了錢會不擇手段,也知道顧明成拼死也不會讓他拿走那些錢。所以歪蛇一定會對顧明成下刀。」

  「讓歪蛇去殺了顧明成,這整件事都是你策劃的,我沒猜錯吧,辛澈。」

  風吹動書頁,一張又一張,似是在提前透露故事的結局。

  辛澈平穩地呼吸著,面對東子的詢問,猝然一笑,

  「徐警官真的很會編故事呢。」

  她的臉迎風,眉目溫柔地像被撫平地一張白紙,沒有皺痕,光潔無瑕。

  叫人有一時恍惚。

  東子回了回神,直視著她的雙眼說,

  「是故事,還是事實,你自己心裡最清楚。」

  「是麼?」

  東子哼了一聲,「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

  「記得啊。」辛澈說,「我答應你失憶要裝得像一點。」

  東子氣得笑了起來,「現在兩人都是重傷,你滿意了?」

  「徐警官不滿意嗎?」辛澈不疾不徐地把話擋了回去,

  「這是他們應得的。」

  她從不信因果循環,也不信什麼惡有惡報。老天動手太慢,只有她自己,只有她自己能夠親手了結了他們。

  東子端詳著她,思緒混亂過一陣。

  所謂的正義到底是什麼,所謂的善惡又是什麼。

  他看著這個極其冷靜的女人,看著她自己身上的傷痕,看著她露出的笑容,忽然感覺到茫然。

  最終,他什麼話也沒有再說,只留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就靜悄悄地推開門。

  「等一下。」辛澈忽然在背後喚道。

  「徐警官,這本書送給你吧。」

  東子轉身,剛想說我不愛看書,就見辛澈把書面攤開,放到了床角。

  嶄新的書頁間,有一張拇指蓋大小的電話卡靜靜躺在那。

  ——

  兩天後,警方通過文物鑑定專家檢測得知,顧明成帶走的那些畫作中,其中有一副是本應該展覽在美院的《瑞雪凝冬》。

  至此,顧明成的罪行再也掩蓋不了。

  顧明成雖然人還在昏迷,但是警方已經調查出他之前將非法得利分批次轉給了顧母。

  顧母在家中被警方帶走並進行問詢。

  另外,警方通過劉三的口供知曉了當年成玥幫助丁主任處理林南屍體一事,他們在她的手機,和公寓中搜尋出一批違禁藥物還有成玥的電子設備,其中就存有為顧明成提供權色交易的詳細記錄。

  又過了三天,競選結束。

  在慶功酒會上,一件罕見的碧玉菩薩佛像被作為禮物送給了趙局長。

  雖然趙局長並未當選,但下頭的人紛紛稱讚他正值壯年,來日方長,不愁沒有高升之日。

  可是誰也沒有預料到。慶典還未過去一周,趙局長就在視察工作時被當眾逮捕。

  辛澈是通過新聞得知,警方已經秘密掌握了趙局長貪污受賄挪用公款等等一系列證據。而證據來源,有一部分是在他家拍攝到他與賄賂人之間商談的畫面。

  或許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那尊菩薩像的左眼被嵌進了針孔攝像頭。

  但是辛澈清楚,這件事能做到的人,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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