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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7終章(二)

2024-09-13 22:25:14 作者: 若尋游

  Chapter57終章(二)

  新聞節目播放到下一則資訊,辛澈關閉屏幕,油然而生一種無力感。

  她慢慢向後躺去,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已是深夜,護工下了晚班,病房內只剩她一個人。也許越是獨處的時候,心內的回聲就越是清晰-她聽見那個聲音在說,趙局長的落馬並不會是事情的終結,下一個人,就會是你的父親。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父親的公司靠什麼盈利,但像東子所說,她心安理得地享有著這些,她保持沉默,保持一種中立者的姿態。可是善惡之間沒有中立者,所有保持沉默的人,同時也在為惡做加碼。

  正是因為沉默,黑暗才敢在黎明中叫囂。

  辛澈疲憊地合上眼,和無數個夜晚一樣,靜靜等待天明。

  不一會,房門被人由外推開,有輕輕的腳步聲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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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澈紋絲不動地閉著眼-因為她知道來的人會是誰。

  一連三天都是這樣,他不知從哪搞來的一套護工衣服,每到九點,就會靜悄悄地出現在她的病房內。

  辛澈幾乎每次都裝睡。

  他待的時間不長,有時會來換上一束新的山茶花,有時就坐在她床邊,看著她。

  今天,他依然輕手輕腳地坐了下來。

  辛澈放緩呼吸,儘量表現出一副進入深度睡眠的模樣。

  然而,她的手指邊突然有毛茸茸的觸感出現,很癢..很鬆軟...再然後...辛澈感到一種濕潤的舔舐..

  她裝不下去了。

  眼睫驀然張開,就看見一隻圓頭圓耳的小奶狗在瘋狂搖尾巴示好。

  辛澈頓感無語,

  他真是..有本事到都把狗偷帶進來。

  病床圍欄邊,謝司珩見她睜眼,快速把手機收去身後,儘管他想掩藏什麼,但辛澈還是看到了。

  他在偷拍她。

  謝司珩有點尷尬地咳了聲,「你醒了。」

  辛澈默不作聲地打量他身上那套粉色的護工服。

  衣服尺寸很小,估計是借來的,褲子短了截,露著骨骼分明的腳腕。上衣也是,皺巴巴地像綁在他身上一樣,顯得有點滑稽。

  小奶狗大約是聽見他聲音,蹦得更歡,一下從辛澈的腿間越過,攀上欄杆。他重量不重,但跳過的時候依然踩到了她的右腿,辛澈輕輕嘶了聲。

  謝司珩忙一手撈起小狗的肚皮,把他裝進腳邊一個翻蓋垃圾桶中。

  辛澈看著垃圾桶努力探出的小狗頭,更覺得無語。

  原來是..這麼把狗帶進來的...

  「傷口疼嗎?」謝司珩問了句。

  辛澈說,「沒事。」

  簡短的對話之後,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

  夜靜得令辛澈不適應。

  她啞了啞聲音喊他,「幫我把床調高吧。」

  謝司珩照做,按動床板控制鍵。

  「這個角度行嗎?」

  「可以了。」

  床被滑下去了一些,謝司珩走近,將它提了提,又從沙發邊拿起一個靠墊放到辛澈的頸後。

  他的一切動作都很自然,自然到像是他們認識了很久。

  做完這些,他又拿起她的保溫杯,去飲水機前接了半瓶溫水,背對著她,像是朋友間的聊天般隨意說,「官語霖回學校上課了。她身體恢復得不錯,不過性格還是很內向。聽說她準備轉系,轉去學藝術管理。」

  水流聲減弱,謝司珩擰好瓶蓋後,從旁邊置物架上取出一根吸管插進去,

  「這樣也挺好的,我一直都覺得她沒什麼天賦,與其勉強自己學下去,不如換一個方向。」

  他走回床邊,攤開桌板,又說,

  「齊思打算考博,他談戀愛了,是隔壁科技學院的女生,學飛行器製造。他說他第一次看到那個女生畫機械圖紙就被震撼得五體投地,接著就陷進去了...喜歡得無法自拔。你說他是不是...」

  「那你呢。」

  辛澈目光移到他的臉上,沒有什麼情緒,但是眼底很亮,亮得像一汪湖水。

  「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謝司珩手稍頓,握著保溫杯的指節微微收緊了些。

  她平靜地丟下一枚石子,攪亂了四周空氣。

  腳邊,垃圾桶里的小奶狗似乎感覺到氣氛的變化,嗷嗚一聲,眨著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的主人。

  尾巴將桶壁敲得隆隆作響。

  謝司珩垂眸,輕笑了下,「你什麼時候發現的。」他把保溫杯放上桌板,撚了撚指尖的水珠。

  辛澈說,「現在。」

  因為沒有否認,所以有了答案。

  謝司珩長長地哦了一聲,然後側目,避開辛澈的視線,看向那幅漆黑的屏幕。

  屏幕倒映出他和她的身影,模糊的,柔軟的,有一部分線條融合到了一起。

  謝司珩目視著那些線條和陰影,唇角微揚起一個弧度。

  怎麼會不知道她是試探呢,怎麼會不知道她有意還是無意呢。

  但是算了。

  從很久之前,面對她的種種,都只能說一聲算了。

  「既然你喜歡我,能為我講一個故事嗎。」辛澈拍了拍床邊,示意謝司珩轉頭過來。

  謝司珩看向她,「什麼故事。」

  「關於那副畫的。」

  謝司珩心裡已經知道她想問什麼,他垂手站在她的窗前,抿了抿唇,「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我想聽你說。」辛澈仰起頭,「我想聽你告訴我,這個故事是怎麼樣的。」

  故事很長,長到謝司珩不知該從哪講起。或者說,他不知道以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去講述。是作為受害者,還是作為一個復仇者。

  然而辛澈在等待。

  她在等他親口說出來。

  謝司珩深深地吸了口氣,走去她身邊,搬了把椅子坐下。

  「在很多年前,有一個男人,名叫謝居安」

  和許多故事一樣,這個故事以很多年前作為開始。

  「他聽信了別人的謊言,誤以為接到一個工程能大賺一筆。於是就幫助那些人施工修建,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那是他們為他設下的圈套。那些地皮和房屋屬於安置房,上面為改善民生撥了一大筆款項,那些人想侵吞,想挪用,就必須先找一個替罪羊。工程施工到一半,發生意外,有個務工的男人跌進水泥池被淹死,謝居安為了妥善處理好務工男人的家屬,為他支付了很多賠償金。也正是因為這件事,讓那些人對他心懷不滿,決定拿他當替死鬼。」

  「他們拿走了錢,成功栽贓給了謝居安,並且偽造了他畏罪自殺的假象。而謝居安的摯友就是駱淮山,畫是他送給謝居安的,被那些人順手牽羊後,就將這幅畫當作他們合理洗錢的工具。駱淮山得知後想要說出真相,但奈何那些人權勢滔天,駱淮山被逼無奈只能選擇隱退,獨居到一個小村莊,從此封筆。」

  謝司珩說完,忽而擡頭看向辛澈,「這個故事,還有後半段,你還想聽嗎。」

  辛澈淡淡說,「聽,故事不聽完,心不踏實。」

  夜深露重,謝司珩看向窗外,許久後,才繼續開口,

  「謝居安死後的第四年,有一個警察找到他的兒子。他告訴他,父親是被冤枉的。於是他的兒子為了找到真兇,答應加入他的計劃。他找到了替那些人辦事的兩個爪牙,但是因為證據不足,他動不了他們。所以他只好...選擇接近他們共同的...家人。」

  謝司珩說到這,喉結落了又提,似是在斟酌往後該說些什麼。

  在他靜默的半分鐘內,辛澈忽然出聲道,「水涼了,幫我再添些熱水吧。」

  謝司珩看了看她,伏低視線,看向水位並未改變的杯口,知道他不需要再將這個故事說完。

  「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

  「嗯。」謝司珩邊彎腰加水邊應著。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那間酒店嗎。」

  謝司珩回憶了下,「不是。」

  「我第一次見你,是在你的婚禮上。」即便過去很久,那畫面仍舊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腦內,「我看見你把自己的頭紗扯了下來,然後狠狠地踩進了雪地里。」

  「我當時就想,脾氣這麼不好,誰娶了你,真是倒大霉了。」

  辛澈笑了,「事實的確如此。」

  「不,不是。」

  謝司珩否定了兩次。

  辛澈也不再反駁,安靜躺了會,直到小狗的呼嚕聲充斥了室內,她輕聲說,「你該走了。」

  ——

  之後的日子裡,謝司珩沒有再出現。

  顧明成先成玥之前醒來。

  因為神經受損,加之腎臟破裂,導致無法自主排便,醫生說他今後都需要攜帶尿袋生活。

  顧明成知曉後,情緒崩潰,在醫院自殺過一次,然而被醫生及時搶救了回來。

  刀只有割到自己身上,才會知道痛。辛澈將自己經歷過的痛苦都一一還贈給了他,況且他的罪還沒有還清,怎麼能就那麼死了呢。

  由於只簽署了離婚協議,還未拿離婚證。

  法律上,辛澈仍是他的監護人。

  辛澈為他支付了醫藥費,當然,也只有醫藥費。

  被指派的護工得知他是個壞事做盡的人,對他很是憤恨,表面上雖然不能做什麼,但替他日常清洗護理都是敷衍了事。

  顧明成臥床不到半月,後背已經長滿了褥瘡。每次換藥時都疼得死去活來。他終於再也保持不了道貌岸然的做派,整日哭得鼻涕眼淚橫流,更是讓護工煩上加煩。

  至於成玥,她的情況比顧明成也好不了多少。

  辛澈去見過她一次。

  她鼻骨中填埋的矽膠假體被取出,留下的是一條長達五厘米的縫合傷疤。

  成玥接受不了自己容貌被毀,一再央求警方能夠為她找來整容醫生,不過統統被駁回。

  辛澈見到她時,她爆瘦了十多斤,往日順滑的頭髮如同野草一般亂堆在後腦上。

  她看見辛澈,眼睛噴射出仇恨的光芒,劇烈地咳嗽著說,「怎麼,來看我笑話了?」

  辛澈笑笑,「不是,現在還不是你最落魄的時候。等你被判了刑,我會去監獄好好看你笑話的。」

  成玥聽見她說的話,目光更像是要殺了她一樣,厲聲吼道,「辛澈!你等著!我總有一天會找你報仇的!」

  「找我報仇?」辛澈譏笑,「你真是可憐啊,到現在還不知道你躺在這是因為誰嗎?」

  成玥一愣,「什麼意思...」

  「是顧明成想殺你。」辛澈說,「你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為他,而不是我。」

  「他?」成玥古怪地笑了,「你騙我!顧明成...我陪了他十三年...他怎麼會?」

  辛澈斜睨著她,「看來你還是不夠了解他。十三年都沒讓你看清一個人,我想你需要做的是近視手術,而不是整容手術。不過沒關係,等他的判決書下來了,你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你。」

  成玥聽完面如死灰。

  下一秒,像是祥林嫂附體一樣,嘴唇抖動道,「不可能是這樣的!我十九歲就認識他..那時候他沒有錢,沒有名...是我...」

  「抱歉。」辛澈撥撥耳垂,「實在沒空聽你們的愛情故事,這些話你留著和法官說吧,看他能不能被打動。」

  「對了,你說要找我報仇,可惜你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

  辛澈一字一頓道,「不過你可以在監獄裡繼續幻想怎麼報仇。」

  ——

  時間流逝,隨著趙局長被捕,一件件塵封的罪惡也被重新揭露在世人面前。

  辛建軍自知大禍臨頭,狠下心來和辛母離了婚,將所有資產轉移到她的名下。面對同樣的境遇,辛建軍和顧明成選擇了同一條路-畏罪潛逃。

  他在臨走時,與辛澈見了最後一面。

  辛建軍一夜白頭,神色難掩疲憊。

  辛澈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頹靡的一面。她不由得想起那本書中寫到的一句話,世上最難的是開誠相見,最容易的是阿諛奉承。

  即便是骨肉血親之間,也無法做到真正的坦誠。

  他到此刻也沒有將自己的罪行告知辛澈,只是說,「乖乖吃飯,好好治療。等出了院,多陪陪你媽。別怪爸,爸也只是想為這個家好,你是個女兒,你媽又一輩子在家,爸是不想你受苦受累,才會讓你嫁給顧明成。可誰想到他是個禽獸不如的人。爸也是被他矇騙了...」

  」爸。」辛澈輕喚他,「也許,你該和顧明成結婚。」

  「畢竟你們是一樣的人,也想要同樣的東西。」

  辛建軍先是怔住,等聽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一下怒道,「你說什麼?!」

  辛澈擡起頭,「我都知道了。你做過什麼,我都知道了。你去自首吧。」

  「自首?」辛建軍大吃一驚,「你想看著你爸坐牢?」

  辛澈不說話,似是默認。

  辛建軍怒火攻心,衝上前扯住她領口,「你個忤逆不孝的東西!你居然要讓我去坐牢?!」

  「不是坐牢,是為你的選擇付出代價。」

  「好啊...好啊!我真沒想到我辛建軍生出這麼個大義凌然的女兒,你是想大義滅親?沒想到我生你養你一場,你就這麼恨我?」

  「不是恨你。」辛澈任由他攥緊領口,表情淡漠道,「我只是厭煩了你對我人生的擺布,厭煩了你的對我好。只要你失去自由,我才能真正地解脫。」

  辛建軍攥緊了拳頭,「你再說一遍!」

  辛澈迎上他赤紅的雙目,「自首吧。」

  拳頭砰然砸下,玻璃碎片四分五裂。

  隨門被重重地摔到牆上,辛澈吐了口血絲,看著滿地被他踩碎的山茶花瓣,沒有猶豫地撥通了東子的電話。

  「喂,他下樓了,你們可以..逮捕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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