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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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舒苒站在門口, 目光不動聲色掃了眼不遠處的餐桌，上面已經涼好了一碗白粥，以及剝好殼的水煮蛋。

  沈御京見舒苒遲遲沒有動作, 擡眸瞥她：「不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舒苒的錯覺，總覺得沈御京這會兒語氣有點怪。

  想起昨晚, 她視線忙從桌上收回，面色鎮定地扯了下唇：「不吃了, 時間來不及, 今早還有個小組會議，挺急的。」

  她拿著電腦轉過身, 只想快步脫離這裡。

  但剛邁出兩步，那道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行, 我送你。」

  「……」

  本是她找的個藉口, 沒想到他還真送上了。

  見他已經拉開椅子起身，舒苒也沒猶豫，點頭道謝：「那麻煩你了。」

  沈御京沒說話, 只淡淡睨她一眼, 兀自走去玄關換鞋，拿上車鑰匙率先往門外走。

  舒苒看著已經走到電梯間的沈御京, 低頭換鞋時，心裡仍在打鼓, 摸不准他這是什麼情況。

  雖然不提昨晚的事, 但能明顯看出他心情不太好。

  舒苒換好鞋往外走，電梯剛好抵達, 她手忙腳亂關上房門, 快步沖入電梯。

  轉身的時候才發現，沈御京用手抵著門沿, 等她徹底走進，才不動聲色地鬆開。

  舒苒擡眸瞧了眼，只見他面無表情盯著電梯上方的紅色箭頭，並沒有要跟她說話的意思。

  見狀，舒苒識趣地閉上嘴，沒說出那句謝謝。

  電梯抵達負二層，兩人依舊是一前一後，走到停車的地方。

  舒苒自覺坐上副駕駛，繫上安全帶，偏頭去看窗外。

  沈御京看了眼她系好的安全帶，這才啟動車子出發。

  一路無言，車廂內靜謐得只能聽到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沈御京不說話，舒苒也不敢瞎找話題，只是幾次往他方向瞥，他仍是沒什麼情緒的看著前方路況。

  他這種不對勁的狀態，讓舒苒有些懵，扭頭看向窗外街景時，忍不住回想。

  她昨晚除了摸他臉，還做了什麼出格的事。

  幾分鐘後，車子沒開進公司停車場，照舊停在她之前下車的路口。

  舒苒偏頭朝他說了句謝謝，拿上電腦就要轉身，只是指尖剛觸碰上車把手，身後傳來聲音：「這個給你。」

  舒苒開門的動作頓住，遲疑片刻，她緩緩扭頭看去，餘光正好瞧見他指尖捏著的那張黑色卡片。

  盯著看了幾秒，她擡頭不解問：「這是什麼？」

  剛觀察一圈，不像是銀行卡，購物卡也不像，全黑的設計瞧不出是個什麼卡片。

  「麥咚超市的對摺卡。」

  沈御京掀起眼皮瞧她，語氣平淡：「朋友給的，拿著它去購買任何東西，都是五折優惠。」

  舒苒微擡了下眼眸，很意外他會給她這個，更是沒想到，麥咚超市竟有五折的優惠卡。

  看來他跟這個朋友關係很好。

  「謝謝。」

  舒苒擡手接了過來：「那我先下去了。」

  沈御京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幾眼，懶懶地嗯了聲，目光又轉向前方。

  舒苒下了車，順勢把那張卡揣進褲兜，轉身往公司方向走去。

  -

  昨天剛開完小組會議，需要叮囑的事情也不多，簡單的工作匯報後，舒苒就回到辦公室

  APP頁面設計雖然完成了，但很多細節需要重複測試，而且響應式沒全部完工，數據並不是很穩定。

  舒苒不放心，忙完手上的工作，又鑽進了技術部。

  直到午休時間，她才回到辦公室。

  飯後，舒苒就有午休的習慣，從柜子里拿出平日用的靠枕，打算睡一覺。

  收拾好桌面，她拉動椅子正準備趴桌上，褲兜里的那張對摺卡擠壓到腿部皮膚，舒苒這才想起，兜里的卡還沒拿出來。

  她身子往後仰，從褲兜里拽出那張卡片，這會兒細看才看清，卡面不僅有麥咚兩字，中間還有幾個超明顯的字母。

  ——VVVIP——

  三個V的購物卡，她還是頭一次見。

  舒苒盯著卡片看了幾秒，腦中又忽地想到今早沈御京的態度，幾番思考後，覺得還是發個信息問問：【你今天是心情不好？】

  等了兩分鐘，對方沒回。

  舒苒抿了抿，只能想到一種情況，慢吞吞編輯：【是我昨天不小心…摸了你的臉，生氣了？】

  沈御京：【你想到的只是這事？】

  舒苒擰眉，不是摸臉的事情，那他還能因為什麼表現出這副狀態，索性直言問：【要不你提醒一下？】

  現在可以肯定，他不高興，好像跟自己有關。

  只是這條信息發送後，如同石沉大海，直到午休結束，她也沒收到沈御京的回覆。

  舒苒再次打開聊天頁面看了眼，依舊沒有。

  她起身喝了杯水，等午休的精神狀態徹底恢復後，去了技術部。

  兩個小時後，舒苒返回辦公室來拿資料，放桌上的手機突然震了兩下。

  她翻看文件夾的手頓了下，偏頭看去，當瞧見是沈御京回過來的信息，急忙拿了過來。

  沈御京這次發的不是文字，而是條不到十秒的語音，聽聲音，透著不耐：「喝酒前，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

  「……」

  舒苒愣了下，指尖快速往上翻找聊天記錄，最後停在昨天下班前，兩人的那段對話上。

  只是沒等她看完，沈御京的信息再度彈出：「舒小苒，需要我再次提醒你，你已婚，從別的男人車上下來，甚至還要讓他攙扶，這樣的行為你認為合適嗎？」

  舒苒聽完這條語音腦中嗡一聲，輕眨著眼睫，半晌沒反應過來。

  所以說，沈御京心情不好，加上今早這副沉默不語的狀態，全部原因，來自於她坐了趙沅峻，以及他扶她胳膊這事。

  反而跟摸他的臉，占他便宜無關。

  舒苒腦子有些亂，低頭深吸了口氣，再次翻看兩人的聊天記錄，許久後，弱弱問了句：【沈御京，所以你是因為這事，生氣了嗎？】

  沈御京：【這樣還不足夠我生氣？】

  單從文中上，都能看出他氣得不輕。

  舒苒捏著手機的指尖收緊，一時不知如何回復他這話，似乎還很意外，沈御京生氣的點竟然是因為這事。

  她擰眉想了好半晌，也沒能理出頭緒，又怕耽誤工作，強行把思緒收起，拿上資料，回了技術部。

  在之後的工作中，她明顯狀態不佳，舒苒把需要的注意事項叮囑下去，再度回到辦公室。

  盯著桌面手機看了片刻，她擡手拿了過來，剛要點開沈御京的聊天頁面，李樂彤電話先彈了出來。

  舒苒收斂思緒，點開通話：「喂，樂彤。」

  「苒苒，我沒打擾你工作吧？」李樂彤試探問。

  「沒，現在不忙。」

  李樂彤很少在工作時間給她打電話，舒苒忽然想到什麼，笑問：「是要尋求我的幫助嗎？」

  「唉，看來什麼事都瞞不住你。」

  李樂彤笑了笑：「前段時間我不是跟你說過，有男同事約我看電影嘛，那次過後，我們也單獨出去吃了幾次飯，感覺還不錯。」

  聽到真是關於這事，舒苒嘴角微揚：「然後呢？」

  「明天周六，他約我出去玩。」

  李樂彤彎唇笑了笑，熱情邀請：「就想問問你有沒有時間，帶你一起去，順便幫我看看他這人怎麼樣。」

  舒苒嘴角笑意微斂，想到這個周末要回家看奶奶，有些為難：「樂彤，這周末我要回鄔桐，可能去不了，你們下次還約嗎？」

  錯過這次，她下次也能幫忙看。

  李樂彤聽出她話里的歉意，好笑道：「哎呀，也不是很重要了，你是要回去看奶奶吧？」

  舒苒誠實回答：「嗯，奶奶出院這麼久，我還沒回去過。」

  「當然是奶奶的事重要，下次我再叫你。」

  李樂彤突然想到什麼，又問：「那沈御京是不是也要跟你回去？」

  在奶奶面前他們是情侶，按理說沈御京要陪同的。

  想到沈御京早上的情緒狀況，舒苒低下頭，有些語氣不足：「不知道，我還沒問他。」

  很快，她補充：「或許，他不會去。」

  「不會去？」

  李樂彤察覺她語氣不對，挑眉問：「苒苒，你們吵架了？」

  「倒是沒有吵架，不過也差不多。」

  提到沈御京，舒苒又開始擰眉鬱悶起來，沉默片刻，她索性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給李樂彤說了。

  李樂彤聽完後，咧嘴哈哈大笑起來：「苒苒，這還不明顯嗎，沈御京就是介意你坐別的男人的車，吃醋了唄。」

  吃醋？

  舒苒愣怔地眨了眨眼，似乎被她這個說法嚇到。

  怎麼會呢？

  他們又不是真正的夫妻，沈御京為什麼會吃醋？

  舒苒理智地搖搖頭，覺得她應該是誤解了：「樂彤，你應該搞錯了，我跟沈御京又沒有夫妻感情，吃醋這個詞用我們身上不合適。」

  「錯不了，我是沒正兒二八經談過幾次戀愛，但男人什麼狀態還是能分辨出的。」

  李樂彤拍著胸脯保證：「苒苒，你信我，沈御京百分百是吃醋了，他多次提醒你已婚，證明他在乎你們這段婚姻，並不像當初說的那樣，僅僅是要你幫忙。」

  聽到這話，舒苒握住手機的指尖倏地收緊，心口緊跟著一滯，腦子裡亂鬨鬨的。

  李樂彤見舒苒半天不說話，試著問：「苒苒，你們相處那麼久了，難道你一點也察覺不到，沈御京的變化嗎？」

  「我不知道……」

  舒苒想到沈御京近期態度上的轉變，沉默了一會兒，抿唇道：「或許，是有點吧。」

  李樂彤抿唇思考片刻，給她出了個辦法：「苒苒，要不，你回去試試他的態度。」

  舒苒下意識問：「怎麼試？」

  李樂彤揚眉一笑：「這個簡單啊，你隨便找件事，要多過分就做多過分，就看沈御京會不會對你生氣發火？」

  舒苒不懂：「可他已經生氣了啊。」

  「哎呀，情況不一樣。」

  李樂彤細細跟她分析：「如果他單獨面對你，也會生氣沒耐心，就證明他只是在男人的自尊心上生氣。」

  舒苒還是不太懂，因為沈御京幾乎沒對她發過火，反倒很多事情還挺順著她的。

  沒耐心嘛，他性格好像一直都那樣。

  李樂彤身邊突然有人喊她去幫忙，她忙說道：「反正你回去試試吧，苒苒，我先忙了，回頭再聊。」

  舒苒聽著耳邊傳來的忙音，擡眸盯著倒映出的自己電腦屏幕，又開始茫然起來。

  他怎麼會呢……

  幾分鐘過後，她拋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最後在公司加了一個小時的班，舒苒才收拾東西回家。

  -

  最近都是沈御京在做飯，到下班點，她就能收到他發來的做飯信息。

  但這會兒眼看快到七點了，兜里手機仍是靜悄悄地。

  不過舒苒也不指望沈御京生氣了還能給她做飯，經過清湖市場，她順道拐了進去。回到家，舒苒邊換鞋，邊往屋裡打量，客廳沒人，廚房也沒聽到動靜，甚至連飯香也沒聞到。

  看來，沈御京是還沒回來。

  舒苒把背包放玄關櫃裡，彎腰拎起剛買的食材進了廚房。

  分類放在料理台，她打算先回屋換套衣服。

  只是經過沈御京臥室門口時，舒苒腳步下意識放緩，不自覺偏頭往裡瞧了瞧，空蕩蕩的，屋內沒有任何聲音。

  確定他是真沒回來，舒苒換完衣服直接去了廚房。

  沒準備太多菜，依舊是平日的兩葷一素，等最後一道菜炒好，玄關處傳來動靜。

  舒苒忙不疊關火，快速把菜盛入盤中，轉身端了出去。

  時間掐得正好，她剛出廚房，就跟進客廳的沈御京碰上。

  但某人只偏頭懶懶瞧她一眼，擡手解開襯衣兩粒扣子，漫不經心往臥室走去。

  「……」

  舒苒也摸不清這人氣消了沒，下意識喊道：「飯好了，你等會兒出來吃。」

  沈御京頭也不回地嗯了聲，轉身進了臥室。

  舒苒盯著他消失的地方，微垂下眸，端著盤中默默往餐桌走去。

  等了幾分鐘，沈御京才從房間裡出來，他徑直來到餐桌前，拉開椅子坐下就準備開吃。

  「……」

  舒苒偷瞧他一眼，也拿起筷子，低頭心不在焉地吃了起來。

  不知為何，沈御京沉默不語的行為，讓她心情莫名有些悶。

  整個餐廳只能聽到筷子觸碰瓷盤的聲音。

  良久，沈御京突然開口：「明天要回去看奶奶嗎？」

  舒苒低頭吃飯的動作稍頓，似乎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起這事，也不清楚他問這話的意思，輕輕點頭：「嗯，要回去。」

  「行，一起吧。」

  沈御京說完，便低頭繼續去吃飯，只是半天沒聽到對面人說話，這才放下筷子，擡眸看向對面的人：「怎麼，不願意？」

  「不是。」

  舒苒急忙咽下嘴裡的飯菜，抽出紙巾擦了擦嘴角，小心打量他臉上的表情，低聲道：「那我明天叫你。」

  飯後，沈御京主動進廚房打掃台面，收拾衛生。

  舒苒把碗筷放入洗碗機，餘光不時朝沈御京身上瞥，欲言又止好半晌，又低頭去調洗碗的時間。

  動作慢吞吞地，也沒著忙出去。

  察覺實在磨蹭不下去了，她才囁嚅開口：「明天我們一早就出發，可以嗎？」

  沈御京擦調料瓶的手微停，偏頭看她，無所謂地點頭：「我都行。」

  舒苒飛快擡眸看他一眼，轉過身時，又補了句：「那你別做早餐了，我們出去吃就行。」

  丟下這句，她快步走出廚房。

  回到臥室，舒苒稍稍鬆了口氣，隨即拿上睡衣進入浴室。

  當溫熱的水流從頭頂灑落，她仰頭望著盈滿水霧的浴室，想了想，他應該是不生氣了吧，不然也不會跟她回去看奶奶。

  吹乾頭髮，舒苒掀開被子上床，打算早點睡。

  摸過床頭手機調鬧鐘時，才看到李樂彤在半個小時前，給她發來了兩條信息。

  李樂彤：【苒苒，怎麼樣，你試了沒？】

  李樂彤：【姐妹，人呢。】

  舒苒彎唇，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低頭編輯：【不好意思樂彤，我剛洗澡出來，才看到。】

  緊接著，她又發了一條：【我沒試，就覺得試探別人的心思，終究有些不尊重人。】

  李樂彤擡了擡眉：【也是，你們能好好的就行。】

  兩人又聊了幾句奶奶的事，就結束了這次聊天。

  舒苒想到明天還要早起，調好鬧鐘，就掀開被子，躺了下去。

  -

  次日一早，鬧鐘還沒響，舒苒就自然醒了過來。

  換上衣服，她下意識就要去往健身房，走了兩步又倏地停了下來。

  沒準這個時候沈御京在裡面。

  那晚無意提出去健身房運動後，她沒事就會進去壓壓腿，只是有天起早了，無意碰到沈御京在裡面跑步，她又默不作聲地退了出來。

  可能是不太習慣旁邊有人一起運動，從那之後，她便避開那個時間段，幾乎是等沈御京出來，她才進去。

  而這個點，他肯定還在健身房裡。

  舒苒隨便在房間拉拉筋，鬆了松胳膊，全身脛骨疏鬆後，這才轉身去梳洗鏡前洗漱。

  一切準備妥當，她拉開門的那刻，恰好撞見從隔壁房間出來的沈御京。

  男人身穿寬鬆的白T黑褲，袖口略微捲起，外搭一件輕薄的風衣外套，簡約又不失時尚，長身鶴立，為他增添了幾分隨性灑脫。

  舒苒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笑著打招呼：「早。」

  「嗯，早。」

  沈御京偏頭打量她幾秒，忽而湊近，在她臉上細細端詳：「你化妝了？」

  他靠近的那一瞬，舒苒呼吸微屏，此刻更是有些慌亂地別過頭，隨手挽了下耳邊的碎發：「…化了點淡妝，這樣會顯得氣色好。」

  「噢。」

  沈御京餘光瞧見她逐漸變紅的耳垂，緩緩站直身子，壓著笑意往外走，隨口誇了句：「還挺好看。」

  舒苒下意識偏頭對著反光玻璃窗看了眼，一身束腰的杏色連衣裙，頭髮綁成乾淨利落的高馬尾辮，淡淡的妝容下，皮膚泛著紅潤。

  她扭頭去看已經走遠的那道背影，嘴角很淺地彎了下。

  他好像是不生氣了。

  兩人在小區門口吃完早餐，就開車前往鄔桐。

  舒苒本想在路上跟沈御京聊聊天，讓他沒那麼無聊，可上車沒多久眼皮發困，沒一會兒就沉沉睡了過去。

  耳邊傳來清淺的呼吸聲，沈御京抽空看了眼，女孩歪著腦袋，靠著椅背睡著了，剛升起的陽光透過車窗灑在她側臉上，女孩迷迷瞪瞪地擡手擋了擋。

  他勾唇收回視線，將車速降了下來，平穩行駛。

  車子下高速後，路面出現輕微的顛簸，舒苒睜開眼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大伯母家小區附近。

  舒苒急忙撐著座椅起身，偏頭去看駕駛座的沈御京。

  他恰好也偏頭看來：「醒了？」

  舒苒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唇角：「不好意思，睡著了。」

  沈御京別過頭，擡眉反問：「是地方不對？」

  舒苒下意識扭頭去看窗外，距離大伯母家越來越近，方向沒錯：「沒錯，是對的。」

  沈御京轉動方向盤往右拐時，勾唇笑了下：「那你跟我道什麼歉。」

  「……」

  舒苒微愣，隨後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低頭很輕彎了彎唇，而後又忽地想到什麼，急忙要他在前方路口停一下：「我們先去買點水果吧。」

  「不用。」

  沈御京沒停繼續往前行駛，等車穩穩停在所定位的小區門口，他解開安全帶，偏頭看了眼舒苒：「都已經買好了。」

  舒苒見他開門下車，也忙解開安全帶跟了過去，當看清他後備箱準備那些禮品時，有些吃驚：「你買得…也太多了。」

  補品能看出來是給奶奶準備的，其他的果籃和包裝禮盒應該是給大伯他們，其中還能看到某牌子的香菸。

  她不懂煙，但也知道這個牌子不便宜。

  「頭一次來你家，怎麼能失禮。」

  沈御京彎腰將禮品全拿了下來，轉身時，漫不經心朝舒苒昂昂下巴：「幫忙關車門。」

  「哦。」

  舒苒反應過來忙擡手按下關車鍵，快速跟上沈御京的步伐：「我幫你拿一些吧。」

  大包小包的，他雙手都拎滿了。

  沈御京瞧見她彎腰的動作，稍稍側身避開，而後一本正經地看著她：「舒小苒，知道你現在要幹什麼嗎？」

  雙手落空，舒苒遲緩擡頭：「幹什麼？」

  沈御京目光直勾勾盯著她，唇角勾起細小弧度，口吻頗有點理直氣壯：「好好帶路，別走錯門了，成了別人家女婿。」

  「……」

  因為他這句話，舒苒一路都走在沈御京前面，老老實實帶路，不敢回頭看他一眼。

  舒苒剛走到單元門口，就碰到以往的老鄰居：「小苒，回來看你奶奶啊。」

  舒苒禮貌一笑：「是的，王嬸。」

  被叫做王嬸的女人看了眼舒苒身旁的沈御京，開玩笑問道：「這次帶男朋友回來呢？」

  前兩天下樓遛彎碰到李靜芳，聽她說這周末舒苒會帶男朋友回來，沒想到她這一下樓就瞧見了。

  人高高大大，模樣還挺俊。

  舒苒下意識去看身旁的沈御京，羞赧點頭：「嗯。」

  沈御京垂眸瞥了眼舒苒，笑著開口：「王嬸好，我是小苒的男朋友，您叫我小御就行。」

  王嬸被沈御京的熱情搞得一愣，很快就彎唇笑道：「哦哦哦，挺好，小伙子模樣長得俊，嘴巴也甜。」

  舒苒見沈御京還要接話，忙出聲：「王嬸，那我們先上去了，奶奶都等我們半天了。」

  說著，她伸手拽住沈御京，火速進了單元樓。

  沈御京低頭瞧了眼，抓著自己胳膊上的那隻小手，唇角微牽：「舒小苒，你慢點。」

  「哦，好。」

  舒苒回頭看他一眼，拽著他的胳膊也沒鬆開，領著他一步步踏上樓梯，輕聲解釋：「……我就是怕奶奶等著急了。」

  出發前她打電話跟奶奶說了，我們會午飯前到達，沒準這會兒菜已經上桌了。

  至於為什麼拉著沈御京離開，怕他胡亂說出什麼匪夷所思的話。

  剛才他的自我介紹，已經夠讓她驚訝了。

  沈御京盯著前面纖細的背影，嘴角淺淺上揚：「行，把我牽穩了，別讓我摔下樓。」

  話落，舒苒才意識到自己抓著他的胳膊，指尖剛準備放開，又緊握住。

  -

  兩人剛抵達四樓時，一擡頭就看見在門口候著的大伯跟堂哥。

  大伯看到舒苒，笑著上前：「苒苒，回來了。」

  餘光瞧見她身後拎著一堆禮品的沈御京，忙上前客套接過，而後笑著打量他：「你就是我們家苒苒的對象吧。」

  沈御京朝舒春生頷首：「大伯好，我叫沈御京。」

  說著，他順勢朝一旁的舒晉陽點點頭。

  「唉，快進屋。」舒春生熱情邀請。

  舒苒緊跟其後，經過堂哥舒晉陽身旁時，禮貌打招呼：「哥。」

  舒晉陽扯唇笑了笑，迎著他們一起進了屋。

  大伯家是一百二十平的三居室，面積不大，進屋就是客廳，李靜芳聽到動靜，早早就從沙發站了起來：「苒苒，小御，開了那麼久的車累壞了吧，快過來坐。」

  舒苒快步上前，目光在奶奶身上打量過後，伸手抱住她，下巴在她肩膀上輕蹭：「奶奶，我好想你。」

  沈御京緊跟在舒苒身後，似乎沒見過她在奶奶面前撒嬌的模樣，腳步站定，眉眼含笑的望著她。

  「多大了，還這麼粘奶奶。」

  李靜芳笑著拍拍她後背，餘光瞥見一旁的沈御京，打趣道：「好了，先讓小御坐下喝杯水，你想抱奶奶，等會兒有的是時間。」

  舒苒差點忘了身後跟著人，起身時，害羞地抿了抿唇，扶著奶奶重新落坐在沙發上。

  「小御快坐。」

  李靜芳連忙招呼，看到他拎的那些東西，又嚴肅道：「下次再來，可別拿東西了。」

  「好的奶奶。」

  沈御京走上前，很自然地坐在舒苒旁邊，偏頭去詢問李靜芳的身體情況：「奶奶，最近感覺身體可好？」

  「好著呢，你們別惦記。」

  李靜芳看兩人明顯比上次親近，眉眼間均是笑意：「你們好好工作就行。」

  大伯和堂哥也落坐一旁，客廳氣氛頓時熱鬧歡快，舒苒端著水杯心不在焉聽著，實則注意力全落在貼著他坐的沈御京身上。

  夏天穿衣不厚，儘管隔著薄薄的衣料，她還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灼熱的溫度，正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

  好在大伯母和堂嫂出來喊開飯，大家紛紛移往餐桌。

  或許是看到沈御京帶上門的禮物豐厚，大伯母陳淑群飯桌上還算熱絡，不停喊她跟沈御京吃菜。

  這態度顯然比翟穆遠第一次上門，熱情很多。

  奶奶有午休的習慣，飯後沒多久她就回屋要睡覺了，而舒苒在這沒有自己房間，平時過來也是跟奶奶住一個屋，加上這會兒有沈御京在，她等奶奶入睡後，又返回客廳，跟大家一起聊天。

  說是聊天，但大部分都是盯著電視看，沈御京有電話進來，一直在陽台接聽電話。

  舒苒沒事就逗逗身旁的小侄子玩。

  「苒苒，御京跟你同在一個公司，那他是做什麼的？」

  陳淑群嗑著瓜子，偏頭打量了幾眼沈御京，回頭問舒苒：「他職位也不低吧。」

  她上次在醫院匆匆見了一面，只瞧出這人穿著跟氣質看著就不一般，如今這帶上門的禮品更是貴得離譜。

  還有停在小區門口那輛黑色汽車，聽她兒子說，需要幾百萬呢。

  舒苒把小侄子抱坐在腿上，聽到這話稍頓了會兒，才擡頭說：「跟我一樣，也是個普通的經理。」

  「是嗎，但御京就有大領導的氣質。」

  陳淑群不信，普通的經理級別能買得起幾百萬的豪車，莫非是家庭條件不錯：「御京爸媽是做什麼的，他家條件還不錯吧？」

  老太太嘴嚴，啥都問不出了，趁現在人都在，她得打探清楚。

  「就普通家庭，爸媽只是老師。」

  舒苒嘴角笑意斂沒，並沒有要聊下去的意思，抱著小侄子到另一邊玩去了。

  見舒苒這態度，陳淑群斜眼瞥她，擡手去拍身旁的舒春生：「瞧瞧，你這侄女真是有點錢，腰板都硬了。」

  舒春生扯了扯她衣袖，要她小點聲。

  沈御京這通電話打了很久，舒苒聽著好像是關於遊戲研發的事，也不好過去打擾。

  直到奶奶睡醒，他們需要帶她去醫院複查，這才挪步到陽台。

  沈御京瞧見舒苒朝這邊走來，簡單跟那頭叮囑幾句，就掛了電話：「是要走了嗎？」

  舒苒點頭：「嗯，約的是下午兩點，從這過去還需要點時間，我們早點出發，避免堵車。」

  「好。」

  在舒苒轉身時，沈御京快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又將人扯了回來。

  舒苒不解擡眸：「怎麼了？」

  沈御京垂眸她臉上認真掃了掃，幾秒後，伸手在她嘴角兩側，扯出個笑臉模樣：「舒小苒，早上的笑容哪去了？」

  打個電話的工夫，她就心事重重地。

  「……」

  舒苒眸色微頓，沒想到他觀察如此細微，反應過來什麼，她忙仰頭往後，不自在地掙脫掉他的手。

  總覺得經過昨天，兩人關係似乎變得曖昧了點。

  片刻後，她淡定道：「沒有，就是有點擔心奶奶的身體。」

  想到扶奶奶起床那一瞬，她明顯感覺到她腕上的微顫，整個人看起來很吃力。

  而這種情況在她手術前，從沒出現過。

  「沒事，我們去醫院仔細給奶奶檢查一遍。」

  沈御京側目睨著她，隨即拉著她進了客廳：「走吧，現在就出發。」

  -

  複查是舒苒提前跟秦醫生預約好的，得知奶奶身體各方面恢復不錯，心裡的擔憂減輕不少。

  可想到奶奶今日的狀態，舒苒把奶奶扶坐在凳子上，偏頭與沈御京對視一眼，輕聲安撫：「奶奶，秦醫生還要囑咐我一些注意事項，我去去就回來。」

  李靜芳不疑她，笑著揮手：「去吧，我正好跟小御聊聊。」

  舒苒不清楚奶奶打算跟沈御京聊什麼，不放心地看了眼某人，眼神示意他別亂說話。

  沈御京失笑：「奶奶有我陪著呢，你放心。」

  等舒苒拐進秦醫生辦公室，沈御京這才收回目光，轉向身旁的李靜芳，正色問：「奶奶，你是有話要跟我說吧。」

  「第一次見小御你這孩子，奶奶就覺得你聰明。」

  李靜芳側身看向沈御京，臉上笑容和藹：「當初苒苒說你是她男朋友的時候，知道奶奶為何放心你帶她回去嗎？」

  沈御京笑而不語，等她後面的話。

  「因為奶奶相信你，信你的人品，更信你會真心待她。」

  李靜芳仰頭望著人來人往的走廊，像是想到了什麼，眼角沁出濕潮：「苒苒父母走得早，很小把她一個人撇下，如今我年事已高，恐怕也陪不了她幾年。」

  沈御京黑眸微頓，出聲安慰：「奶奶，你身體指標都恢復得很好，會長命百歲的。」

  「我倒是希望這樣。」

  李靜芳快速低頭抹了抹眼角，笑道：「最好能看到你們結婚生子，我還有力氣幫你們帶帶孩子。」

  沈御京自然看到李靜芳眼角的那抹濕潤，他垂下眸，把要說的話壓下去：「會的奶奶，到時候還需要太奶奶跟他們講故事呢。」

  李靜芳聽著沈御京的描述，嘴角笑意逐漸擴散，扭頭看他，鄭重懇求：「小御，答應奶奶，你別再把她丟下好嗎？」

  舒苒父母撒手人寰不管她，而當初她看好的翟穆遠也離她而去。

  如今她這個老太婆只希望舒苒身邊有個人，能陪她左右，平安度過這一生就好。

  「奶奶，我不給予你任何保證。」

  沈御京頓了下，用前所未有的語氣道：「我只會，用我的生命去愛她。」

  秦醫生收到舒苒提供的信息，又帶著奶奶去做了遍心功能檢查。

  兩人把奶奶送進檢查室後，便在門外等待。

  沈御京見她面色緊張，把人拉到對面的椅子落坐，溫聲道：「安心等著，奶奶會沒事。」

  舒苒目不轉睛望著檢查室門口，輕輕點頭：「對，奶奶會沒事的。」

  此時窗外有霞光闖入，透過玻璃恰落在舒苒臉上，像為她披上一層金色的薄紗。

  沈御京靜靜盯著她，唇角輕勾：「舒小苒。」

  舒苒聞聲偏頭，就見沈御京目光直白且認真地望著自己，眸底有她從未見過的情緒。

  「我們結婚的事，公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