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因果
2024-09-13 22:08:28
作者: 蜉蝣何事
056.因果
薛盈簡直快要喜極而泣,她激動得無以言表。
姬洄一步踏進結界之中,順帶攔住了想要跟著入內的薛盈,溫聲道:「你在外面等我們便是。」
薛盈吶吶點頭,她只好留在原地。
流夙一記又一記殺招祭出,好在沒有妖丹的加持,謝灼勉強還能抵擋一二,但卻也依舊落於下風,他身上負了好幾道傷口,血污遍身,瞧著頗為狼狽。
流夙怒火中燒之際,正面迎上了姬洄,他手中的殺招停滯,到底是催動妖力,收回了法術。
流夙緊緊盯著姬洄的眼,故作姿態道:「姬洄,你既然醒了,我便再問你一回,可否願意留在我身邊……」
回應他的,是姬洄化作鳳凰真身的引吭高歌。
鳳凰乃是百鳥之王,它的泣血悲鳴,引來了山中的各路鳥雀精怪,轉瞬之間,周遭的狐貍便被應召而來的鳥獸給團團包圍。
狐貍們發出慘痛的哀嚎,它們養尊處優久了,根本不是鳥獸們的對手,被廝殺得幾無還手之力。
流夙攥緊了拳,他看了姬洄良久,到底笑出了聲:「你們神仙,真是冷血薄情,我就不該留你性命,反倒貽害無窮。」
到了這個時候,流夙便將謝灼與息懷聆丟在一邊,他一心與姬洄決個高下,衝上去與姬洄纏鬥。
雲銜僥倖未受什麼傷,他瞧見謝灼渾身浴血的狼狽之狀,十分焦心地望著謝灼:「謝前輩,你可還好?」
謝灼擺擺手,豁達道:「左右一時半會也死不了。」
雲銜在這場廝殺中毫髮無損,可真是頂頂好的運氣了,謝灼看著,不免有些不平衡。
怪哉,怎生得他就好似天生能規避災禍一般?
息懷聆在一旁獨自休整。
謝灼看著息懷聆神姿高徹的側顏,想起昨日的悸動和方才的思緒萬千,他有些摸不著頭緒,便想問問雲銜。
然而這實在是無處談起,況且謝灼也有些羞於啟齒,三番欲言又止。
雲銜善解人意,瞧見謝灼幾經變幻的臉色,主動問詢道:「謝前輩,你有什麼心事嗎?」
謝灼壓低聲音,正色道:「我……我不知怎麼了,見到息懷聆受傷,胸腔中便積聚著一股鬱氣,見不得他受一點傷,而且……」
他想起那個分外纏綿悱惻的吻,但無論如何,謝灼也沒勇氣與雲銜提起此事,是以按下不表。
雲銜忍著笑,對謝灼的隱晦言辭心領神會,他道:「謝前輩,你是不是見不到息道友便覺甚為想念,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謝灼思索了一陣,猶豫地點了點頭。
雲銜轉過臉,眼神閃過一絲光亮,笑道:「謝前輩,依我之見,你興許是對息道友紅鸞星動了。」
謝灼沉默了。
紅、鸞、星,動?!
倘若這只是雲銜的隨口打岔也便罷了,最要緊的是,雲銜說得好似當真不假。
他大概,也許,可能,是真的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息懷聆的?
自打謝灼來到蒼穹界,刀光劍影便從未止歇。
若是沒有息懷聆的照拂,謝灼早已死了千八百回了。
所以,對息懷聆動心,也或許有那麼一點情有可原吧。
但是,另一方面,他從前待息懷聆可是態度惡劣,即便他對息懷聆有意,難不成息懷聆還真能回應他的心意不成?
謝灼幽幽嘆了口氣。
雲銜一見便知謝灼心中所想,瞧出了謝灼糾結難言的心思,不免好笑道:「謝前輩,我覺著……」
雲銜貼近謝灼的耳畔,有意壓低聲音道:「謝前輩就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嗎?」
謝灼不解:「什麼可能?」
雲銜打趣道:「息道友對前輩『也許』欽慕已久,情根深種。」
謝灼被激起一身雞皮疙瘩,不自在地動了動。
雲銜的話他是十分受用了,不過謝灼是半個字也不會當真的。
但既然已經認清了心意,謝灼便不會迴避,無論先前如何,既然他認識到了自己喜歡息懷聆,那便放開手追求一番。
.
流夙到底不敵涅槃過一遭的姬洄,他被揍得形容狼狽,狐貍尾巴也斷了一根,趴在地上嘔出一口黑血,捂著心口,半天直不起身來。
周遭僥倖從鳥獸圍攻中倖存下來的一隻藍狐,他踉踉蹌蹌地走到流夙身邊,六神無主地問:「王上……王上,我們現下該如何是好啊?」
流夙扯回自己的衣角,看也不看藍狐一眼,他仰起頭,望著姬洄仍舊咬牙切齒:「輸了便是輸了,我無話可說,算你贏了,你想如何便如何。」
姬洄恢復人形,沉靜俊美的側臉照在夕陽的光輝下,被映照出清冷出塵的神性。
他原本就是神。
姬洄走到奄奄一息的流夙跟前,手指結陣,流夙不受控制地被迫吐出妖丹,他嘴上說認輸,心底卻壓根不能甘心,眼冒綠光地看著姬洄的動作。
他在狐族叱吒風雲千載,到頭來,栽在一隻破鳳凰的身上,真是……
流夙疲乏地垂眼,甚至不必擡首再看,也知道姬洄要做什麼。
無非是想毀了他的妖丹,流夙在心中預想著自己接下來的結局,是剝皮抽筋還是敲骨吸髓,總歸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但是也隨他去吧,流夙閉了閉眼,平息怒火,不願再想狐族的生死存亡,他也活不久了。
姬洄果真如他所想,掐滅了他的妖丹,而後將手蓋在了他的頭頂,掌心金光浮現。
流夙想要掙扎,即便是如今,他也不願接受姬洄將他當小寵似的動作,可他動彈不了分毫。
姬洄一點點抽去了流夙千年的修為,流夙識海中天翻地覆,痛覺席捲全身,但天生的傲氣支持著他沒有蜷縮打滾,更不可能向姬洄示弱求饒。
流夙只有一點不明白,姬洄為何只是抽去他的法術,卻不直接下殺手,何必弄得這樣麻煩。
流夙失了修為,沒法維持人形,重新變回了一隻毛髮雪白的九尾妖狐。
姬洄再度俯下身,將白狐輕柔抱起,恰如他們初見之時。
流夙不可置信地看著姬洄,狐貍眼睛骨碌地轉。
姬洄不殺他?
姬洄順了一遍流夙的皮毛,對流夙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便一時犯錯,也仍可迷途知返,你若能潛心修煉,有朝一日便能再度化形。」
流夙撿回一命,反倒高興不起來。
姬洄不想殺他,還要將他留在身邊。
可他就這樣失掉了千年修為,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掙下的修為。
流夙冷漠地瑟縮,不願被姬洄觸碰。
難不成姬洄以為自己會感激他嗎?
真是愚蠢的神仙!
愚不可及!
流夙冷漠地想,只要他有朝一日恢復了修為,第一件事就是取了姬洄的命。
鳳凰能涅槃一回,卻總不能涅槃第二回。
姬洄看出他的抗拒,並不強行親近他,將白狐貍收到空間戒中,繼續收拾殘局。
活下來的狐貍們也都受了重傷,姬洄直接用神力將它們驅出艽山,且永不能再近。而後,那些應召而來的鳥雀也便各自飛走。
月牙村民們見到神仙顯靈,俱是瞠目結舌,想著薛盈先前瘋瘋癲癲的話竟是真的。
艽山之上,竟然真有神仙。他們終於得救了!
村民們想要感謝姬洄,但姬洄心念一動,一陣雲霧將村民們迷倒,姬洄清除掉了他們的記憶,並將他們遣送回各自家中。
薛盈終於有機會和姬洄說說話,她卻郝然,怯怯地往後躲,不敢靠近姬洄。
姬洄對她道:「你的傷疤,我可為你除去,今後不會有人再嘲笑你。」
薛盈怔了一下,意識到姬洄的好意,她慢半拍地搖頭道:「神仙大人,我的臉不要緊的。若是可以的話,您能不能為我哥哥祛除傷疤,他比起我來,更在意此事。」
謝灼聽得一陣牙酸,對薛盈道:「你哥,他不是已經和流夙達成交易了麼?你別只記得操心他了,也為你自己想想才是。」
薛盈搖搖頭道:「謝公子,我哥哥是被那隻狐貍哄騙才做的那些事……現在狐貍沒了,他的臉恐怕便會恢復原狀,我擔心他接受不了此事。」
謝灼一想也是。
不過薛執那種沒禮貌且自私的傢伙,怎麼配有這麼好的妹妹?
偏偏薛盈一心為薛執著想,謝灼又能怎麼阻攔,只好隨她去了。
姬洄有求必應,對薛盈道:「我答應你。」
薛盈終於露出個開心的笑:「多謝!」
姬洄又對謝灼道:「山下的善後之事,就勞煩諸位了。許多事情,我並不方便親自出面。」
謝灼估摸著,這大約也是蒼穹界的法則之一,神仙不能輕易在凡人面前顯形,不可過多干擾凡人命數。
他明白姬洄的顧忌,便也痛快答應:「月牙村的事情,自有我們來解決。」
姬洄便轉身欲走,薛盈望著他的背影,終於忍不住問:「神仙大人,我今後還能再見到你麼?」
神仙不能與凡人牽連太深,姬洄本不該在薛盈眼前顯身的。
但姬洄什麼也未說,只是對薛盈道:「你隨時可以來艽山尋我。」
薛盈眉眼彎彎,同姬洄和謝灼幾人道別,便如下了山,身形輕盈如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