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天下狐貍一般黑
2024-09-13 22:08:12
作者: 蜉蝣何事
045.天下狐貍一般黑
清月照著廟宇,仿若烏雲散去,謝灼勉強能透過一點月華看見眼前的一角屋檐。
周遭闃靜無聲,謝灼張眼望了半晌,也沒能尋到方才那眼睛似的綠光。
轎子停了下來,息懷聆掀簾從轎里走下,謝灼也不知怎麼的,便主動上前去攙扶息懷聆,倒真像是丫鬟與出閣的女郎一般。
息懷聆愣了一下,還是將手放在了謝灼的掌心。
三人以這樣彆扭的姿勢進了寺廟。
正中央一尊神像正對著他們,雕刻得栩栩如生,恍若一個俊美青年,菩薩低眉,掛著淡淡的笑,似乎是種悲憫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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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神像是石頭材質,但謝灼卻以為,雕刻這尊神像的人,看樣子要麼是技藝高超,要麼就是對神像十足信仰,不然怎麼能雕刻的這樣好?
謝灼甚至有種感覺,這神像是……活的。
突然從暗處跑出兩個人來,說是人也並不準確,因為謝灼能清楚地瞧見這兩個人頭上的狐貍耳朵,和身後拂動的狐貍尾巴。
一隻紅毛,一隻藍毛狐貍。
一瞧即知,這兩隻是修煉得不到位的狐妖,只有法術不夠強的妖怪才會現出原形的某些特徵,不足以維持完整的人形。
因為之前被玉漣音坑過一道,謝灼對狐貍這種動物便有了一種本能的厭惡,所以一見到這兩隻小妖,便也神情不虞。
紅狐貍道:「這一回送來的新娘可真是不錯,就連這兩個陪嫁丫鬟也頗有姿色,不如我們便乾脆笑納了吧。」
藍狐貍眼睛放光:「你小子,果真是膽子大!不過王上應當也不會與我們計較……」
他們淫邪的目光竟當真掃過謝灼和雲銜,仿佛在挑選貨物。
藍狐貍嘿嘿一笑,指著謝灼道:「這個人,我要了。」
紅狐貍還沒有回答,謝灼便終於按捺不住揍人的衝動,從袋子裡摸出符籙便要動手。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突然按在了他的手背上,謝灼擡眼去看息懷聆,不明白他的意思。
息懷聆對他道:「我來。」
謝灼本想阻止,不知為何,他覺得穿著嫁衣的息懷聆看起來分外脆弱,只覺得打架這種活兒應該交給自己。
但是接下來的場面徹底粉碎了謝灼的擔憂。
息懷聆身形不動,劍光如風,數千道劍影齊發,落在兩隻狐貍身上,留下刺目的血痕。
紅狐貍抱著頭吱哇亂叫,而藍狐貍的情狀更為悽慘狼狽,他的尾巴上被劍光劃了好幾道,鮮血淋漓,猙獰著臉。
謝灼抓著符籙的手僵在了半空。
是他錯了,他擔心個什麼勁兒。
息懷聆穿著嫁衣也照樣能打,實在不需要他操心。
不遠處,一陣拍手的聲音響起,伴著一串笑聲:「你們這些客人在我的地盤動手,可真是好大的本事。」
謝灼迎聲望去,發覺眼前的景象已經徹底變了。
山洞光線亮堂恍如白晝,四周擺著成排的燭火,樣樣鑲金,可以相見這山洞主人的豪奢作風。
更可怕的是,先前只是兩隻半人半狐的生物。
而這洞穴裡頭,足足趴著上百隻狐貍,它們都化作了原形,大概是因為維持原形對它們而言更自在。
但落在謝灼眼中,不亞於人間煉獄。
他們這是捅了狐貍窩了?!
「你們不準備解釋一下嗎?」
隨著這道聲音第二次出現,謝灼才注意到,在一堆四仰八叉的狐貍中間,還有一個完全人模人樣的生物,慵懶地躺在軟榻之上,且穿著十分清涼,勾勒出姣好的身形。
謝灼的目光太有存在感,流夙也便擡頭看了他一眼。
謝灼瞧見這人的正臉,額前還戴著頭鏈,長相柔美,雌雄莫辨,不過聽聲音,能聽出來是個男子。
謝灼細心看了半晌,也沒瞧見狐貍尾巴。
不過這只能說明,眼前這妖多半法力高強,能完全偽裝成人形。
流夙笑了:「小公子,你一直盯著我做什麼?」
謝灼警惕地後退了幾步,已經準備動手了。
流夙見謝灼不答他的話,沉下眉眼,更不爽快了。
不過他轉眸,視線恰好落在身著嫁衣的息懷聆身上,饒有興致地從軟榻上起身,款款走了幾步。
謝灼當即把息懷聆拉到自己背後,對著他道:「你想要做什麼?」
流夙散漫地道:「你說呢?」
謝灼心中警鈴大作。
搞不好這隻狐貍真的看上息懷聆了?
流夙的話驗證了他的猜想:「良辰美景,洞房花燭夜,小公子,你不要攪擾別人的興致啊。」
這隻死狐貍居然真的想跟息懷聆洞房花燭?!
謝灼說不上來的不暢快,簡直比被玉漣音覬覦時還要難受得多。
天下狐貍果真一般黑!
謝灼大怒:「你休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流夙尚未發話,他身後的一干狐貍精便已經被謝灼的話激怒,爭先恐後地撲上來。
狐貍的爪子暴漲,隔著一段距離長爪滑下,幾乎要刺入謝灼臉上的皮膚。
謝灼險險避開一下,腳步踉蹌,息懷聆已經攬住他,召出命劍,和那些狐貍搏鬥起來。
雲銜也在角落裡,和前仆後繼衝上來的狐貍對陣,不過應付得略顯艱難。
謝灼再轉去看息懷聆,即便是一人一劍,對抗那些讓人頭皮發麻的狐貍精也不在話下。
謝灼與有榮焉,乾脆抱臂站在一旁,已經想好了待會兒要怎麼讓那隻臭狐貍跪下求饒了。
可惜想像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流夙眼見他的狐貍同胞被揍得鼻青臉腫,也沒有半點擔心之色,反倒老神在在,比謝灼還安逸。
謝灼就萌生出焦慮來。
難不成這狐貍還有後招?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洞穴四周的牆壁突然毫無徵兆地射出一記記冷箭來,當然也盡數被息懷聆格擋住了。
箭雨不過持續了一段時間,三人也被傷到分毫。
謝灼還是感覺不妙。
就這樣結束了?
他看著那狐貍,就是一副老奸巨猾的面相,更別提現在,流夙注意到謝灼探究的眼神,竟然回了他一個媚眼。
謝灼:……
最可怕的是,他的心神竟然被動搖了一瞬,覺得這隻狐貍也沒有那麼討厭了。
不過他很快就清醒過來,這熟悉的感覺……又是狐貍精的媚術。
看見流夙得逞的笑容,謝灼意識到自己被捉弄,更加氣惱無比。
他正要去看息懷聆何時能徹底解決那些臭狐貍,卻突然發覺自己的手腳發軟,一點也使不上力氣。
謝灼覺得意識渙散起來,他迷迷糊糊地,只覺得一陣困意上涌,完全睜不開眼,費力撐著眼皮,謝灼只聽到耳邊一聲呼喊。
「淼淼!」
而後就無知無覺地沉入黑暗之中。
.
「咳咳。」
謝灼乾咳幾聲,無意識地揉了一把臉,他的意識回攏,就被眼前的一幕給嚇了一跳。
息懷聆同樣被擒,此刻靠在石牆上,維持著坐姿,如朗月清風,端的是瓊枝玉樹之氣。
而流夙散下的青絲垂落,沾在了息懷聆的肩頭。
流夙還在笑:「公子……」
為了弄清楚狀況,謝灼暫且冷靜下來細想了一下,看到旁邊同樣靠牆而坐的雲銜,先拿眼神問詢了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銜眉眼帶愁,壓低聲音道:「謝前輩,那些冷箭裡帶有能讓人修為全失的毒素,我和息前輩都中了毒,最後被狐貍們給捆了起來。然後,就成現在這樣了……」
謝灼靜默了。
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他們三個都落在了那種狐貍精手裡,任人宰割了?
謝灼一晃眼,流夙的手便要落到息懷聆的臉頰上了,他看得直咬牙:「臭狐貍,你耍陰謀詭計算什麼本事,有本事和我單挑!」
一個字一個字,簡直是從齒縫裡蹦出來的。
流夙霍然起身,終於被吸引了注意力,一步步靠近謝灼,而後俯下身,和謝灼對視:「你真有夠吵的。」
謝灼還沒來得及發作,流夙便已經在他頸間吐氣如蘭:「你是想要加入我們嗎?」
謝灼嫌惡的表情不加掩飾:「你做夢。」
流夙冷嗤一聲,重新隔開了與謝灼的距離,懶洋洋道:「擔心什麼?我對你這樣的可不感興趣。」
謝灼:……
那就是對息懷聆感興趣了?!
謝灼更加憤怒,說不上來緣由,但他只知道,他不願意看見這隻狐貍靠近息懷聆。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一隻毛都沒長齊的臭狐貍,憑什麼覬覦他?」
「等我恢復自由,第一件事就是拔光你的狐貍毛!」
聞言,息懷聆沒忍住,終於偏頭看了眼謝灼,眸中笑意幽微。
流夙笑意微斂,神色徹底冷下來,看謝灼的眼神也不帶絲毫溫度。
他作為一隻九尾狐妖,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這一身皮毛。上一回和那個鳳凰精對打,害他掉了一大把狐貍毛,他可心疼得要命。
謝灼怎麼叫喚,他都不在意,可唯獨他的皮毛是他的逆鱗,只要一聽到「拔毛」兩個字,就會想起自己吃的虧。
流夙決心給這個修士一點教訓,讓他知道什麼叫禍從口出。
流夙掌心凝出一道火光,衝著謝灼而來。
雲銜瞳孔驟縮,焦灼地喊了一聲:「謝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