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閉口禪

2024-09-13 22:07:37 作者: 蜉蝣何事

  020.閉口禪

  息懷聆擡眼望去。

  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是天機閣的新任閣主,師鶴與。」

  不等謝灼問,息懷聆便主動解釋道:「天機閣的弟子都修行占星之術,能以占星秘法窺探天機。若是占星術修得爐火純青,便能預知未來之事。」

  謝灼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即神采奕奕道:「既然如此,想必這師閣主定然是通曉古今,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了!若是我去問他爐鼎印的解法,他定然能為我答疑解惑!」

  然而息懷聆卻很輕地搖搖頭,不忍打碎他的期冀卻又不得不道:「並沒有那樣簡單。你不是瞧見了,並無人主動與他搭話。」

  謝灼滿心疑惑:「這難不成是因為他性情孤僻,不喜與人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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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息懷聆道:「對也不對。他既然極度精通占星之術,便不能輕易開口,身受諸多限制。尤其是,他需修行閉口禪,與人交際自然便不能隨心所欲。」

  謝灼心涼了半截,十分無奈地趴在桌上道:「這樣修行也太沒有意趣了,即便能得見天機又如何?」

  轉念一想,這便是「逆天而行」的代價了。

  不由得同情起這人來。

  .

  宴席行至尾聲,不系城城主出面為各世家修士安排住所。

  謝灼這才見到這位神秘的城主。

  原以為不系城如此推崇豪奢之風,這城主多半也是個穿金戴玉的富貴裝扮,但事實卻與謝灼預想的相去甚遠。

  城主是名女子,名喚紀寸心,溫婉大方地接待諸位修士,氣度從容不迫,服飾也很是素雅,看起來是位嫻靜的女子。

  倒不知如何養出來應靈琢那種一戳就爆的脾氣的。

  謝灼興致缺缺,看了幾眼便收回目光,他與息懷聆一同入了碧羽觀。

  這房間內也是與城主府的花園一般,栽種了各式靈植,聚在一處,散發出清幽的香氣。

  此時夜深人靜,窗外雨聲淅淅瀝瀝,謝灼與息懷聆相對而坐,照著這幽微燭火,居然也品出來一點世外桃源的滋味。

  緊接著,一陣敲門聲響起,謝灼打開門來,就見一位臉帶面紗的素衣女子立在門口,將大半張臉都遮去,只留下一雙死寂的眼睛暴露在外。

  明明看上去是豆蔻年華,但通身氣質卻又好似暮氣沉沉,說不出的怪異之感。

  謝灼略愣了一下,那女子極為自然地邁步入內,在桌前落座,息懷聆按兵不動,未說什麼。

  女子卻好似直接略過了息懷聆,權當沒有這個人,將黑漆漆的眼瞳轉向謝灼,對他一笑道:「你可有什麼心愿嗎?」

  謝灼摸不著頭腦,不過很是隨意地答了句:「自然,天下人誰沒有所求,難道你有本事實現我的心愿?」

  那女子痴痴笑了兩聲,聲音仿佛是從腹中發出的,看著實在叫人毛骨悚然,不過謝灼對此適應良好,神情還算鎮定。

  「只要你肯幫我倒一盅茶,無論是何願望,我盡可以叫你如願以償。」

  瞧這女子神神叨叨的,謝灼倍感新鮮,居然還真與她一問一答地聊了起來:「事先說好,你可得守信用,若我做了事,你可一定能實現我的心愿?」

  女子眼眸帶上笑意,雖然很難從她那死板的眼神里看出就是了。

  「自然可以,只要你答應我……」

  話音一落,謝灼便伸手要去取茶壺,正要應答時,息懷聆卻忽而止住了謝灼的動作。

  謝灼身子一僵,因為息懷聆直接扼住了他的手腕,牽著他的手遠離茶壺,那種溫熱的觸感令謝灼不由得一滯。

  謝灼以眼神問詢息懷聆,對方卻並未看他,而是直接對著那女子道:「你是何人?為何出現在此?」

  謝灼這時才忽然間驚出一身冷汗,他方才與那莫名出現的女子對答如流,竟然不知不覺間忘了她出現的蹊蹺,反倒完全被牽著鼻子走,差點就要與她達成什麼交易了。

  那女子微微歪了下頭,好似十分困惑,但她那黑黝黝的眼神依舊似一潭死水,毫無情緒波動。

  息懷聆便又問了一遍,聲音清澈如溪,直接擊碎所有的詭譎之氣,像是能直擊人心肺:「你是誰?為何來此?」

  那女子仿佛被他的質問弄得焦灼煩躁,聲音也更加低啞,她不耐煩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咬緊牙關道:「我不知道!」

  然而她吼完這句,便仿佛已被徹底激怒,原本蔥白的指尖忽然長出修長的利刃,身形如風猛然襲向息懷聆。

  電光火石之間,他們已經過了數百來招。

  息懷聆劍光如電,劍意泠然,一次次擋住女子的詭譎身形步法,但或許是因為不辯身份,息懷聆並沒有下殺手,而是始終手下留情,但那女子則無如此高義,招招狠毒,直向息懷聆丹田攻去。

  打鬥中,那女子裹臉的面紗墜落,身披的白衣也好似花瓣零落而下,露出了掩藏其中的真面目。

  女子的面上布滿猙獰傷痕,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而白衣之下的身軀……竟然是半截森森白骨!

  謝灼看得頭皮發麻,但見息懷聆也好似被這樣的一幕驚到,動作慢了半拍,女子……或者說是鬼魂,抓住機會就要那她那鋒利的長指刺入息懷聆的丹田。

  謝灼心跳驟停,情急之下,他想也不想便撚出一張符紙,強迫自己定下心神,全神貫注地操縱自己匱乏的靈氣注入符紙,暗自祈禱著這回一定要成功!

  「淬火成盾,破!」

  不知是不是謝灼的祈禱起了效用,總之那符紙裹挾著靈氣輕飄飄落在鬼魂的指間,她卻猶如被熱火灼身,刺痛般立即撤回了手。

  謝灼大喜過望,立即喊道:「息懷聆,快拿下她!」

  但鬼魂卻沒有那樣好對付,她接連後退幾步,神色冷厲,陰鷙地盯著謝灼,伶仃手腕翻飛,謝灼的周身便被一簇簇鬼火簇擁,他完全動彈不得。

  一旦稍有不慎,便會被鬼火灼燒,謝灼的衣角便被鬼火燒了半截,他連忙施了個避水訣,才將將止住火勢。

  息懷聆見謝灼負傷,手中劍光暴漲,不再留情,化出一面巨大的結界罩住了鬼魂。那女子垂死掙扎了半晌,終於意識到掙脫不了,她的喉中發出憤怒的嘶吼。

  謝灼終於能喘口氣,扶著息懷聆的手臂,重新坐回了原位。

  他好了傷疤忘了疼,又對著鬼魂道:「你一個好端端的鬼魂,為什麼不去奈何橋投胎轉世,反倒要來糾纏我?」

  鬼魂似乎僵滯一瞬,嗚咽著吐出來什麼字眼,然而這聲音實在是貨真價實的鬼哭狼嚎了,聽得謝灼牙根泛酸。

  大概是這鬼魂受激,現在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也發不出人聲了。

  謝灼無奈嘆氣,那他們現在該拿這鬼魂怎麼辦?

  按理來說,這是不系城應家的地界,他們遇到這種來路不明的鬼魂理當移交應家人處置的,不過眼下形勢尚不明朗,

  息懷聆垂眸看著鬼魂,思忖片刻,想到一種術法或許能與這鬼魂交流。

  他道:「扶桑宗有一靈訣,名喚通靈術,能與鬼魂交流,或許可以一試。」

  謝灼當即應道:「那便立刻試試!」

  息懷聆雙手結蓮花指印,一道五色法陣逐漸成形,如流星飛入鬼魂眼底,綻開一道綠光。

  謝灼一眼不錯地盯著那鬼魂的變化,袖中的手掌按在符紙上時刻保持警醒。

  但通靈術果真有奇效,下一息,那些含糊不清的奇怪字眼忽然開始變作人言,謝灼終於能聽懂鬼魂的話了。

  而且,經過通靈術的洗滌,鬼魂也不復先前那種恐怖之態,而是恍如洗盡鉛華,短暫變回了這鬼魂生前的模樣。

  鬼魂的前身是個年紀尚輕的小姑娘,身上穿著破舊寒酸的麻布衣服,拾掇得卻很是乾淨利落。

  通靈術生效期間,鬼魂能短暫地恢復意識,不被單純的本能操控,只想著屠戮生魂搶奪身軀寄居了。

  她恢復意識的第一反應是向謝灼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會……」

  她激動不已,大約是太久沒有說話了,連聲音也無比嘶啞,但聽得出話中的真摯。

  謝灼還略有點懵然,息懷聆卻已和顏悅色地解釋道:「沒什麼的,你只是成了地縛靈,徘徊在此地不去,會無意識地接近陽氣旺盛的生魂試圖搶奪身軀。」

  謝灼:……

  原來這也算是沒什麼嗎?

  果不其然,聽完息懷聆的安慰,那縷魂魄似乎變得更加透明了。

  謝灼扶額苦笑,努力將話題拉回正軌,認真地問:「你可還記得自己生前之事?你是為何人所害,因何結仇?」

  少女蒼白的臉頰上浮現茫然神色,她很費勁地思索了半晌,卻最終無奈搖頭,聲若蚊吶:「抱歉,我不記得了……」

  謝灼又問:「你的名字呢?可還有印象?」

  少女思索半晌,說道:「……鳶,好像有一個鳶字。」

  謝灼沉思著。

  地縛靈出現的地方,往往是其生前被害的場所,她若是有怨念未散,他們本可以幫她洗刷冤屈。可她竟然連記憶也殘缺不全,這屬實是棘手。

  眼下唯一的線索即是,殺她之人,定然就在這城主府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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