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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好久不見啊,小玄。」

2024-09-13 22:06:46 作者: 白不雲

  第一百零八章 「好久不見啊,小玄。」

  玉寧不知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褚夕在原地站了很久,他微微仰著頭,一直看著那已逃離陰雲籠罩的月,他也不知自己在等什麼,大抵在壞心眼的等那陰雲再次將明亮的月光吞沒。

  可是沒有,多久都沒有。

  就在這時,一抹漆黑的身影追到此處,褚夕終於收回目光,去看來人。

  「林秋讓人呢?」

  「你也來了。」褚夕垂眼低笑一聲,語氣無甚波瀾,「堂堂魔界尊主,怎的這般狼狽?」

  站在褚夕跟前的,正是魔族尊主玄梟。

  與那日張揚立在半空之中,腳踏血蓮之人無甚相像,此時一身黑衣襤褸,髮絲散亂,血紅的瞳孔在黑夜之中格外明亮又邪佞,如地獄之中爬出來的惡鬼,面目猙獰的不得了。

  褚夕視線落在玄梟胸口巨大的抓痕上,嘴角的諷刺之意更為明顯。

  

  玄梟眼眸森然,嗓音之中壓抑著怒意,微微揚起下巴,擡手拭去唇角血絲,「是本座在問你話。」

  「林秋讓?尊主既已與那朱厭交過鋒,不該知曉林秋讓已經死在洞穴之中,被那朱厭吞吃入腹了麼?」

  他聲音微止,一道卷著濃烈血腥味的掌風迎面襲來,褚夕偏身閃過,僅被擊落一縷烏髮。

  玄梟沒有耐心,渾身被黑氣縈繞,風雨欲來,渾身氣勢層層暴漲,臉色愈發陰沉,咬牙道:「本座同那些會慣著你、對你低聲下氣的人不一樣……如若你知曉人在哪,最好如實說來……」

  褚夕說的沒錯,玄梟確實與朱厭交過手。

  除了重新去那洞穴尋人,他再找不到別的方法,於是自然也沒能忽視在那冷泉之間岩石之上的一大片血跡。

  他巔峰時期與其餘魔族大能一起尚且可以與朱厭一戰,可他自從看見那攤血跡便心緒混亂,難以平復,何況他在短時間內也無法召集魔族大能,僅確認洞穴內沒有林秋讓的身影后,硬挨了一掌便急忙想辦法脫身。

  朱厭本就太過難纏,何況也正在起頭上,甚至要將他當做玩物戲耍,他一人闖入,險些喪命於險境。

  但是朱厭不喜吃人,這點誰都清楚。

  兩人僵持著,誰也不肯鬆口。

  褚夕不告訴玄梟林秋讓的去處,是擔心林秋讓的魂體受到傷害,合作有一段時間,他太清楚玄梟的性格,生在魔界這種地方,本就不是一個多冷靜的人。

  只要知道林秋讓的去處,斷然不會好好聽人說話,毅然決然闖入。

  「好久不見啊,小玄——」玉寧不知又從哪裡笑嘻嘻閃現出來,手中捏著一壺酒,大口大口往口中倒,「怎的有閒情逸緻來我華鎮峰?不是過些日子才來麼?莫非是提前了?」

  褚夕卻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去拿酒了。

  在看見玉寧的那一瞬間,玄梟就確認了林秋讓就在此處,他沒有多說也不想多糾纏,起身便要往湖中走,朝著那蛇宮殿而去。

  玉寧晃晃手中酒壺,將最後一口酒倒入口中,而後在玄梟的身形即將落入湖中的前一瞬,將酒壺重重砸了過去,帶起一陣劇烈的壓力,硬生生將玄梟逼停。

  他懶散的把玩著自己的長髮,又是指責自己的徒兒:「他既問你了你就說,可別因為一時糊塗將我整個華鎮峰給毀了。」

  「不過你問林秋讓?確實,他人就在下面,不過身體已經失去生機,那老蛇正在嘗試他族復生之法,魂體也在下面。你可以去看看,不過我看你煉魂之術還不到家,不適與魂體接觸,所以只能遠遠的看。若是做不到還偏要下去……」

  「那你在魔界將我的好友與我峰弟子們鎖在魔界,又放凶獸將我峰弟子傷成這副樣子,現下還險些將我親傳弟子一擊斃命——」

  「——這些帳,我今日便以這半步真仙之軀,在此處與你好好算。」

  玉寧淺笑吟吟,他身上的氣質很柔和也很平靜,不驕不躁恍若春風拂面,威脅人時也依舊帶著清淺的笑意,只是眼神微暗,黑色的眼睛透露出的冷冽幾乎要凝成實體。

  雖然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默默挺直脊背,擡手落下一個輕便的姿勢,卻也叫人不敢輕舉妄動。

  半步真仙。

  玄梟一雙如鷹一般鏡利的雙眸緊緊鎖著人的動作,誰都看不出方才玉寧簡簡單單一個砸酒壺的動作,散發出的壓迫與蘊含的靈氣足以讓一個金丹期修士斃命。

  他口中腥甜,眉峰緊緊皺著,卻沒花太久做決定,很快說道:「我會煉魂之法,不會靠太近,也不會傷到他的魂體。」

  得到了保證,玉寧笑意咧的更大,勾勾腦袋:「那我帶你去見見人吧。」

  褚夕連道:「師尊……!」

  「小徒兒若是不放心為師半步真仙的實力,便也一同去不就好了?何況這小魔尊身受重傷,翻不起什麼大浪。」玉寧一張俊臉喝的通紅,可眸光十分清明,「尊主在這般節骨眼上與朱厭相鬥,看來是不想贏了,過幾日的大戰,我上三界要占上風咯。」

  玄梟眉頭緊蹙,「帶我下去。」

  就在此時,玉寧微微擰眉,擡手一掌朝著不遠處的一簇木從擊去,木從被擊的搖搖欲墜,發出嘩啦啦的聲響,一隻小貓迅速離開了那簇木從。

  原來是貓。

  他又用神識探知了一番附近的情況,等確認沒有異常後終於放下心來,扭過頭朝著自己的徒兒又是一陣樂呵的笑,「我走前你走後,叫這小魔尊夾在中心不就好了?何況他前幾日張燈結彩大肆宣揚要迎娶小秋讓,指不定心裡比誰都寶貝呢。」

  玉寧一番話讓幾人的面色都是變了又變。

  褚夕幾番爭論,哪知這般伶牙俐齒,竟還是掙不夠臉皮極厚的玉寧。

  只得跟在二人身後,看著人一起下去。

  -

  夜色很靜,湖底也很寧靜,穿過一道禁制後,便能看見一座高大的宮殿巍峨聳立在最深處。

  幾人跟著玉寧彎彎繞繞,最終見到了躺在玉床上的人。

  玄梟的瞳孔驟然緊縮,身體下意識便要向前,玉寧感知到了他的動作,背後像是長了眼睛一般精準無誤的將人攔住。

  「記住自己說過的話,否則人若是真的沒辦法復生,想必魔尊大人心裡也不會好過。」

  玄梟面色有些白,卻比不上躺在那玉床之上的人臉一般慘白,如何也比不上,他的視線從人緊閉的雙目一點點往下,順著人平坦無波的**,到人手腕處深深的傷痕,再到人大腿的血洞……

  他幾乎要將自己的牙咬碎,心口起了什麼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陌生又不陌生。

  就像是那日林秋讓跳出窗口要直接穿過那層層陣法,或是在看見林秋讓的手上染上魔氣時,他的心裡也有這種感覺,有些酸,跳的有些快,如同被什麼掌控,又像是被什麼攥緊。

  現在這種感覺更為嚴重了。

  他試圖調整自己的呼吸,身上卻不可抑制的燥熱起來,只能強迫自己閉上眼。

  看看人,看看人。

  想看看林秋讓的魂體,可是腦中反覆重播著林秋讓方才的畫面,再轉便是林秋讓被他抱著上街,對他言笑晏晏的笑顏。

  他睜不開眼,每次想到此處都無法逃離。

  這樣明艷的人,怎麼會躺在這裡?

  玄梟幾番強迫自己平靜下來,緩慢的睜開眼,終於看見了一個暗淡的身影。

  瘦削、衣襟染血,這個魂體擡著頭,花白衣物上的血跡斑駁如畫,面上沒有絲毫紅暈,青絲隨意披散肩頭,胡亂糾結一處,凌亂不堪。

  一切都顯得亂糟糟的魂體正盯著跟前的人,盯得仔細,盯的認真。

  是在看謝冗。

  儘管是魂體,那雙眼睛裡也藏了太多東西。

  也正因為是不完整的魂體,才會原原本本的將眼裡的東西表達出來。

  玄梟見過林秋讓用這樣的目光看自己,大抵是幾人去了幾次凡界,陪著林秋讓逛街時,或是一起吃糖人時,又或是一起裝飾自己那間空蕩蕩又黑漆漆的大殿時,林秋讓都會這樣看他。

  他那時會覺得心情愉悅,會覺得漂亮,現在卻覺得林秋讓是在依賴。

  又是在不信任。

  一面孤立無援的害怕著,一面又只能強迫自己信任著。

  可是即便如此,玄梟也不希望林秋讓這樣看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我峰中這被你擄走的弟子,又是日子好過又是不好過,身上也多的青青紫紫,可又是叫你餵胖了些……」

  「不過前些日子大張旗鼓的置辦婚事之時,我還真是不能理解你作何感想,年輕人性子還是急了些,不過一起手拉手抱著上街晃了幾次,便就求上親了,也不知先去討人歡喜,也不知去討他親人同意……」

  說到這裡,玉寧自己都停了話茬。

  想來還是他峰的人做了惡事,實在不好提起。

  褚夕倒還好,視線一直定定的望著謝冗身後,那個笨拙的、皺著眉的、亦步亦趨學著人動作的魂體。

  玄梟高大的身體卻是一下便僵硬住了。

  玉寧每說一句話,他面上的神情便就皸裂一分,眼眸顏色愈來愈深。

  像是幫他掀開那些並不久遠的過往,在此時強迫他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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