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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你這次,是要用命珠救我嗎?」

2024-09-13 22:06:38 作者: 白不雲

  第一百零四章 「你這次,是要用命珠救我嗎?」

  

  謝冗沉寂的眸子微光流轉,溢出難以察覺的幽幽笑意,與方才的惜字如金不同,回憶起來就像變了一個人,與他而言已算滔滔不絕。

  他微微一頓,口中的『很早之前』變成了『不久之前』。

  「不久之前,他也說,我一定會成為龍的。」

  褚夕唇線抿的很直,問道:「如果他不是他呢。」

  謝冗擡眸,眉宇間的疲憊格外明顯,血色早就褪沒了,說:「他就是他,我的命珠和逆鱗只會給他。」

  他的目光祥和、寧靜,也依舊帶著淡淡的冷意,像是事情本該如此。

  褚夕眼神稍黯,眼底染上抹自嘲,微微低下頭,脊背微彎,渾身透出難以忽視的無力感,像是發生了不可挽回的事,也像是徹底輸給了誰。

  玉寧搖搖頭,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徒兒沒出息,卻又沒辦法,誰叫自己徒兒的情敵啊,是這個自己認識了一千來年的固執老蛇。

  只得打斷兩人話里話外的刺意。

  「似乎沒反應。」他看了看那引魂燈,說道,「某人的逆鱗白拔了。」

  謝冗和褚夕都沒有動作,兩人對視之中都看見了對方眼裡的鋒銳,像是噼里啪啦能夠擦出火光,都沒給玉寧任何反應。

  玉寧見二人沒反應,好脾氣的走上前拍拍二人的肩。

  「天底下少有復生之法,蛇神一族命珠可鎖人魂魄,如今遲遲沒有消息,還有什麼好等……」

  他話說到一半,謝冗卻驟然閉上眼,心口微微發亮,像是有什麼在發亮。

  褚夕也猛然往周邊掃視起來。

  「找到了。」

  謝冗擡手,指尖的青光微微流轉,胸膛的東西閃爍的愈發厲害,他輕輕按住自己的胸口,終於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那閃爍的光芒像是他心跳的投影,愈來愈快、愈來愈快。

  下一瞬,一道虛影就這麼破空而墜。

  由虛而事,湖中的所有月光打下的光線光點朝著此處匯聚而來,輕飄飄的,將那冰床之上身影的投影包裹。

  如同散落的花。

  玉寧都有些沒反應過來,只有謝冗擡起眼眸,雙眸緊緊鎖著那道身影,深眸映照出那人慘敗的面容,而後對著林秋讓擡起手。

  很近,卻又很遠。

  從一片暈眩之中找回自己的五感,漸漸的有了實質,身體像是被拆散重組,經歷了很多,卻又想不起自己到底經歷了什麼,於是對著這隻朝著自己伸出的大掌,林秋讓只是呆呆睜著眼望著。

  他沒有反應,似乎還恍惚,想不清楚,有些煩躁的閉了眼又睜開。

  周遭很安靜,只剩嘩嘩水聲,褚夕大氣不敢出,玉寧也目光沉沉的看著這片光影,而謝冗一動不動的看著林秋讓,眼底沉黑隱晦,冰河開裂。

  林秋讓不知自己怎麼會來這裡,大腦一片混沌,終於擡起頭來看這隻手的主人。

  看見跟前這個人的時候覺得熟悉,又一下子想不起來,記憶像是在剛才的時間裡散落四方。

  他下意識的就要朝人跑過去,腦中的記憶在回籠。

  一點一點想起來跟前人的臉,記憶打亂重組,頭疼欲裂,動作卻不敢停,可在即將觸碰到謝冗手心前一瞬,他又愣住了。

  碰不到的吧,我不是……靈魂體嗎……

  下一刻,手心便被攥住。

  「碰得到。」

  手心傳來冰冰涼涼的感覺,又空空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擡眼看謝冗,終於又想起了什麼事。

  他愣愣的吞咽著無法感知的器官,小心開口,只喊出兩個字:

  「恩人……」

  謝冗的唇角微微顫了下,而後點頭,手上的力道將人握的更緊了,「嗯。」

  林秋讓又閉了閉眼,試圖將記憶之中那模糊不清的版面擦乾,可他總覺得自己的記憶有空缺,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褚夕終於回過神,向前走了兩步,周遭水花盪開,卻嚇了林秋讓一大跳。

  謝冗擡步,側身攔在林秋讓跟前,隔離二人相對的目光。

  褚夕停住腳步,後槽牙緊咬,玉寧上前一步攔在自己徒兒跟前,將人往自己身後扯了扯,道:「小徒兒,你以往可不是這般衝動的人啊。」

  靈魂體脆弱無比,便是風雨沙塵都有可能將靈魂體打散。

  很少有人能夠見到靈魂體,可在場的三個人不是閱歷豐富便是博覽群書,都知曉與靈魂體相處之時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壓低自己的氣息,將自己身上的波動壓至悄然無息,等壓到同一個地步,就能與靈魂體相觸。

  不過這太困難,便是連玉寧半步真仙全心全意控制自己的氣息,都不一定能與靈魂體相觸。

  更別說褚夕了。

  褚夕神色算不上好看,幾乎和謝冗一樣蒼白,短短一段時間裡,謝冗已經做了太多能夠讓他驚詫的事。

  「後退吧,你修為尚淺,別太衝動。」玉寧淡道,「為師呢,跟著你一起後退,既然人回來了,就都交給這條老蛇吧。」

  褚夕看著自己的師尊,下意識開口反駁:「他……」

  「他能與靈魂體相觸,這天下沒人更懂得如何與靈魂體相處。」玉寧這樣說,萬分篤定,「我也不行,你更不行。」

  褚夕不甘心,如何能甘心?

  可不論他再不甘心,現下也對林秋讓沒有半分好處。

  他擡起眼,想看看林秋讓。

  謝冗目光平靜,將林秋讓攬在身後。

  林秋讓拽著謝冗的指頭,視線被謝冗柔軟的發吸引,又探頭去看褚夕和玉寧,再好奇看看四周,直到看見躺在冰床之上那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視線終於暗沉下來。

  褚夕終於不再開口,惡狠狠攥緊拳,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轉身就快步的離開。

  只是暫時放手而已,沒什麼的。

  還沒分出勝負。

  玉寧看著褚夕的背影,嘆了口氣後微微聳肩,「我去勸勸我那還不太熟的徒兒吧,若非是他下錯一步棋,事情或許不會變成這樣。也不知日後會用何種方法同你斗,看來是不會輕易放棄。」

  「在我沒想起來以前。」謝冗頓了頓,「我會輸給任何人。」

  玉寧挑眉,笑著開人玩笑:「意思是現在不會輸了?」

  謝冗似乎有些站不穩,攥緊了身後人的手,如玉無暇的面上難得浮現一抹煙火氣,最終克制著歸於極致道詭譎的平靜。

  他側身,往後看了眼,等眼眸悠悠迴轉,身上的紅衣隨著波紋大片盪開,千里冰封終於被地底的火燃盡,「不會。」

  他說:「我不會輸。」

  玉寧被嚇了一大跳,已不知多久沒見到過這樣鮮活的老蛇。

  便是以往求人幫忙化解災禍,問人會輸還是會贏。

  這人總是晃著眸子,從不給他半點堅定的答案,分明這處也是他的老巢,分明為自己死去的愛人存了多少重要的東西,分明也在乎的要死,卻從不正面作答。

  而認識的一千來年直到現在,他也從沒見過任何人從謝冗口中得到過半句肯定的回答。

  直到今日,實在大開眼界。

  死氣沉沉的山剎那譁然,驚訝的可不止褚夕一人。

  玉寧搖搖頭,拍拍自己的衣裳,朝人丟過去一個玉盒,「是我小瞧了你對這孩子的執念,這個就當我提前報了幾月之後宗門大劫的恩,好好使用,別浪費了,搶破腦袋才搶到的。」

  說罷,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是什麼?」林秋讓抓著謝冗的指頭不放,「能復活我的東西嗎?」

  謝冗已然知曉裡面的東西,著實寶貴,能穩固魂體延長壽命,也難怪玉寧說這是自己掙破了腦袋才搶到的東西。

  他按了按人的掌心,以作撫慰,「你本就活著,何來復生?」

  說著,便要往前走,林秋讓死死抓著他的手,跟著人一起往前走,直到走到那冰床之前。

  林秋讓看著自己緊閉雙目的身體,小聲道:「我這不是死了嗎?」

  謝冗微微垂下眸,不願聽見這個字眼,「沒有。」他頓了頓,聲音微啞,說:「等子時。」

  等子時,你會醒過來。

  林秋讓察覺到謝冗情緒的低落,學著人的動作抓著人的手暗人掌心以作安慰。

  「你這次,是要用命珠救我嗎?」

  這句話讓謝冗身體微微僵硬,偏頭對上林秋讓的目光。

  林秋讓安然回視,「你的命珠,在我身上對不對?」

  其實自從靈魂四散後在重聚,林秋讓不覺得自己是完整的人,便是方才看著謝冗好久才想起這個人是誰,更是在褚夕離開後,才想起褚夕是誰。

  如今更是想起了系統和任務,也想起了方才見到的,跪在地面為他磕頭的方知有。

  他沒有把握住時間,勸方知有起來,勸方知有撿回自己的自尊,所以此時只顧著打直球,要將話問清楚,做好丟棄這具身體的準備。

  實在不習慣別人的付出,沒得到過什麼愛的人總是最貪心也最不貪心。

  沒收到會期盼,收到了又覺得沉重。

  沉默之下,謝冗動了。

  他微微偏身俯下,眉目疏淡,青絲垂落,掌心貼在林秋讓的心口,長睫如蝶翼般輕微顫動,在搖曳的火光中投下淡淡陰影。

  「是你的。」

  聲音太近,林秋讓縮了肩。

  他聽不懂,問:「……什麼?」

  謝冗眉眼低垂,安靜專注,不知為何整個人都顯得柔和平靜,如湖上冷月。

  他說:「我給你了,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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