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只要你死了，他就會娶我。」

  第九十五章 「只要你死了，他就會娶我。」

  時間在瞬間停滯，那巨大的朱厭也躲不過這法則，漆黑髮紅的巨大手掌停在半空中，周遭的洞中瀑布也頓住，剎那間，周遭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音，只有血珠低落的聲音，以及林秋讓和祁遇的呼吸聲。

  啪嗒——

  林秋讓三番幾次嘗試將自己的血液和祁遇連結，但依舊沒法成功，腦中又閃過方才吙斗的話，說祁遇以為他要殺他，說祁遇不想活了。

  說實話，他心中也惱火。

  他跟祁遇相識這些年，不論是不是任務，該做的都做了，任務並沒有詳細到讓他連祁遇的早飯都要帶，也沒有詳細到讓他連欺負過祁遇的每個人都要打一頓。

  他敢捫心自問，自己對祁遇的好是在這個他所認為的、虛假的世界中——

  ——最真實的東西。

  他喜歡看祁遇笑，喜歡看祁遇眼中乘著日光，喜歡看祁遇肆意張揚的模樣，所以哪怕捉襟見肘，哪怕自己啃窩頭，也要日日讓祁遇吃上三餐，吃上肉食。

  一直到祁遇的實力被人看重，不需要他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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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遇終於能夠靠自己的努力吃上最好的東西，也會拉著他一起，一個勁的往他碗裡夾好吃的。

  他以為祁遇知道他的好，可到方才卻真的恍惚。

  祁遇以為他要殺了他。

  這太可笑了。

  哪怕是現在，哪怕是他這樣膽小懦弱的人，為了讓祁遇能夠風風光光的活著，能夠回到正軌，六年來他每次接那些任務時獨自走進林中，林中陰風惻惻，他想著需要金錢，需要祁遇的消息才能多往前走幾步。

  沒有人知道，他以前多少次被丟在林中，也是這樣一個人走著，看不到出路。

  是，祁遇沒有要求過他做這些，系統也沒要求他做這些，是他自己想做。

  但至少祁遇不該，也只有祁遇不能不知道自己做過的事，哪怕這六年對祁遇是空白，那之前呢？

  只有祁遇不該覺得，自己會殺了他。

  「祁遇。」

  林秋讓喊他的名字，聲音很輕，卻因為周遭的安靜顯得萬分清楚：「如果你不活下去，我就跟你一起死。」

  祁遇對於林秋讓的威脅並沒有任何反應，呼吸反倒更微弱了一寸。

  林秋讓視線沉了下去，他再次開口便是：

  「如果你死了，我就同玄梟成婚。」

  周遭靜悄悄的，只有林秋讓的嗓音格外清亮，叫人很難聽不清。

  祁遇的睫毛微微顫動。

  林秋讓垂下眼眸，盯著人的眼睫看，聲音清冽乾淨，卻又因為疲憊勞累嘶啞：

  「他待我不好，可我喜歡他。哪怕他將我從長廊處摔下，摔得渾身青紫險些墜亡。」

  「哪怕你離開後我被他擄走，他對我行雲雨之事，幾番讓我昏闕高熱。」

  「哪怕將我用數道陣法鎖在他殿中，叫我永失自由，我依舊喜歡他。」

  祁遇的睫毛沒有再顫動，呼吸也停了。

  林秋讓捂住自己的手腕，浪費不了半點鮮血，他整個人都頓住了，驟然狠狠擰起眉頭，嗓音更為低啞了下去，裡面帶了恨意：

  「玄梟說只要你死了，他就會娶我，我一定要和他成婚。」

  「既然你已經不想活了，那就別再睜開眼睛，我要你沉在黑暗裡，永不見光。」

  「否則活著，像只陰暗的老鼠一般躲在角落窺視我和他的幸福，實在太叫人困擾了，我不再需要你，也不和你等什麼枯木逢春這種小孩子的把戲，我對你所有的好都該收回給別人。」

  「絞絲鐲我砸的好，你的那些破木頭我也會全都燒了……」

  祁遇終於動了，身體猛然**了一下，他的眉頭緩慢的皺了起來，眼尾發紅，卻沒有淚珠落下，大抵是被這幾句話激的生了恨意，逐漸微弱下去的呼吸也開始逐漸變得沉重。

  林秋讓幾乎是百般無奈的再次擡手，將手腕擡在祁遇脖頸的上方，這次二人的血線再次連結，林秋讓才鬆了口氣。

  他再次用空閒的雙手抓緊祁遇的手腕，將最後系統口中的那百分之四十儘快排出體內。

  祁遇體內的狀況已經好了很多，原先這般躺著，周身都因繞著黑色的霧氣，瞧著便邪佞無比。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林秋讓的臉色越來越白，甚至隱隱透出一抹青色，他緊緊擰著眉，青絲凌亂披散在肩頭，額角被冷汗浸濕，本該仙氣飄飄的白衣如今卻叫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沒了氣色，顯得灰敗。

  他的心臟太弱了，血液是絕對供不上來的，只能讓血液緩速流動，祁遇身體裡出去的血越來越多，進去的血也跟不上，於是連帶著祁遇的面色也逐漸蒼白。

  「林秋讓……」

  祁遇似乎恢復了一些神志，緊緊閉著眼不知胡亂在說些什麼，眼睛越來越紅。

  林秋讓眉目淡然，輕聲應是。

  「林秋讓……」

  祁遇一遍遍的喊，嗓音嘶啞不堪。

  林秋讓也沒力氣出聲了，他點點頭，眼前開始模糊，擡不起手，連如今跪坐著也覺得費力，頭腦昏沉，手下動作慢了許多，還在微微顫抖。

  直到祁遇說出那三個字，才讓他的身形沒能晃悠悠的倒下去。

  他說：「我恨你。」

  語調微沉，卻是緊咬著牙關，恨意太清晰。

  這三個字太輕了，放在平常，林秋讓大抵是聽不清的，他平日裡多是空耳。

  但是如今卻格外真切。

  林秋讓渾身都僵住了，這三個字讓他回了些力氣，泛白的嘴唇緊抿著，面上閃過一絲無措，稍縱即逝，勉強而無助。

  他輕咳幾聲，心口劇痛，驟然如同入了魘，耳邊再次響起那三字。

  越來越重，越來越響。

  「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林秋讓被蒙了一層霧的視線落在祁遇的面上，緊繃的下頜骨，鋒利的五官，蹙起的眉，發紅的眼，心緒涌動。

  「咳、咳咳……」

  他吐出一口鮮血來，又是擔心自己血不夠，連忙緊鎖喉頭，生咽回去。

  「系統，還有多少？多少了？」

  林秋讓沒什麼力氣了，身上的靈氣也稀薄無比，一直用靈石補充，身體負荷巨大。

  【還有百分之二十五，按照你現在的速度，還需要一兩個小時才能完成，宿主。】系統都覺得痛，重重嘆了口氣，【我可以額外為你多開一次痛覺屏蔽，需要嗎？】

  如果林秋讓有力氣，會瘋狂點頭，如今只能在心裡說個「要」字，感謝都來不及。

  包要的呀，他快痛死了。

  手也痛，心也特別痛，痛死他了，哎喲喂。

  林秋讓倒抽了兩口氣，手腕上的鮮血流出的越來越慢，眼角有些酸，耳邊還是祁遇的聲音，又是委屈又是無奈，還有些生氣與不甘。

  罷了，等祁遇醒了說明白就好。

  被自己的親人痛恨，也太過可悲了。

  其實林秋讓已經麻木了，身上沒那麼痛，只要一直保持一個姿勢，就沒那種尖銳的疼，能將他疼的喊出聲來的那種，直到系統再次開啟痛覺屏蔽，他的身體失去了一大半的力氣。

  靠著痛覺屏蔽才清醒著，於是他又搖搖頭，費力道：「還是關了吧，這麼舒坦我等下要睡著了……」

  系統也覺得有道理，但他到底也算是看著林秋讓在這個世界裡從個小豆丁一點點長到這麼大的，他的數據心臟都開始覺得有些不平穩。

  但沒辦法，只能關閉痛覺屏蔽。

  看著林秋讓好不容易空白下來的神情再次擰起眉，瘦弱無力的修長身軀費力的挺著。

  【空間停滯還有十分鐘就結束了，等下空間停滯一旦結束，我會立刻為你開啟數據牆，你只需要清醒著將最後的魔氣清理完畢就好，我會把你們安全帶到人界你的那個家裡，這是個大任務，完成了我將你的家變回原來的樣子。】

  林秋讓聽不清，身體搖搖晃晃的要墜倒。

  【宿主，挺一下，完成了這個任務後續就只要去隱幽之峽赴死就可以躲的遠些，等著復活回現代了，正好他對你的厭惡值在剛剛重新滿了，最後一個任務不用再發愁了。】

  林秋讓即將閉合的眼又睜了睜，用力眨巴了兩下，像是在點頭。

  他一張臉只有眼是紅的，每閉一下都有水珠被擠壓出來，一顆一顆往下落，划過他滲血的唇角，瘦削的下顎，滴落。

  系統有些唏噓，分明林秋讓可以不用這樣的。

  可一想到林秋讓的過往又覺得林秋讓可能只能這樣了，他沒感受過愛，所以他學著去愛人，他受過太多的苦楚，所以比起別人承受痛苦，更願意自己擔著。

  一次一次逼自己，一次一次承受著。

  他人的玩弄、恨意、戲耍……

  哪怕繼續回到現代，恐怕也會活的很可悲。

  【宿主，還有最後三分鐘。】

  系統實時報數，還不忘送上幾句安慰的話，【等這回出去了，我會給你好好調養這具身體，會為你申請最大額度的獎金，等回了現代，還你一副完好無損的身體。】

  「……沒有心臟病的？」

  【當然沒有心臟病，你會健健康康的活著。】

  「最大額度是多少？」

  【或許一億也不一定。】

  系統說話少有詼諧，林秋讓被逗的勾了勾嘴角，但力氣和意識正在被抽離，眼前模糊一片，徹底什麼都看不清了。

  直到周遭又開始猛烈的震動，耳邊傳進了怒吼聲、水流撞擊岩石的聲音。

  他的腿部驟然傳來劇烈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