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那我要你的命呢？」

  第九十二章 「那我要你的命呢？」

  那吙斗隨著形態的變化，竟也清醒了過來。

  林秋讓愕然，眸光有一剎那的恍惚，他看著吙斗幻化成人形的臉，知道自己該將這傢伙打暈過去，可是吙斗化為人形的弱點在哪處，他又不知從何得知。

  「為何……會變成這個相貌……」

  他本是自語，哪知吙斗面上那張唇角惡劣的揚了一瞬，仿佛聽懂了林秋讓的話，還覺得可笑，下一秒就要口吐人言。

  吙斗與先前在林中見到林秋讓的神情實則沒多大的變化，眸光凶戾，與面相極其不符，本該溫和的眸中滿是意與不爽，負面情緒被裝的滿滿當當。

  「你……」林秋讓看著吙斗一點點變換的神情，有些愕然，話說道一般，還是深吸一口氣，問道：「你聽得懂我說話？」

  這是一張——跟祁遇一模一樣的臉。

  「抓我，卻不殺我，將我當做給人類傳輸血液的工具……」吙斗微微眯起眼，「你們人類……果真是世界上最為殘忍的東西……」

  

  林秋讓微微垂下眼眸，似乎被戳中了心事，倘若這是現代，他斷然做不出這種事，可是這裡是修真世界，弱肉強食。

  他只猶豫了一瞬，而後一張符紙便從林秋讓的手中脫出，按在了吙斗的面上。

  禁行符。

  這個符文是他年少時在華鎮峰時學的，也是被捉弄，便學了這符文的畫法和解法，哪知如今能用到。

  吙斗的身體本在挪動，被貼上了符紙便動彈不得。

  「你對我做了什麼？」

  林秋讓鬆了一口氣，也是沒想到這個符文能夠封住吙斗這種高級別的惡獸，先前便對禁行符所需的珍貴符紙以及煩擾的咒法感到疑惑，好在當時覺得怪異時多畫了幾張帶在身上。

  「這只是禁行符，能讓你的身體動彈不得，至於能維繫多久我並不清楚。」

  林秋讓頓了頓，不忘為自己辯解一句，「……林中是你要殺我，我不過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安全，算不上多麼……殘忍。」

  雖然這麼說，可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殘忍。

  現代人也要吃肉，但至少都秉承著可殺生不可虐生，如今自己的做法確實算作殘忍了。

  吙斗果真怒了，頂著祁遇的臉齜牙咧嘴。

  「不殘忍？你們人類自從研究出了能夠置換器髒的術法，便想方設法的捕捉我們……」

  「你可知我們先前也在上界，為何會來到此處？你可知我們先前本與人族親近，可如今為何對人類這般痛恨？你可知我們在沒被捕獵時，過的是什麼日子？」

  「你分明都知道……所以你也抓住我。」

  「現在是置換血液，等下是不是也要將我的器官摘了放進他的身體裡？」

  吙斗越說越激動，最後幾句幾乎是嘶吼出來的，他雙目猩紅的看著林秋讓，林秋讓見多了這張臉，總覺得吙斗會跟祁遇一樣，下一瞬便會哭出來。

  這頭吙斗一看年歲便不大，竟在外人跟前將自己的情緒顯露至此。

  分明該爭分奪秒，分明已經做好決定才將禁行符貼在了吙斗身上，分明都清楚自己是出於自保才抓的這隻吙斗……

  也很清楚，如果被抓的人是他，吙斗或許並不會放過他。

  【宿主，請您不要意氣用事，時間緊迫，抓住每一秒鐘才是你該做的事，收起你的聖父心。】

  【如果在這裡任務失敗，你面臨的是死亡，連輪迴路都沒有，灰飛煙滅的死亡。】

  【這個世界面臨的是坍塌，所有的生物都會滅絕，不再存在。】

  【而我也會面臨被裁員的風險，摧毀一個位面不是我一個系統能承擔的起的。】

  系統的聲音很平靜，又擲地有聲，重重砸在林秋讓心口。

  林秋讓卻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做出任何一個選擇，這次不是系統口中那個『聖父心』。

  而是因為他在跟前吙斗的身上，看見了以前的自己。

  被捆在手術台上的暴行，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開膛破肚。

  這對一個第一次來到手術台的孩子來說太殘酷了，不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麼，看見那些鋒銳的儀器時只會瞪大眼睛，而不是害怕的閉上眼。

  他也曾想過，能夠捆住他的四肢、為他打麻藥，為什麼不能將他的眼睛也蒙住，或是直接讓他睡死過去？

  為什麼要讓他看見？

  難道其他人都是這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劃開的嗎？

  但他那時找不到答案，第二次他才知道眼睛是可以被蒙住的，可是擡頭依舊能從反光里看見他們的動作。

  久而久之，看多了，於是美美回憶起來，記憶依舊分明。

  低頭是鮮血淋漓的身體，鋒銳的手術刀，擡頭是亮到刺眼的手術燈，殘忍的反光下依舊能看見自己被剝開的皮肉，溢出的血液。

  最後他只能閉上眼，合上嘴，儘量平靜的接受這一切，感受著刀刃將他的皮肉劃開縫合，他太害怕了，可是被鎖住的雙臂捆住的雙腿，甚至被固定的頭部，

  那些人給他打個局部麻醉就是善良，說這是交易，這是他應該還的，他吃他們的，睡他們的，哪怕是強制**易，也是他該還的。

  那吙斗呢？

  也是應該的嗎？

  【宿主，你到底在想什麼？】系統的語速很快，似乎看穿了林秋讓的想法，【別忘了，那天是他先要衝過來攻擊你，如果不是你抓住他，現在灰飛煙滅的人是你……】

  「我沒忘，記著呢。」林秋讓嘆了口氣，「但是如果我做了這件事，就和之前傷害我那些人沒什麼不同了。」

  「人最基本，不能變成那樣吧。」

  何況跟前這張臉還和祁遇一模一樣，這也是一個原因。

  系統啞然。

  顯然他調查過林秋讓的前世，知道人之前過著怎麼樣的生活，系統在挑選現任宿主時都是要查看那個人的過往的，準則化為一句便是越慘越好，所以他挑中了林秋讓。

  這樣的人往往十分極端，不是渴望愛，便是不信愛。

  顯然林秋讓是前者。

  系統覺得林秋讓說的有道理，於是也不再反駁，只道：【那大傢伙要來了，可檢測主角攻的身體，驅逐出的魔氣還不到百分之五，你不想傷害這頭吙斗，又該怎麼做？】

  怎麼做？

  林秋讓也不知道，只是他擡手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傷口，視線發直，最後傻不愣登的問出一句：「我的血也可以吧？這樣還不算瞞天過海……」

  【……】

  系統沉默下來。

  林秋讓又搖搖頭，「也不是辦法，我還沒到死的時候……不到百分之五，意思是我通體的血都得換給他……我不是吙斗……」

  吙斗形體巨大，幾乎是林秋讓的兩倍還要多，且器官比人類更為強健。

  這頭吙斗說的沒錯，人類自從知曉後便一直在捕殺吙斗，吙斗隨著數量的減少，卻因劫難變得愈發強大，甚至能夠深入魔族來到這裡避難。

  林秋讓垂下眼眸，擡手將吙斗和祁遇身上的刀口暫時止住血，腦中不斷過濾著一萬種解決問題的方法，可沒有一種的成功率能超過百分之十。

  地面也在此時劇烈的顫抖起來，林秋讓的心口也越跳越快。

  他擡起眼看吙斗，耳根通紅，厚著臉皮道：「……可以取一部分嗎？我在和你打商量，我必須救他……只要你一部分血液就好……作為報酬，我欠你一個人情，能做到的事我都努力去做……」

  吙斗對此表示震驚，很快眼中又滿是厭惡，「假惺惺什麼？怎麼？良心發現，打算放了我？依舊劃破了我的皮膚，現在因為我幾句話就真的不要了？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必須救他。這是一個交易，只是在徵求你的同意，你不同意我也不會強迫你。」

  吙斗冷笑一聲，眼中沒有半點信任，「交易？那我要你的命呢？我要吃了你呢？你能現在就讓我吃掉麼？」

  林秋讓迅速答道：「這件事不行。」

  身體不是他的，他只能完成主線，做更多的是赤裸裸的不尊重，他也沒有權利這麼做。

  吙鬥眼睛一下子冷了下來，「所以你做不到，憑什麼和我談交易？」

  林秋讓無言以對。

  就在此時，地面重重抖了一下，顫抖的頻率變慢，離得近了，那大傢伙開始一步一步走，每一步都能將這個洞穴震下些小岩石來，仿佛下一刻便要坍塌。

  沒時間了……

  林秋讓看向吙斗，吙斗此時目光也警惕的盯著洞穴多個出口的其中一個，耳朵微微抖動，眼中是顯而易見的慌亂與畏懼。

  「系統，你說可以帶四個人離開魔界，吙斗不算人，我可以帶他出去吧？」

  【好像……不衝突……】

  系統覺得怪異，但按照他剛才的說法確實是這個意思，不然林秋讓的衣服褲子也得留在這了。

  「我可以帶你出去。」林秋讓轉頭就說，「帶你活著離開。」

  吙斗聽到了什麼驚天大笑話，「也不知該說你無知還是蠢，連抓我都費力的傢伙，還敢說要帶我出去？」

  「對，我可以帶你出去。」

  「我憑什麼信你？」

  「就憑你我他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我如果沒有出去的方法也不會往裡沖找死。」

  林秋讓擲地有聲：

  「除了相信我，你沒第二個出去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