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雙人修羅場）「你不是告訴我，他死了麼？」

  第八十三章 （雙人修羅場）「你不是告訴我，他死了麼？」

  鄰里對林秋讓這個人又是憤怒又是恐懼，夏季炎熱，他們經常能看見林秋讓一身髒的離去，再乾乾淨淨的回來。

  其實林秋讓是御劍去半山腰的溪水中洗浴，這般行徑在鄰里眼中被罵成了白眼狼，說他竟還有心思搭建房屋，還有心思跑出去洗浴，說他分明也是上山修道過的人，為何跟個縮頭烏龜一樣，連給家人報仇的勇氣都沒有。

  說白瞎了林父林夫人一雙眼，說他們是上輩子做了天大的錯事，這輩子才要被老天降下災禍，生出一個克星將他們剋死。

  

  林秋讓已然麻木，明白自己只要出現在這裡便會被辱罵，每次都只是默不作聲的承受著，想著制定好計劃，等褚夕將需要的東西制好，便離開這裡，去魔族將祁遇帶出來。

  他需要能暫時抑制魔氣的藥物，曾聽峰中長輩提起過，能夠讓人在兩個時辰內保持清醒，恰好褚夕知道配方，再加上先前觀察到玄梟給他驅除魔氣的方法，似乎能夠一試。

  本還有兩年，可如今沒時間了，他必須要在修真界與魔界衝突爆發之前，將祁遇身上的魔氣清楚，將人好好帶回去，跟方知有見面，有他們二人在，修真界的贏面才會更大，他的那些師兄弟、師姐、玉長老才有一絲生機。

  有主角光環的人，決不能留在魔界。

  這樣想來……他有將近一年沒見方知有了，六年來方知有雖依舊嘴下不饒人，但其實粘他 的緊，也不知這次風波再相見，會是何種情境。

  林秋讓一身清爽起身，擡眼望了不遠處的火燒雲，四面八方的山峰都被染成艷紅，從溪水之中爬出不過幾剎，林秋讓便又覺得自己出了汗，他又看了看山峰之巔，那是華鎮峰所在之處。

  不知看了多久，直到夕陽斜沉，林秋讓才動身下山，待到金黃散去被墨色覆蓋，便是一層又一層望不到盡頭的烏雲，密布整片天空。

  一到這種天氣，他時常會想起方知有的。

  他分明有無數次機會和褚夕打聽方知有的消息，可他不敢知道方知有的消息，怕他也不信他，怕他再見面時又說些戳心的話，怕他跟著喊他『叛徒』。

  林秋讓回府，屋中已經騰出一處能住的地方，還未走幾步褚夕便來了，手中捏著燒雞，捏著糕點，踩著水窪踏進門檻，來的這般巧。

  兩人四目相對，褚夕率先笑著擺擺手，掛在指尖的吃食也跟著晃動，他語氣和腳步一般輕快：「好消息，讓讓。這幾日就可啟程，東西做好了，有七成把握能夠成功。」

  「那殿下是來找我慶祝？」林秋讓接過食盒和荷葉包，也接過幾滴褚夕身上滴落的水珠，「你很期待去魔族嗎？為何這般興致勃勃？」

  褚夕又是笑，如清泉一般的嗓音跟雨水砸落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是來找你慶祝，不是期待去魔族，只想著馬上能見到心上人，走一步高興一分，才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林秋讓連忙轉身，又是下意識迴避，將東西放在一張簡陋的木桌上，手忙腳亂的拆，拆了半天也拆不開，反倒將自己弄的面紅耳赤。

  褚夕看他擺弄，等人實在難堪了才慢悠悠的將東西解開，露出荷葉片中軟糯糯的糕點，好脾氣的給林秋讓遞一塊到嘴邊，「臉紅透了，不如承認自己也心悅於我，如此你我兩情相悅，未來做一對亡命鴛鴦豈不美哉？」

  林秋讓也是很容易紅溫的人，但他被褚夕調戲多了就不管用了。

  此番吃著糕點，打開食盒，他面上的紅色正在一點點淡去，心虛的扯開話題，「七成把握確實不低，就多謝褚夕兄了。」

  這般褚夕也覺得可愛，笑道：「不謝，褚夕兄這個稱呼不算難聽，平日裡我允許你多叫叫，林兄弟。」

  林秋讓心口輕鬆一瞬，失笑，「我被罵都是拜你所賜。」

  「從何說起？」

  「倘若不是你，我大抵會在家門口跪三天，一蹶不振，飯也不吃水也不喝，更想不起人需要清潔洗浴，等跪完再內耗幾個月，發現自己依舊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單槍匹馬殺上去，最後報不了仇，反而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褚夕安安靜靜的坐著聽，屋內燈台上燭火晃動，隨著林秋讓的語調左右搖擺，如同活了一般。

  他今日穿了一身墨綠色雲紋錦袍，端端正正卻又鬆散的坐著，眉眼隔了一層雨霧，再看著林秋讓時柔和不已。

  燭火下他髮絲如墨，以玉簪冠起，清姿明秀，衣角和發尾都有些濕，正往地上滴滴答答的落著水珠。

  啪嗒——啪嗒——

  這般聲響並不讓人覺得煩躁，反而融入外頭淅淅瀝瀝的大雨之中。

  「……可如今我卻過得這般舒坦，知曉好好計策籌謀，他們瞧見我那般一定會心疼，所以要好好過，哪只認識我的人張口閉口便是白眼狼？」

  等林秋讓說完，擡起看見的便是這一幕，心口如同被雨聲重重砸了一下。

  褚夕卻在雨聲中笑著說：「還好有我在。」

  林秋讓捏著糕點的手一個用力，險些將糕點碾碎，反應過來後連忙塞進口中，落了一小片食渣，有些噎住了，心中想的也是——絕了，好會蠱惑人。

  窗外一陣電閃雷鳴，驚的林秋讓都是一個顫慄。

  他不自主的朝門外瞧去，幾道閃電劈下，似要將整個世界都一分為幾份，幾下亮起都帶著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響，好不可怕。

  「……」

  林秋讓發愣，卡在喉頭的糕點咕咚咽了下去，視線卻僅僅追著窗外的閃電。

  「在想什麼？林兄這個表情，好像在掛念誰。」

  林秋讓喉頭微動，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出什麼來，糾結萬分，眉頭緊皺。

  褚夕卻已猜出，笑意淡了，「在想你那個怕打雷的『異族』師弟？」

  林秋讓愣住，一個沒反駁倒是成了默認，他這回不問也得問了，「他在峰中過得可好？」

  褚夕倒是神色驟然嚴肅下來，裝模作樣的皺起眉，視線落在桌面的糕點上，沒有回答。

  林秋讓見他這樣，便有些急了：「出事了？他也出事了？」

  「……嗯。」

  「他出了什麼事？」

  天空突然打下一道驚雷，將整個世界照的通明剎那，巨大的轟鳴聲從耳蝸傳到了腦中，重重敲擊了一下，叫人頭暈目眩。

  轟隆隆——

  雷聲剛落下，林秋讓似乎聽見了腳步聲，從門外傳來，很重、很沉，他心口猛跳，一下子起身，在原地站了一會，扭頭問褚夕，「你聽見了麼？」

  褚夕看著門外，嘴角依然翹著，眼中卻冰冷無比。

  說曹操曹操到。

  林秋讓見褚夕這一臉瞭然的模樣，有些發懵，他不知門外是誰，可如今他這般處境，誰會主動找上門來？

  不是上界下來緝拿他的，便是玄梟了……

  他扭頭就要施咒，卻聽褚夕溫聲道：「是你掛念之人。」

  林秋讓剛吐出半句，又硬生生停下了。

  一個身影終於出現，逆著光，隔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即便有些踉蹌也能感覺到生人勿進的疏離，帶來了濃重的腐臭味，林秋讓從未聞到過這種味道，雞皮疙瘩都要豎起來了。

  什麼叫他掛念之人？

  他掛念方知有，掛念祁遇，掛念師姐……有哪個人是這樣的？便是日日帶著血腥味的玄梟，身上也從未出現過這樣的惡臭。

  於是林秋讓遲遲未迎上去，反倒滿身戒備。

  等人走近了，他反而更加毛骨悚然。

  因為那是一雙充斥著血絲的眼，如同野獸一般凶戾，可瞳仁卻是十分漂亮的、讓他十分熟悉的天藍色。

  再看清些，這人還頂著和方知有一模一樣的臉。

  他實在不能信，方知有可是異族，異族的五感是尋常人的多少倍，怎能忍受這般惡臭？

  何況方知有害怕打雷，因為聲音太響以往總要他捂著耳朵睡，也會驚的面色蒼白一身冷汗。

  這個人一身腐屍的惡臭，還能在雷聲下穩穩的走過來，怎麼可能是方知有？

  於是那人靠近一步，林秋讓便後退一步，直到避無可避，他才聽見那人如同惡鬼低語一般的笑了一聲。

  「林秋讓。」

  瞬間，林秋讓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連特麼聲音也一模一樣？！

  方知有一雙天藍色的瞳孔正在一片黯淡之中散著光芒，他死死盯著林秋讓，再盯著起身護寶似的擋在林秋讓跟前的褚夕，眼中倘若有利茫早已將人捅出數萬個窟窿。

  「林秋讓，過來。」

  林秋讓還是一副見了鬼似的表情，這人跟方知有的身體一樣，臉一樣，聲音一樣，說話方式也一模一樣？？？

  褚夕勾勾嘴角：「師弟，你身上的味道太過濃郁，他正扯著我的衣角，似乎不太想過來，正在同我告狀。」

  「**，***在跟你說**話？」

  林秋讓眼睛瞪的更大了，身上的雞皮疙瘩消下去些許，因為這個語氣全天底下僅方知有一人。

  他做了心理準備，正要開口。

  哪只方知有目光鎖在褚夕身上，咬牙切齒：

  「你不是告訴我……他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