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不問他人,我總該站在你身後吧。」
2024-09-13 22:05:44
作者: 白不雲
第八十章 「不問他人,我總該站在你身後吧。」
林秋讓這次是真的想要離開這裡,連劍都抽出來了,直直指著跟前的人。
隱藏在暗處的暗衛瞬間竄了出來,也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平日裡除了送餐沒人敢踏足的地方登時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將林秋讓團團圍住。
褚夕微微皺眉,揮手卻無法遣散這些人,只能先安撫林秋讓的情緒,「你先冷靜,我不會把你關在這,我說了,你若是想走隨時都能走,但是我要先保證你的安全。」
謝冗不語,瞳孔卻早已戲成一條豎線。
現在放林秋讓出去只是平白送死,雖然很無力,但這確實是事實,僅憑林秋讓一個人什麼也幹不了,上修真界人人喊打,回家發現家被燒了,親人沒個全屍,然後呢?
「我的身後是人界皇族,試圖保全過你的家人,但無果。凡界本就是不能干涉修真界與魔界的,所以我沒能保住他們。」
褚夕知道瞞下去沒好處,比起讓林秋讓一個人跑回去求證,親眼看見自己被燒成焦灰的家,還不如將話說清楚。
「他們……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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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林秋讓會崩潰,會大吵大鬧,會像瘋子一樣衝到上界去亂撞,因為死的是家人。
相處六年,他知道林秋讓把家人放的多重,時常探望不說,每次到休沐日便寫信傳書,有什麼好玩的全都會收起來,說爹娘沒見過,帶回去給爹娘開開眼。
也是因為祁遇有一個『家人』的頭銜,林秋讓才會一直找,不停的找。
可是此番林秋讓沒有,他清潤的眉眼冷的可怕,裡面確實有不可置信與怒意,卻沒那麼癲狂,此番用劍指著他的手也沒有顫抖,似乎只是下定了決心要離開這裡。
「夠了,都退下。我父皇的話是話,如今我倒成了死人,是麼?」
將林秋讓團團圍住的衛兵本沒有挪動,直到聽見後半句話才看了一眼褚夕,放下了手中的兵刃,不約而同的後退了一步。
林秋讓也放下了劍,「我和你們沒有仇怨,只是想走,讓開。」
「去哪。」謝冗冷聲問,「去找死麼。」
「怎麼?擔心我死了還不清債務?」林秋讓嗤笑一聲,「還請仙尊大人安心,我不會去找死,在我沒有能力手刃殺害我父母的仇人前。等我報仇後,你儘管來殺我。」
說完,他轉身就走,衣袂被清風捲起,手中長劍划過地磚,無端添了絲肆意的少年俠氣。
去做什麼?
當然是回家。
然後問清楚,到底是誰在並未了解清楚事情真相就對他爹娘下手。
……他們是無辜的,在原文裡雖沒有再提到,但那個『林秋讓』便是做了再多惡事,他們也罪不至死。
為什麼這次變了?
又是因為他麼,因為他沒有好好過主線?
【宿主……】
「我問你,如果我爹娘沒死,我將他們帶出來,是不是也算好好走主線?」
系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最後有些猶豫道:【是。】
「那我現在離開這裡,去查追究我爹娘的死,是不是原主會做的事,不算ooc?」
系統嘆了口氣:【是。但你沒有必要這麼做,因為這並不是主線任務……】
「因為不是主線任務,他們就可以這樣死了?那原文的『林秋讓』呢?」林秋讓大跨著步子,後槽牙咬的很緊,「他們是被我害死的,如果我清醒一點早點完成任務脫身……」
【就算脫身了,他們也會死,這是在你離開華鎮峰後就有數據推衍出來的結果。】
「那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這並不是主線,沒有人關注。】
林秋讓胸膛起伏,腳步沉重,腦子裡全是系統的機械音。
因為不是主線,因為只是一個小小的支線,沒有人關注。
那我呢?我不是人嗎?他們不是我的爹娘嗎?他們不是養育了我十來年的人嗎?
幾乎跨出這道不高不矮的宮牆前,一道凌厲的風將他的髮絲揚起,茶香氣撲鼻而來,卻是第一次讓林秋讓覺得窒息,他幾乎反手便將劍朝著長風颳來的方向刺去,長劍嗡鳴,幾乎要承受不住主人傳過來源源不斷的靈氣,險些被撐爆。
謝冗擡手扼制住林秋讓的長劍。
六年的道行如何同一千年的道行比,林秋讓的長劍再也無法前進半分,如同刺在了一層用空氣製成的屏障之上。
「讓開!」
「他放你走,不代表我會放你走。」謝冗身形漂染,周遭升騰起陣陣霧氣,眸光淺淡,「你還不能死。」
「我的死活與你何干?就因為你救了我那幾次命?!」
這句話讓謝冗整個人都滯澀了剎那,他微微皺起眉,燦金色的瞳孔不斷變幻著形狀,耳邊傳來幾道幽遠又模糊的嘶吼聲,與跟前這道重合在了一起。
與他有何干係?
記憶如同驟然破了塵封的泥,一顆被扼制的樹苗在剎那長為蒼天大樹。
他在恍然間見到了一個面熟的小孩,躲在樹林之中,穿著怪異的服飾,深更半夜嚎啕大哭,像是要將自己整條命都哭干。
太吵了,他朝著這個聲音走去,想將人驅逐,卻見到一張爬滿淚痕的小臉。
「你……你是神仙嗎?是、是……是來救我的嗎?是的話……快、快帶我走……」
「帶我走吧……」
話都說不清,卻知道他被貪婪的人們稱作『神』。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伸出手,幾近無奈般的嘆息,說:「知道了,我帶你走。」
大抵是因為這還未張開的臉和記憶中的人太過相似。
被小孩緊緊拉住手時,他腦海中的那張笑顏更為清晰了,頭疼欲裂,叫他幾乎有些站不穩。
那時候也有大片記憶湧入,想起在這片林子裡很久,一直被人稱作『河神』,護佑在此周圍人類的平安。
說是信奉,不如說是禁錮。
那時候也有人對他伸出手,說:「我帶你走,小蛇。」
謝冗在此時也想起來了,他擡眼看林秋讓時,記憶就像是被割裂的一幅幅舊畫,從模糊到清晰。
你和他,是一模一樣的臉啊。
幾世糾葛,難怪自己會攔,難怪不願見你去送死,難怪一次又一次出手相救。
「有干係的。」謝冗的聲音很縹緲,如同隔了一層雲霧,讓人聽不清,「我們有干係。」
林秋讓微微愣怔,神色很快便繼續冷了下來,在謝冗說出這兩句話時,那被空氣攔住的長劍在剎那掙脫束縛,往前刺去,直指謝冗的心口。
但是在距離他胸口分毫之處停滯。
「我知道自己現在殺不了你,只會讓你平白吃痛。我記得你對我的數次救命之恩,我也不該是個白眼狼。」林秋讓雙目發紅,眼尾沁著水光,一雙杏仁眼此時竟然兇狠的可怕,「我答應過你要親手殺了你,倘若你還是想死,你的凡胎我會和你一起找,在幾月之後的隱幽之峽。然後……完成自己的承諾。」
他收起長劍,動作乾脆利落,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抱著褚夕的小十三,長劍從他手中脫出。
正待他施展御劍之法前,褚夕卻抱著小十三,單手翻出一柄散著清光的長劍,朝他襲來。
懷裡還有小十三,林秋讓瞳孔瑟縮,只能閃避。
這一劍勢如破竹,氣勢層層暴漲,劍光大盛,形同一輪明月懸空,每寸進分毫都將銀色寒霜灑落三千州,恍能斬破虛空,捅破天際。
林秋讓從閃避變成了等死,這招數任誰來也躲不過,他也從未想過褚夕能夠施展此等招數。
可是驟然之間,光芒微弱了下去,長劍拂過,此番卻宛若一陣冬日寒風,只凍下他一縷黑髮。
「讓讓,你可知它的名字?」
問的是劍,還是招數?
夕陽如血,染紅半邊天,方才看見的月輝寒霜僅僅只是一場夢。
褚夕單手舉劍,周身的矜貴之氣全無,只剩張揚的少年俠氣,日光照耀在他身上也被染成月輝,他舉著的那劍晶亮,寒光四溢,劍身的光澤掩過夕陽,仿佛蘊含著天地間的無數奧義。
林秋讓的記憶里有什么正在破土而出。
劍名為一。
首招化霜寒。
震響十四州。
「——一劍霜寒十四州。」
褚夕目光下斂,望著林秋讓的目光有凌厲,大抵是被長劍影響,可最深處只剩一片縱容與溫和,「是我要傳你的『絕世神功』,再送一柄長劍。長劍是托仙尊所得,他為體無法修煉,便由我來傳教。」
林秋讓愣愣的看著褚夕,一時之間分不清是什麼意思。
「接下。」謝冗開口提醒,面上又染了淡淡的疏離,卻有什麼好像變了,「你要報仇,僅憑華鎮峰所學,還差太多。」
林秋讓眼睛有些酸,卻在人強硬的口吻下聽話的伸出手。
那柄長劍很冷,卻留了些褚夕的溫度,「……什麼意思?」
褚夕站在槐樹之下,展眉輕笑,清雋動人,錦衣飄揚,滿身風姿。
他說:
「不問他人,我總該站在你身後吧。」
謝冗一身緋服,身姿筆挺,眸光依舊清冷疏離,仿佛雲巔之上覆著皚皚白雪的山峰,就這樣不言語,沉默著看他。
而眼中,恍然有冰雪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