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林秋讓,我真的特別後悔。」
2024-09-13 22:05:37
作者: 白不雲
第七十五章 「林秋讓,我真的特別後悔。」
林秋讓想過許多次自己道歉的場景,如今真的到了卻實在緊張,他咬定了祁遇會原諒他,咬定了祁遇聽他的話……
「我不是同你說過……那絞絲鐲並非是我給方知有的……以前是我不懂,現在我知道了,那個鐲子那麼難雕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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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遇打斷他的話,神色平靜,嘴角帶笑,問:「你知道什麼了?」
氣氛不太對,林秋讓緊張的扣指頭,於是垂著腦袋回想,要將自己知道的全說出去:「……知道你為了絞絲鐲付出了很多,知道你雕壞了那麼多玉鐲,哪怕你喜歡……我也該珍惜的,不能把他給別人……」
林秋讓的氣勢瞬間弱了下來,在他眼裡只要與這件事有關,那就是他錯。
想過倘若不是因為這件事,讓祁遇心灰意冷,那他還用找他六年嗎?那他當年還會在演武場上對他做那樣的事情嗎?
怎麼想都不會,祁遇那麼依賴他,遇見事情一定會來告訴他的。
「還有……祁遇,那次比試我對你用藥……我、我是有難言之隱,必須要拿到第一……」
「哥哥有什麼難言之隱,是我不知道的?」
祁遇又問,面容依然平靜,眼裡的譏諷卻要漫出來一般,「倘若哥哥不說,我不知道哥哥找了我六年。我也想問哥哥,為什麼要找我?因為我是你的弟弟,因為真的擔心我……還是因為自己心裡不好受,必須要得到我的原諒?」
林秋讓心口猛然一跳,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整個人下意識移開目光。
他垂著腦袋,視線不知該落在何處,分明自己是哥哥,卻像個孩子一樣直愣愣的站著,雙手交疊,緊張的扣在一起,大指的指甲用力擠壓著食指內的軟肉,發狠到嵌進去一般。
「我……我是很想得到你的原諒。」林秋讓擠出一個笑,抿了抿唇,繼續為自己辯解,「但我擔心你是真的,就像你說的,你是我弟弟……」
「弟弟……」祁遇似乎笑了一聲,很淡很遠,「假如消失的人是方知有呢?」
林秋讓笑笑,明知祁遇大抵是嫉妒了,也知道自己應該立刻馬上反駁,說方知有沒有你重要,可他只愣了剎那,祁遇便就什麼都懂了。
「我是你的弟弟,你要找我。方知有是你撿回來的,你也要顧及他。不僅是我們,就連你那個定了娃娃親的師兄,或是那個來頭不小的蛇,甚至是那個借你錢的……的人。你全部都要一個一個照顧過來。」
「……還說要和我一起等枯木逢春。」
「可這六年的春天我不在……你可以和任何一個人看春天,對不對?」
祁遇好看的眸子裡布滿濃郁到化不開的憂傷與痛苦,以及隱忍的瘋狂。
弟弟、弟弟,他在他心裡是弟弟,也永遠只是個弟弟。
他不是現在才看清的,林秋讓可以對所有人都對他一樣好,甚至可以為了別人傷害他,來找他時,眼裡也是一定會得到原諒的勝券在握。
因為是弟弟,他可以找他六年,也可以對他道歉,哪怕是連藥的事都提了,該道的遷都道了,可始終不願意提起那個吻。
弟弟?
以往他一心想成為家人,以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
可現在,他的全世界裡面裝滿了人。
他不是特殊的。
「你的難言之隱又是什麼?因為欠褚夕錢?還是因為不能讓方知有過不好的生活?」
祁遇站起身,整個人比先前還要高大,卻瘦的叫人心疼,他的肩膀深陷在黑暗之中,似乎難以掙脫,於是選擇沉溺其中,平靜而又緩慢的接受了,踩著大步往前走,沉重又痛苦。
直到站在林秋讓一尺前,將林秋讓所有的表情都收入眼中。
「……為了他們,所以我吻你也無所謂。是不是?」
林秋讓猛然擡頭,似乎沒想過祁遇會主動提起這件事,他很快又被祁遇的目光燙的低下頭去,可眼中的錯愕慌亂卻早已被祁遇收入眼底。
將他本就漆黑的眼眸壓的更為濃稠。
林秋讓心口似乎是緊張,許久沒有痛覺的胸口又開始傳來細密的疼痛,他捂著胸口,面色變得有些白,「我還不能告訴你我的難言之隱,但這不是我的本意。」
媽的,這可是系統一開始就規定的,如果在任務完成前外來者的身份被發現,會被立即抹殺的。
他輕輕皺了皺眉,不只是因為心口的疼痛,也是因為祁遇的問題。
祁遇喜歡他,這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了。
可是祁遇是主角攻,還是他的弟弟,怎麼能喜歡上他?
「你我是兄弟,那日的事情沒人知道便就不作數,你不能喜歡我。」
祁遇將林秋讓的表情收入眼中,被這樣坦率的聲音刺了一下,眼中的漆黑有了裂縫,稀疏破碎。
沒人知道便就不作數。
那他呢?
他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七年算什麼?
他每一個坐在月光下雕刻絞絲鐲的夜晚算什麼?
那些早點、吃食,那日湖邊沐浴,每一日相伴修行讀書,這些又都算什麼?
在沉默之中,他那顆卑賤又滾燙的心臟徹底涼了下去,連笑一笑當做無事發生都做不到,徹徹底底以原來的面貌被踩進了土裡。
「算了。」
祁遇想輕笑一聲,讓自己看起來無所謂,可哼出的聲音也布滿寒霜,在滿是怪叫的地牢中顯得潮濕、單薄又可憐。
他扭過頭,面上徹底沒了笑意。
「你走吧,和你呆在一起實在厭倦,我不想再見到你。以後也別再做那些感動自己的事,我看著也覺得可笑。」
昏暗中,他突然吐出一句話,像是多年以來的自語。
「林秋讓,我真的特別後悔。」
林秋讓這次不敢閃躲目光了,他連忙擡起頭,深深吸一口氣,眉頭緊鎖,「……怎麼能喊哥哥的名字?」
祁遇轉身就走,當真是厭惡之至。
他縮回那個陰暗的角落中,一面走一面道:「以後不是哥哥了。」
「你說什麼?」
「我說,別再管我。」
林秋讓整個人猛然攥住用特殊黑石塊製成的獄欄,上面纏繞著的魔氣猛然朝著林秋讓身體裡擠,如同驟然鮮活的毒蛇,將他本就蒼白的面孔咬到鐵青。
他還是緊緊攥著,試圖像之前一樣用卑劣的手段讓祁遇心疼他。
但祁遇真的不看他了。
他料想過任何一種可能性,也沒想過祁遇會像現在這樣……
「我是你哥哥,我的爹娘也是你的爹娘。那日禮成你是我弟弟就是無法更改的事實……」
林秋讓惡狠狠的攥著那黑石,手指微微顫抖著,強調著這件事,「我不可能看你一輩子被鎖在這裡……」
祁遇冷冷的看著他處,厭惡到仿佛再看一眼都覺得噁心。
可林秋讓卻承受不住了,作為最先推開的人,他卻不斷發顫,身形搖晃,整個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昏闕。
「……你特別後悔什麼?」林秋讓不再裝做聽不見,啞著嗓子問,「後悔做我的弟弟?」
祁遇比他想像中更為殘忍。
「從第一步開始後悔。」
從第一步開始後悔。
第一步是在那個已經化為湮粉的藥房裡。
他問誰會泳術,祁遇怯怯的探頭。
啊……
祁遇是後悔遇見他。
林秋讓的心口像是被人剜了數千刀一樣疼,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靜內心的波瀾,可每一次呼吸都讓他感到無法承受的痛苦和無比的壓抑。
他不想失去家人,才說不行。
哪怕是這裡和現實世界加起來,他就只有四個家人,這裡有三個,爹、娘,和祁遇。
假的也不行,假的也不想失去。
因為以前他從未擁有過。
他真的慌了,眼角已經濕漉漉的,卻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拼命壓抑住內心的痛苦。
「可以聽你的……但我們還是家人……不是說好了嗎?之前都說好了,你哪裡覺得不舒服的告訴哥哥,哥哥改……」
「小貓……小貓我這裡還有很多,都好好的放著……你喜歡雕鐲子,我囤了好多玉石……全都給你雕……」
他幾度哽咽,那種失去家人、被孤身一人丟進林中、被拋棄的恐慌一下便浮了上來。
連嘴角都不住的抽搐幾下,忍不住的哆嗦起來。
只是緊緊握著那隻小貓,試圖從上面找到分毫的慰藉。
「林秋讓。」
祁遇喊他。
「什、什麼?」
祁遇終於看他了,可眼中的熱忱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一地冰涼。
可他卻是笑著的,「你現在還覺得我給你雕琢那些東西,是因為喜歡雕?」
林秋讓才覺得一個對自己熱情的人變得冰冷是那麼讓他難以承受的事,他咬唇,幾欲用力到要將唇啃咬出血液,「……我哪裡做錯了?或是你想要我做什麼?」
「為什麼這麼問?你以為我們還回得去麼?」
「回不去嗎?」林秋讓一面問,一面急促的喘息起來,「回不去嗎?」
「回不去。」
祁遇衣衫染血,雙手被鐐銬緊扣,面容蒼白,胸口終於像活人一般起伏兩三下,眼中的冰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怨恨。
「就算可以重新雕,哪怕是送給別人。」
「我也只想要一開始那個碎掉的絞絲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