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雙人修羅場)方小師弟聞不到麼?
2024-09-13 22:05:13
作者: 白不雲
第六十三章 (雙人修羅場)方小師弟聞不到麼?
褚夕還是沒能留下林秋讓。
不過他看左涯的目光倒是別有深意,臨別前用傳訊符告知林秋讓小心為上,信誰都可以,但不能信這個『左護法』。
好在林秋讓將這件事答應了下來。
那日與林秋讓告別後,褚夕在原地站了許久。
一直到小十三晃他的手臂,小聲問:「小哥哥,你留在凡間陪十三,可是因為這個『好朋友』?」
褚夕回神,輕笑,「是。」
「那十三……下次會和『讓讓』打招呼的。」小十三捏緊褚夕的手,「……小哥哥是不是又要走了?」
褚夕點頭,「該離開一會,不過此次真的是一會,很快就會下山,不會讓你等太久。」
「小哥哥下山也是為了『讓讓』……」小十三微微垂下頭,「……上山,也是為了『讓讓』?」
褚夕彎腰蹲下,擡手捋了捋小十三的鬢髮。
「是為了他,只有他能改變你我未來的路。」
小十三不明白:「可是小哥哥以往不是說……自己的路自己走,只要想做努力去做、費盡心思、不擇手段……就都會做到的嗎?又為什麼需要改變?」
褚夕彎著眼,眼中卻霎時毫無笑意,嚴肅中帶著混亂的茫然,又如冰雪覆蓋原野,白茫茫一片毫無生機,連狡黠也消盡了。
良久,他終於在那一片白茫茫中重新見到了那個難以改變的答案。
「因為小哥哥會死。」
這種時候他過分實誠,叫小十三登時在街上便嚎啕大哭起來。
褚夕抱起小十三,往集市中走,吵鬧的歡笑聲與小十三的哭聲融在一起,竟沒那麼違和。
「小哥哥……也會像大哥哥一樣……躺在那個黑乎乎的地方嗎?」
小十三抽噎著問,「小哥哥死掉的意思……是不是像大哥哥一樣……不論小十三怎麼喊……也醒不過來……?」
褚夕這回也是口齒清晰的答:「小哥哥不會躺在那個黑乎乎的地方。」
小十三胡亂的擦了擦眼,「就是小哥哥、還是會……會一起陪著小十三逛集市……曬太陽……聽雨聲……是不是?」
「……可以曬太陽,聽雨聲。」
小十三不說話了,她很聰明,不再多說多問,只能選擇相信這句話。
想著只要小哥哥不像大哥哥一樣,最後怎麼叫都不應,只知道躺在那個黑乎乎的地方睡覺就好……
能見到太陽就很好了,不然像大哥哥一樣,最後還要被埋進土裡,太孤單、也太可憐了。
褚夕知道小十三在想什麼,溫和清冽的聲音中帶了些力道:「小哥哥會想辦法和小十三繼續一起逛集市、曬太陽、聽雨聲。」
「倘若事情順利便會如此,倘若不順利……便是小哥哥自己一人曬太陽聽雨聲了。」
……倘若不順利,便是曝屍荒野了。
褚夕在心裡道。
小十三很天真,並未聽出來言外之意,她只知道兩個都好,於是重重點頭:「好。」
褚夕進了一所鋪子,叫一直跟在不近不遠的侍從購置了些東西,讓小十三也自己去挑些洗完的小玩意。
老闆迎上來,口中喊著『九殿下』,笑眯眯的捧上三條做工精緻的頸鏈。
「您終於來了,三條平安鎖,兩條空心的一條實心的,按您說的打好了。」
老闆說完便不再出聲,卻依舊在褚夕跟前恭恭敬敬的站著。
褚夕接過三條鎖鏈,腦中傳來聲音。
「九殿下,還有被您關在馴獸場中那隻魔族獸奴,按您說的,六年來一直在用他的身體試毒試蠱,但……效果甚微。」
褚夕漫不經心的取出一個藥瓶,將裡頭的東西撞進空心頸鏈的元寶吊墜中,回道:「你們殺不死他。」
像是問句又不像是問句,老闆登時冷汗直流連連俯首。
「九殿下……您也知道他身體強橫,生機比所有種族都要旺盛。哪怕六年前您親手捅穿他的心臟,不是也在亂葬崗活過來了?變本加厲的傷害這獸奴的身體,只會讓他更加強大……這……實在詭異……」
「沒有責怪您的意思,肇老闆不必如此害怕。」
褚夕面露笑意,「您聽聞他小時是乞丐,發現他身上有惡獸啃咬的痕跡,我感謝您還來不及。何況將他關進馴獸場這個法子也是您想出來的,如今這獸奴被逼得瘋瘋癲癲,也都多虧了您。」
褚夕笑著從懷中摸出一個儲物袋扔了過去。
「肇老闆是在黑市魔族摸爬滾打幾十年的人,我也懂規矩,這是十萬兩,感謝您幫了我這麼多。」
肇老闆跪下謝恩:「多謝九殿下賞賜!」
褚夕擺了擺手,將小十三喊過來,將裝滿藥粉的鏈子給小十三戴上,另一條給自己戴上。
「裡面的東西是小哥哥千辛萬苦得來的果粉,倘若日後你遇到一個脖子上刻著難看字跡的人,就把果粉開出來吃了。」
小十三的腦袋一晃一晃的,整個人蹦蹦跳跳的轉起圈來,身上掛滿了漂亮的小鈴鐺,隨著她的動作正噹噹的碰撞在一起,發出尤為悅耳好聽的聲響,當真像是受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公主。
「哥哥也給自己留了禮物。」小十三點了點褚夕手上的另一條頸鏈,臉蛋紅撲撲的,漂亮極了,「十三……也給小哥哥戴上……」
褚夕又笑了,十分寵溺的將東西給了小十三,低頭。
小十三拍拍手戴好後,褚夕彎著眉眼說『謝謝』。
肇老闆卻在一旁看的冷汗津津。
在黑市與魔族混跡多年,用一生的時間都來研究毒藥和蠱蟲,只一眼便看出來那是什麼了。
是能夠置人於死地的東西。
雖然對那魔族獸奴無用,但對修真者是最劇烈的毒藥,人類也抵不過這般毒性。
脖子上有字跡的人……
說的不就是那獸奴被抓進馴獸場時,就被刻在脖子上的『奴』字烙印麼?
肇老闆實在不知這是何意,那魔族獸奴已經成了這副模樣,渾身又是釘又是捆,更是日日關在抑制靈力與魔氣特殊打造的牢中,如何逃的出去?
罷了……也不知這獸奴與九殿下有何深仇大恨……
只需聽從九殿下的話,想方設法控制這獸奴,亦或是殺死這獸奴就好。
-
褚夕上山途中,手中捏著那個實心的元寶頸鏈。
本只是想替自己和妹妹打一個,卻不知為何腦中浮現出林秋讓戴這金燦燦頸鏈時候的模樣。
這可是實心的金子,他會喜歡吧。
這般想著,腦中又浮現出林秋讓跳到那魔族身上的模樣。
一人熟練的跳上去,另一人又是熟練的接住人。
這樣的動作想必是做過很多次了。
褚夕想著,也默默張開雙臂,比了比林秋讓的身形,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後,捏著摺扇笑起來。
六年,還真是能被人迷花眼的時間。
他元寶捏了一路便就想了一路,站在華鎮峰外山前,還有些恍惚。
此番前來是為了幫林秋讓傳話的。
可褚夕剛進山,還未來得及去見柳茴和玉長老,領子便被人攥住。
一雙湛藍湛藍,卻如毒蛇一般的眸子死死盯著他的眼睛。
「你見到他了?」
褚夕眉尾上挑,眼中閃過一抹玩味,用摺扇輕緩的划過扣著自己領口的手背,笑道:「幾月不見,方小師弟更熱情了。」
方知有登時將人惡狠狠甩開,用了十足的力道,眼中依舊寫滿了厭惡。
「你去見他了?」
他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停頓的更長,咬字更重。
褚夕拍了拍自己被抓的有些亂的衣襟,一身潑墨氣與貴氣混雜在一起,俊美溫雅的輪廓半浸在夜色之中,神情晦暗不明。
「嗯,見了。」
方知有在原地,嘴巴張了又閉,昏暗隱沒了少年精緻的五官,只剩一雙散著藍光的眸子裡寫滿了莫名的煩躁。
褚夕唇角若有若無的勾著弧度,心情略微愉悅,纖長眼睫恰到好處的遮住了眼瞳深處的諷刺與不悅,他說:
「他死了。」
方知有猛地擡頭,登時整個人在剎那被按下暫停鍵,連呼吸聲都止住了,周遭的空氣層層結著冰霜,咔嚓咔嚓的皸裂開來。
「……不可能。」方知有眉頭緊鎖,目光如利劍一般鋒利,割裂著空間的平靜,「不可能……!!!」
「異族嗅覺這般敏銳,都知曉我去見了他……怎能聞不到我身上的死氣?」
褚夕跨著步子上前,眼尾勾勒著萬分涼薄。
「都靠的這般近,方小師弟還聞不到麼?」
方知有抿起唇,眼眸森然,「你這**再敢胡言亂語半句……」
「沒有胡言。」褚夕打斷他的話,眼皮輕掀,嘴角的笑意徹底淡了去,「亂葬崗傳來他的消息,我第一時間便趕過去了,所以你能聞到……我身上數千人的死氣沾染在一起。」
「因為我踏著屍山尋到的他。」
「不知是為何死的,大抵是病死的吧?也不知在魔族受了怎樣的苦楚,渾身是傷啊……」
褚夕淡灰色的瞳仁里像是結了兩片冰花,籠罩在一團幽寂的怒火中,沒有任何融化的跡象。
「尤其是手臂處……」
聽到這一句話,方知有猛然後撤半步,整個人搖搖欲墜。
他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不可抑制的呼吸急促。
「那傷口潰爛……不知有多深……有多長……」
「爬滿了屍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