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2024-09-13 21:20:41 作者: 怪鳥棲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桃黎:「......」

  該怎麼說呢?

  她判斷錯誤, 誤認為徒弟是在衝著她耍流氓,這其實並不能完全歸結為是她的錯。

  畢竟她方才背對著徒弟,什麼都看不見, 而徒弟的言行舉止又實在是太具有誤導性了;

  徒弟和她想到了一塊兒去, 偷偷在心裏面認定她認為他是在衝著她耍流氓,這也沒什麼問題。

  

  畢竟只要這種事不擺到明面上來講,師徒之間偶爾產生一兩個小誤會, 倒也無傷大雅;

  但是——

  自家徒弟現如今當著她的面,直白地將這一點挑明,那問題可就太太太大了。

  難道徒弟在說那句話的時候, 一點都不會覺得尷!尬!嗎!

  桃黎故作輕鬆地乾笑兩聲, 試圖將這個烏龍給儘快地糊弄過去。

  「哈哈,山嵐,你現在怎麼都學會和師尊講冷笑話了。在師尊的心目當中,你可一直都是師尊的乖乖徒弟, 師尊怎麼可能會這般想你呢。」

  與此同時, 桃黎在心裡瘋狂祈求,拜託拜託,話既然都說到了這個份上, 自家徒弟又一向上道,肯定能夠接受得到她的信號,不再繼續說這件事了吧?

  偏偏徒弟這回不知是真傻, 還是只是單純不願意就這麼輕易地放過她,他很輕地歪了歪頭,語調散漫:「是嗎?」

  「那弟子就著實想不通師尊認為弟子方才是在對師尊耍什麼了, 可否請師尊指點一二?」

  桃黎:「。」

  我指點你個大頭鬼啊。

  望著自家徒弟此時一本正經的表情,桃黎真的很難不去懷疑徒弟這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她忍不住在心裡抓狂, 甚至都有一點想要破罐子破摔,拿出身為師尊的威嚴,命令徒弟不准再提這件事了。

  可是,好奇怪。

  桃黎並不是第一次看自家徒弟的眼睛,也不是第一次同他對視,她甚至曾幾度盯著徒弟的眼睛,認認真真地誇過那雙眼睛好漂亮。

  但,或許是那些因烏龍而產生的尷尬與不自在都尚未過去,當桃黎擡起頭來,徑直迎上徒弟那雙漆黑深邃的墨眸,又在里發現了滿是自己的倒影后,桃黎竟有史以來第一次,下意識地迅速移開了視線。

  至於在心裡編排好的那些命令徒弟的話也盡數卡在了喉頭,甚至連一個簡短的音節都無法發出。

  桃黎咬咬唇瓣,心想,都怪那些把她一個頭弄成兩個大的新弟子,不然她若是好端端的,怎麼可能會在今晚上突發奇想,跑到後山來泡溫泉。

  只要沒來後山,不就沒有之後這麼多的事情了嗎?

  不過全認為是那些新弟子的錯似乎也不太妥當,如果謝青揚不曾挨過那八十記板子,不需要留在長月谷里靜養養傷的話,那麼指點新弟子的任務壓根就不會落到她的頭上。

  桃黎正默默地在心裡公平公正地分著鍋,徒弟卻像是察覺到了她的走神,烏墨般的深眸里閃過一絲不太滿意的微妙光芒,同時低下聲來。

  「師尊?」

  說話的同時,少年靠得越發地近了。

  因著才泡過溫泉,他身上那股好聞的清冽冷香此時也格外地清晰,並伴隨著少年的靠近,鋪天蓋地地朝桃黎涌了過來,仿佛將她整個人都重重包圍在了裡面。

  桃黎只需要微一低眸,就能夠順著徒弟微敞著的衣領口瞥見其沒入衣物內里優秀的肌理線條。

  在這一瞬間,她不禁覺得自家可愛乖順的小花好像真的變成了燙手的金子,也突然不敢再直視自家徒弟了。

  視線正胡亂瞟著,在不小心瞥及到徒弟的右側肩背時,桃黎的目光卻忽又頓住了。

  她幾乎是瞬間就皺起了眉,擡手想要去觸碰視線所聚焦停留的地方。

  然而就在指腹即將觸碰上去的一剎那,桃黎突然想起金子是不能夠隨隨便便摸的,手指於是直接僵停在了半空中。

  語氣卻難得變得嚴肅了起來:「山嵐,你這傷是怎麼回事?」

  只見徒弟的右邊肩膀上有一處明顯是新添的劍傷,從傷口的位置來看,大概率是被人從身後所傷,傷痕大多都延伸在後背,從正面幾乎看不出來。

  要不是徒弟方才突然俯身靠近,恐怕就連桃黎也不會注意到這道劍傷。

  顧山嵐順著桃黎視線的方向偏頭看去,淡漠的視線落在那一處傷口上。

  在桃黎看不見的角度里,一抹陰戾從少年眸底一閃而過,他慢條斯理地在心裡短促地「啊」了聲。

  被師尊逮住了。

  這傷是昨晚在殺名單上最後那名散修的時候受的。

  那散修的修為和顧山嵐不相上下,是名單里所有的散修當中,最為棘手的一個目標。

  為了不惹出太大的動靜,引人生疑,顧山嵐又須得處處顧慮,更何況當時的他還深受著師尊的困擾,這才導致不小心挨了那散修一劍。

  在處理完散修的屍體後,天邊又開始打雷下雨,顧山嵐心系師尊,於是只囫圇止了血,便匆匆趕回了長青谷。

  一夜過去,更是忘了自己受了傷這檔子事。

  未曾想晚上就被師尊抓個正著。

  顧山嵐聲色如常,平靜地回答道:「師尊問這個啊。是弟子去接了些懸賞令,在執行那些任務時不小心受的傷。」

  桃黎聞言凝眉:「懸賞令?」

  她倒是知道有這麼一個東西存在。

  懸賞令的性質和黑市差不多,九洲人盡皆知,無論發布的是什麼任務,只要賞金給夠,基本上都會有人願意去接。

  好端端的,徒弟背著她偷摸去接懸賞令做什麼?

  「可是手頭靈石缺了?」桃黎唯獨只能想到這麼一個可能性。

  「山嵐你若是缺靈石的話,直接同師尊說不就好了,師尊還會不給你不成?」

  「師尊,弟子不缺靈石。」頓了頓,徒弟不知想到了什麼,忽而又低低笑了出來。

  只見少年微勾起唇角,視線灼灼,難得用玩笑話的語氣同桃黎說道。

  「不過,聽師尊這話的意思,豈不是在鼓勵弟子不用自己攢靈石,打算要養著弟子一輩子了?」

  桃黎是個非常溺愛徒弟的師尊,聞言原本想說,這倒也不是不行。

  養徒弟嘛,不就只相當於長青谷里多了張嘴吃飯而已麼。

  更何況自家徒弟自辟穀之後,其實每天吃得還沒有她多,與其說每天必須得要吃飯,不如說單純只是為了陪她這個師尊、不讓她一個人太孤單罷了。

  但,徒弟方才說——「一輩子」。

  這樣的字眼實在是太容易讓人敏感了。

  更何況,她怎麼可能留在這個小世界裡一輩子呢,徒弟在不久後的將來,也是會有自己的道侶的。

  於是,話明明都已經到了嘴邊,桃黎又硬生生話鋒一轉,輕快說道。

  「山嵐你想什麼呢,一輩子當然是不可能的啦。將來你若是自立門戶了,師尊那時候就算想要管,也管不到你了。」

  桃黎話音剛落,徒弟唇角的笑意便瞬間消失不見。

  少年的眸色漸漸暗下去,心道:顧山嵐,你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分明就很清楚師尊會給出什麼樣的回答,卻偏偏還是要去自討苦吃,討個沒趣。

  桃黎沒有留心到自家徒弟的突然沉默,滿心想的都是徒弟肩膀上的那道傷。

  「對了山嵐,你這傷呢?傷怎麼樣,還疼不疼?」

  顧山嵐盯著地面,沒什麼情緒地在心裏面想:早就不疼了。

  否則他也不至於會忽略掉那道傷,還讓師尊瞧見了。

  但當顧山嵐半掀起眸來時,面無表情著的少年卻微微怔住了。

  許是為了能夠更好地看清他肩上的傷究竟嚴重到了何種程度,師尊此時離他離得很近,幾乎都能夠看清她臉頰上那些細小的、可愛的絨毛。

  那雙栗褐色的漂亮眼睛裡盛著的滿滿也都是擔憂,一副擔心緊張到不行的模樣。

  顧山嵐微張了張嘴,到了唇邊的話於是就變成了:「疼。」

  「師尊,弟子已經不舒服一整天了。」

  如顧山嵐所料,聽他如此說完後,師尊眸子裡的擔憂更盛,小嘴也忍不住開始念念叨叨。

  「那你還跑來泡溫泉,笨蛋嗎你,萬一傷口不小心沾到水,變得更嚴重了怎麼辦?」

  聞言,顧山嵐微垂下眼,一副任由師尊訓誡的模樣,濡濕的烏髮半貼著面頰,黑白分明。

  他在溫泉里待久了,那一對濃密纖長的鴉睫也跟著沾染了不少水汽,看起來霧蒙蒙的,襯得此時身上猶帶著傷的少年好不可憐,像極一條被淋濕了的落水小狗。

  啊,這麼說也不對......徒弟現在已經長得這麼大隻,再怎麼也理應是條落水大狗才是。

  桃黎的心驀地一軟,立時便捨不得再多說自家徒弟什麼了。

  偏偏徒弟見她不說話了,朦朧月光的映照下,那雙烏漆漆的黑亮眸子掀而看向她,放輕聲音問道:「師尊不說了嗎?」

  桃黎就嘆口氣。

  徒弟都這麼可憐了,她要是還一個勁地「訓斥」徒弟,那不就顯得徒弟更加可憐了嗎。

  「不說了。」桃黎撇撇嘴,沒好氣地回答道。

  隨意轉眸時,卻和徒弟專注望著她的視線撞了個滿懷,桃黎的心莫名一慌,幾乎是下意識地就移開了目光。

  停,不准再用這種眼神看她!

  「那能勞煩師尊為弟子上個藥嗎?」耳邊,徒弟還在用那般可憐兮兮的語氣說話。

  「傷在後背,弟子自己一個人上不到。」

  桃黎仍沒來由地心亂著,一聽徒弟這話,頓時很乾脆地就答應了下來:「好啊好啊。」

  只因她覺得,她今晚會這麼地不對勁,肯定是這座後山的問題,等回家給徒弟上了藥,一切應該就都好起來了。

  然而,待到師徒倆真的回到了家,徒弟背對著她,在暖黃燭火的映照下,從容褪去了上半衣衫,未著寸縷的寬闊後背就這樣明晃晃地完全暴露在她的視野中後,桃黎的唇一抿,心一顫,徹底就坐不住了。

  她淺淺地吸了口氣,突然很想穿越回到一盞茶的功夫前。

  ——給當時那麼爽快就答應了要給徒弟上藥的自己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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