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2024-09-13 21:20:39 作者: 怪鳥棲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這其實是一個明顯逾矩的行為。

  尤其徒弟此時甚至都未變回妖形, 少年寬闊有力的臂膀將桃黎整個人都牢牢籠在了其中。

  呈現出一個絕對保護的姿勢。

  雷雨天的空氣向來都是潮濕悶熱的,徒弟身上那股淡淡的清冽冷香卻很是好聞,纏在腰際的狼尾更是如雲一般柔軟, 溫熱的溫度隔著薄薄的一件單衣, 不甚清晰地渡了過來。

  師徒兩人此時的姿勢若是讓旁人看去,誰人不說一句曖昧旖旎?

  就算是再單純不過的師徒關係,也實在是離得太近太近, 更遑論其中那狼崽子徒弟還心懷著滔天的狼子野心。

  只可惜正在經受電閃雷鳴的困擾的桃黎卻很難察覺到這一點。

  

  甚至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切都恢復如常,桃黎也沒有過問太多, 只在用過朝食之後, 好奇地隨口問了自家徒弟一句。

  「山嵐,你昨晚上怎麼突然回來了?」

  徒弟看著她,說:「因為打雷了。」

  無需言說太多,師徒倆之間的默契便足以讓桃黎猜出徒弟未說完的後話。

  [我擔憂師尊, 所以就馬不停蹄地趕回來了。]

  桃黎立馬換上讚許的目光看向自家格外懂事的徒弟:「不愧是師尊的——」

  未曾想一句話尚未說完, 徒弟便平靜地將話頭接了過去:「師尊的乖徒兒,對嗎?」

  聞言,桃黎微微一愣, 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山嵐你怎麼知道?」

  他們師徒倆現在的默契程度原來已經有這麼高了嗎?

  徒弟卻未回答,只是將淡漠的眸光瞥至一旁,並未看她。

  幾秒鐘後, 突然又沒來由地扯了扯唇角。

  勉強能將其算作是一個笑。

  但不知是桃黎的錯覺還是怎麼,她總覺得從徒弟這笑里看不出什麼笑意來,甚至裡頭還含著點輕微自嘲的意味。

  桃黎不免有些疑惑, 湊過去想要仔細觀察清楚自家徒弟究竟是何表情,很快卻又聽徒弟說道。

  「時辰不早了, 師尊不是還要去練劍坊幫謝師叔指點這一批新來的弟子麼?要是晚到了,讓那些弟子空等的話,恐怕不太好吧。」

  經徒弟這樣一說,桃黎忙擡頭看了眼天色。

  就快要日上三竿,艷陽高照。再不走的話,好像真的就快要遲到了。

  桃黎「嘶」地倒吸了口冷氣,立時就將要去觀察徒弟這件事忘在了腦後。

  她匆匆喚來浮雪劍,踩上細長的劍身掉頭就跑:「那師尊就先走了,山嵐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晚點記得回家。」

  ... ...

  對於桃黎來說,家裡有顧山嵐這麼個天才絕艷的徒弟,也曾指點過虛心好學、同樣也算半個天才的秋星雪後,突然讓她來指點練劍坊里那些新來的弟子,相對而言就是一件比較痛苦的事情了。

  自家徒弟和秋星雪一點就通的那些劍術與技巧,換作絕大多數新來的弟子們,桃黎需要連著糾正上個幾遍甚至十幾遍。

  一想到謝青揚以往做的都是這種事情,除此之外,還需要處理許許多多別的雜事,桃黎不由得便對謝青揚油然生出了一絲欽佩之情。

  難怪人大師兄會被師父收作親傳大弟子,將來還要將掌門之位傳給他呢。

  要是換個人來,說不定早就擺爛不幹了。

  好在桃黎同樣有的是耐心,只是同一個問題在講上第十五遍的時候,她倏地默了片刻,突然就很想給自家徒弟送一記傳音紙鶴去。

  紙鶴上只用寫簡單一句:山嵐,師尊想你了。

  但念及徒弟這時候大概率在試練塔里,為了不打擾到徒弟,桃黎幽幽地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將剛從儲物囊里拿出來的紙鶴給放了回去。

  ——然後開始第十六遍給前來向她請教的弟子講同樣的東西。

  直到日暮西沉,今天的指點任務才算是告一段落。

  講得口乾舌燥、一個頭變成兩個大的桃黎決定先去長青谷後山的溫泉里泡一泡,讓身心都稍微地放鬆放鬆,再回家。

  反正卷王徒弟這時候應該還在試練塔里,不會這麼早就回長青谷去。

  後山裡的那汪溫泉是天然形成的,和普通的天然溫泉卻不大一樣。山澗泉水順流而下,匯聚到一起之後,就會十分神奇地自動上升到一個舒適的溫度,驅散疲勞的效果也是一絕。

  據柳至雲所說,是因為這座後山是連雲宗內靈氣最為充沛的一座小山,山石有靈,才會在長年累月後,形成這麼一個絕佳的風水寶地。

  溫泉邊緣的熱霧縹緲,輕易便模糊了人的視線,耳邊唯留山澗泉水流淌不息的「唰唰」聲響。

  桃黎一邊懶洋洋地抻著懶腰,一邊睏倦地打著哈欠,朝著溫泉的方向走去。

  走得近了,忽聽從溫泉中央傳來一聲水波蕩漾的聲響。

  與之一併響起的,還有自家徒弟清沉乾淨的嗓音:「師尊?」

  倘若仔細聽的話,還能從少年這短短的兩個字里回味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桃黎的腳步驟然一頓,站在原地茫然地眨了眨眼。

  等會兒,徒弟怎麼會在這裡?

  身為師尊,桃黎倒不會因為不小心撞見了自家徒弟沐浴這件事而感到尷尬。

  且不說氤氳著的濃厚霧氣遮擋住了她的大半視線,直到現在,她其實連徒弟在哪兒都沒有見著。

  更何況自家小狼崽子現如今在她眼中,頂多只能算是個稍微長大了一兩歲的半大小孩兒。

  就好比花骨朵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滋養後,變成了一朵稍微長開了一點的小花,那說到底,不照樣還是她的小花嗎。

  就在昨天的雷雨夜裡,「小花」都還在和她上演「師慈徒孝」的戲碼,那麼就算這裡真的被她看到了什麼,還能讓自家徒弟掉兩塊肉不成?

  大抵是見桃黎半天都沒有回話,顧山嵐再度開了口,本就沉冷的聲線又低了幾分。

  「師尊,是你麼?」

  「是師尊,是師尊,」桃黎這才忙不疊回答,同時不忘問道,「山嵐,你怎麼沒在試練塔呀?」

  更準確地說,徒弟其實壓根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雖說剛把徒弟領回長青谷那天,她就給自家徒弟畫了一波餅,讓他什麼時候想放鬆了,直接來後山就好。

  但仙俠世界裡畢竟有清潔符這麼方便的東西在,慢悠悠地泡溫泉這種事情對於自家的卷王徒弟來說,是一種極其浪費時間的享受。

  像她這種成天沒什麼事做的鹹魚偶爾跑到後山來泡泡溫泉還差不多。

  徒弟好歹也來連雲宗這麼久了,在桃黎的印象裡面,這似乎還是他第一次除了沖階以外,主動跑到後山這邊來。

  溫泉里的少年微妙地沉默了幾秒,顯然不是很想在這種時候和桃黎討論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哪兒的問題。

  他說:「師尊,你可以先轉過身去嗎,有什麼事等弟子先穿好衣服出來了再說。」

  聞言,桃黎餘光斜瞥了一眼,這才瞧見擱置在溫泉不遠處那一堆屬於自家徒弟的衣物。

  喔,原來徒弟的衣服一直都放在這麼明顯的地方。

  她早該注意到的。

  桃黎又重新回味了一遍徒弟方才說的話,品出徒弟話里那一抹輕微的不自然後,不由得掩唇笑了。

  「怎麼,山嵐你還不好意思上了?」她邊笑邊背過身去,「哎呀呀,你又不是金子做的,真讓師尊看見了又能怎麼樣呢?」

  其實還有一句話:不過是幾兩肉而已,有什麼好看的?

  但擔心這樣的話太過直白,很有可能會折了自家徒弟面子,桃黎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儘管如此,徒弟依然詭異地沉默了片刻,沒有接話。

  在靜默的這幾秒時間裡面,桃黎只聽得見耳邊迴蕩著的流淌的泉水聲響,徒弟的呼吸聲很輕,混在這樣嘈雜的背景音中,幾不可聞。

  很快,桃黎聽到了來自自家徒弟的一聲低低的冷笑,很像是他被她剛才的那番話給氣笑了。

  但是,她說的那些都是事實,徒弟有什麼好生氣的呢?

  不等桃黎想通,身後又響起一陣水聲激盪。

  聽這「嘩啦啦」的動靜,應當是徒弟從溫泉裡面起身出來了。

  與此同時,徒弟問她:「是嗎?」

  少年的嗓音壓得很低,摻混了低醇的沙啞,在這靜夜裡猶如擊玉般冰涼,帶著幾分危險的氣息。

  鬼使神差的,桃黎的唇角一僵,莫名就笑不出來了。

  她的喉嚨沒來由地因這短短的兩個字而驀地一緊,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

  徒弟這是想要幹嘛?

  桃黎的眼前是被月色籠罩的樹木與天幕,耳邊是徒弟赤腳踩上草地,溫泉的水珠順著濕了的烏髮滴落在地發出的輕微聲響。

  桃黎現在好歹是個金丹中後期的修士,聽力比常人敏銳數百倍,能夠清晰地從這細微的動靜變化中感受出來,徒弟正在一步步地靠近她。

  等......等等,徒弟方才不是說要穿衣服嗎,怎麼直接就朝著她的方向過來了?

  桃黎微張了張嘴,發緊的嗓音在這靜謐的黑夜裡略微顯得有幾分侷促。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問道:「山、山嵐,你你你...你不先把衣服穿上嗎?」

  在桃黎的身後,徒弟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漫不經心地反問道。

  「師尊剛剛不是說,弟子的身子又不是金子做的,就算真的被師尊看到了也無妨嗎?」

  僅僅只是說話的這麼一小會兒功夫,徒弟就已經離她離得越發地近了。

  桃黎甚至低下頭來就能夠看見,空曠的地面上,徒弟與自己交疊了的影子。

  少年剛從溫泉裡面出來,身上尚攜帶著溫泉水的濕潤熱氣,探手過來的時候,桃黎恍惚間感覺那熱氣竟都快要燙到自己的耳朵。

  等等,是她的錯覺嗎?

  徒弟濕漉漉又滾燙的胸膛似乎也跟著緊貼了上來,殘留在他身上的水珠甚至將她後背的那一片布料都一併給打濕了。

  微微側頭,就能夠看見耳邊徒弟近在咫尺、骨節分明的大手。

  冷白的肌膚之上,是未乾的潮濕水珠;之下,是脈絡分明、蘊含著蓬勃力量的青筋。

  他的呼吸也落了下來,只需要稍微歪一歪頭,就能夠落到自己的耳尖上。

  意識到這一點後,桃黎突然沒來由得就有點心慌,白皙的臉頰跟著輕微發燙。

  不對,徒弟突然把手伸過來做什麼,他想要幹嘛?

  嘶,也不對,她現在該擔心的好像不是這個。

  徒弟沒穿衣服就靠了過來,就算、就算他不是金子做的,也不能在師尊面前這樣啊。

  這分明就是在......在對她那什麼好不好!

  就在徒弟的手碰到她頭髮的一剎那,桃黎按捺不住了,整個人就像是徹底被什麼東西給點燃了一樣,瞬間炸了毛。

  她想也不想便條件反射性地大力拍開了徒弟伸過來的手,隨即擡手蒙住自己的眼睛轉過身去,另一隻手則指向徒弟,大聲譴責道;「山嵐你做什麼?」

  這還是她那個乖順聽話的好好徒弟嗎?!

  自家徒弟似是因此短暫愣怔了兩秒,隨即聲色如常道:「弟子只是想幫師尊將頭頂的落花拿走而已。」

  師尊想什麼呢?

  桃黎:「。」

  可惡的落花。

  「那你也不能不穿衣服、對著師尊耍...耍......」

  剩下的話,桃黎便實在是說不出口了。

  耳邊傳來輕微的窸窣聲,聽起來似乎是徒弟歪了歪頭,口吻也充滿了疑惑:「師尊,弟子怎麼就沒穿衣服了。」

  桃黎:「?」

  嗯?

  她試探性地分開了兩根手指,從指間的縫隙里偷偷去看徒弟。

  只見徒弟正規規矩矩地站在不遠處,居然真的不知在什麼時候就穿好了衣服,只不過大概是因著手邊沒有銅鏡,所以沒有平日裡穿戴得那麼齊整而已。

  領口微微斜敞著,雖露出了胸前少許漂亮流暢的肌肉線條,但絕不是能用「衣衫不整」來形容的程度。

  視線再接著往下看,少年的右手裡,也的確捏有一小朵殘缺的落花。

  所有的一切都和徒弟說的大差不差。

  桃黎:「......」

  意識到是自己反應過激,桃黎慢吞吞地放下手來,此時與徒弟面對面站著,莫名就感覺到有一點尷尬。

  她不太自然地輕咳了兩聲,想要轉移話題,至少不能讓氣氛變得這般微妙。

  卻見徒弟衝著她幽幽地笑了笑,那雙烏墨般的眸子清冷黑亮,深邃的眸光正含著審視望向她。

  「所以,師尊方才想說,弟子對著師尊耍什麼?」

  說著,少年慢慢俯下了身來,攜著身上獨有的清冽冷香,十分危險地靠近了她。

  聲線分明是和緩懶倦的,落在桃黎耳里,卻別有一番深意。

  「——耍流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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