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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Prelude4.3

2024-09-13 21:12:18 作者: yespear

  第30章 Prelude4.3

  為了即將到來的奧運會, 游敘不得不放棄了微創手術的治療方案,先暫時地對右手進行了支架固定制動,每天頻繁地理療與服用止痛藥物,在手腕消腫後便投入高強度的復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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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效果卻是不佳, 游敘需要咬著牙才能強撐下來一場模擬比賽, 汗流浹背, 右手神經性發顫, 險些連劍都拿不穩,還總是輸。

  林毓心疼得甚至想讓他放棄,教練對他的訓練風格也轉化得溫和了些,連邊照宇這個沒心沒肺的在他面前也收斂了性子。

  不願在所有人面前展現出脆弱, 游敘的話變得越發少了, 一張臉沒什麼表情, 只沒日沒夜地將自己泡在訓練場中。

  對於游敘而言,唯一的休息或許只剩與遲椿視頻了。

  游敘有意瞞著遲椿, 什麼都沒向她說, 住院治療的那幾天以封閉訓練的由頭躲過去。

  剛好有時差作掩護, 他便選在早起訓練前的那一段難得悠閒的短暫時間與她通話。

  視頻中,游敘將那些被藏起來的說話額度一股腦地丟給了遲椿,絮絮叨叨地問她許多, 今天上課累不累,今天吃得什麼,今天有沒有交到好朋友……簡直將她當成小朋友一般對待。

  而遲椿看著他眼下淺淺的青黑, 難得乖巧,問什麼答什麼, 有意哄他開心。

  但遲椿的留學生活,也是一團糟。

  水土不服, 語言屏障,歧視與偏見,高壓的學業作業與要求,惱人的無意義小組作業都將她折磨得半死不活,文學夢又擱淺。

  時隔兩年,遲椿發現自己又寫不出東西了。

  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於是酒精代替安眠藥片,常亮的空白電腦屏幕成為枕邊小熊,遲椿開始後悔。

  她所一意孤行做的背起行囊遠走的決定難道是錯的嗎?

  沉沒成本太高,遲椿不敢得出答案。

  每天路過公寓下的連鎖超市,都忍不住捎帶幾瓶啤酒塞進包里,夜晚就著酒精寫下些隻言片語,早上酒醒又全部刪去。

  遲椿有點討厭自己。

  這份自厭在望見手機屏幕中鮮活的游敘的臉龐時,總會達到頂峰。

  兩人各有各的心事,竟都稀里糊塗地並沒有發現對方的刻意與掩瞞。

  直到遲椿偶然一天打開落灰許久的公共社交軟體,看見後台堆積的私信與評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

  在校園網搜尋引擎上一輸入「游敘」這兩個字,迅速跳出的關聯詞條是「受傷」。

  心臟重重跳了一拍,明明是昨夜喝的酒,為什麼遲椿此刻才感到眩暈。

  忍住屏蔽的衝動,遲椿將那上百條不懷好意的私信與評論從頭到尾仔細瀏覽了一遍,終於拼湊出了完整的事情經過。

  經過那一次被搶的意外,游敘的手腕舊傷復發,甚至有更為嚴重的趨勢;手術是最好的第一選擇,可奧運會是懸在空中的達摩克利斯,游敘作為頭號種子選手,無法輕易冒這個險。

  保守治療所伴生是無法預測的病痛。

  游敘的狀態大打折扣。

  他受傷這件事情在擊劍隊內部並不是什麼秘密,只是大家看得懂臉色,都心知肚明地保持緘默。

  可總有大嘴巴的人,將此事宣揚,並結合游敘突然的出國行程,加上遲椿在游敘受傷中的缺席,虎頭蛇尾地將這件事情演繹為了:——遲椿是個撈女,從游敘身上騙走留學的錢,游敘到英國追愛為她打架而受傷,追擊奧運無望。

  於是「衝冠一怒為紅顏」中的「紅顏」便成了所謂的罪魁禍首。

  又有「好心人」在兩個校園網中為游敘打抱不平,誰都摻和進來添油加醋。

  順藤摸瓜地,遲椿的私人信息被曝光,甚至有人「不小心」翻出她寫作的筆名找到她公開的社交軟體,於是各種謾罵鋪天蓋地地向遲椿席捲而來。

  那些辱罵並沒有對遲椿造成什麼影響,她也沒有在校園網或個人社交平台進行反駁與公開聲明澄清,此刻的沉默是對游敘最好的保護。

  等整理完所有的線索,串聯成清晰的事件,遲椿胸膛里冒出的第一種情緒是——心疼。

  眼淚接連冒出眼眶,遲椿看著夾雜在文字中的幾張游敘偷拍照,瘦得不成樣子,屏幕模糊一片。

  後悔與懊惱的情緒編織成鋪天蓋地的網,將遲椿照得喘不過氣來。

  遲椿迅速地戒掉了對酒精的依賴,決心從頭開始。

  又不捨得花錢去理髮,自己在公寓裡一剪刀將蓄長的頭髮齊齊剪去。

  看著鏡子中自己的利落模樣,遲椿不太自然地以手為梳捋了捋發尾,在腦袋裡設想晚上視頻時游敘可能會出現的驚訝模樣。

  遲椿只想儘快地將手上的學術任務處理完,買最快的飛機回國。

  明明在她面前,他是那麼幼稚與柔軟的一個人;一站上賽場,他就變得無可比擬的堅硬與頑強,寧願流血也不願流淚。

  遲椿難以想像,迫不及待地想給游敘一個擁抱與道歉。

  接通視頻電話,游敘就對上遲椿那一頭與她八字不合的亂糟糟短髮,驚訝的表情還浮在面上,口中就先溜出了一句「好可愛。」

  懊惱地揪了揪自己這頭不聽話的頭髮,遲椿悶悶地解釋著:「英國水質不好,長發不方便洗頭。」

  「等頭髮蓄長了,我們也見面了。」游敘耐心哄她。

  意識到游敘對於一切還一無所知,遲椿偷偷鬆了口氣。

  封閉式訓練與信息隔絕一定程度上保護了游敘。

  「最近訓練辛不辛苦啊?」遲椿用指尖勾勒鏡頭上他清瘦的臉龐。

  抿唇笑了下,游敘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右手腕,「哪能不辛苦呢?」

  「有好好照顧自己嗎?」遲椿心酸地能夠擠出一整杯檸檬汁,「你要是敢對自己不好,我會心疼的。」

  「反彈。」

  「怎麼那麼幼稚。」抱怨的話語,卻是親昵的語氣。

  通過失真的鏡頭,遲椿無法準確判斷游敘的近況,只能很不好意思地去詢問林毓。

  林毓不知在家裡偷偷為游敘流過多少淚了,一提起來,情緒還是難抑。

  這次奧運會,游敘只能也只是參與了。

  在擊劍上豪擲的這十幾年,成了投入深井的石子,看不見水花,只能聽個響。

  壞消息總是接踵而至。

  常合作投稿的那幾個雜誌社皆很遺憾地告知遲椿,由於她的筆名目前惹得一些爭端,所以她所寫下的文字暫時不太適合發表在雜誌上。

  無可奈何地被牽連冠上莫須有的罪名,失去了稿費的支持,遲椿的生活好像變得更糟了些。

  睡眠變得很少。

  空調依舊糟糕,每天都「嗡嗡」作響,吵得遲椿更難安眠。

  遲椿總是睜眼到天亮,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變成這個樣子,是因為文字,還是因為留學,又或者,因為這一場複合。

  她從衣櫃翻出遊敘留著的那幾件衣服。

  穿著窩進床鋪中,嗅著他所殘留的那一點點熟悉的氣息,勉強獲取睡眠。

  遲椿閒暇時間的消遣變成了在搜尋引擎上輸入「游敘」的名字。

  他的病情好像一直斷斷續續,遲椿也經常在視頻中不小心瞥見布洛芬的存在。

  將游敘之前公開的比賽視頻全都看了個遍,看他青澀的臉龐,看他勝利的狂喜,看他漂亮的劍花……

  後悔的情緒是英國連綿的雨,砸在窗上,砸得遲椿好疼。

  遲椿開始討厭英國。

  也討厭自己。

  軟體中堆積的陌生信息越來越多,遲椿總是積攢一周後一齊點開查看。

  在羞辱中進行懺悔,遲椿忽然感覺自己耽誤了游敘太多太多,她愧對於他,也配不上他。

  好多信息里都會提到一個陌生名字——樓映青,所跟隨的話語大概是遲椿配不上游敘,樓映青與游敘才算般配。

  遲椿搜尋「樓映青」這個名字,相關詞條中游敘與樓映青的名字緊緊挨著。

  她也是國家隊擊劍運動員,與游敘是同時期嶄露頭角,算得上是青梅竹馬,許多場比賽站在一起領獎合照。

  漂亮的張揚面龐,明媚得讓遲椿下意識眯起眼睛逃避。

  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

  遲椿才發現,原來游敘的世界不止有她。

  在睡眠不足而導致的頭暈目眩中,遲椿居然冒出「她比我與游敘確實更般配」的荒唐想法。

  是的,如果是樓映青,游敘就不會來英國,游敘也不會受傷,游敘也不會因此錯失奧運。

  遲椿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因為她,游敘應該此刻依舊意氣風發。

  夏天是發酵的季節,遲椿的周邊堆滿了很多差勁的評價,連城與宋杳也被小小牽連。

  連城發消息來關心她,遲椿將一切道明。

  「你沒有發現嗎?你和游敘就是不合適。」連城一語中的地捉住遲椿心中的鬼。

  「分手吧,這樣你們都會好過一點。」連城熟練扮演著壞角色。

  「不要。」遲椿僵硬地回答,偷偷擦去滿臉的淚。

  連城無奈嘆氣,苦口婆心地勸著她至少不要讓自己受傷。

  遲椿暫時不想分手。

  至少不是現在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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