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

  禮物

  金粒粒不好意思地把藏在身後的東西拿出來，是一幅畫，筆記本大小。

  王秋霜驚喜地看著手裡這幅畫，想伸手上去摸，又怕把畫蹭花了一樣，不敢把手放上去。

  金粒粒一股腦把心裡的忐忑說出來，

  「我沒見過姐夫，也不知道姐夫長什麼樣子，所以那半邊是空白的。回頭等我見了姐夫，一定再把姐夫畫上去！」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心裡暗暗懊惱，哪有人送新婚畫像只畫新娘不畫新郎的，這不是給人添堵嘛！

  她心裡有些後悔現在就把這畫拿出來，應該等畫完新郎再一起拿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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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無意中聽到秋霜姐說她沒有結婚照，就沒忍住拿出來，想讓秋霜姐在結婚這天有張結婚的畫像。

  「不用，這樣就特別好，真的！」

  王秋霜立馬打斷金粒粒，像怕金粒粒不信一樣，十分珍視雙手捧著畫。

  「妹子，你這畫畫得也太好了！畫的比真人還漂亮！」

  畫裡的她溫婉端莊，眉眼清和，大紅棉襖穿在身上十分喜慶。

  這畫也不知道是啥手法，畫的人可真亮了，比照片還真亮呢！

  雖然身邊有一大塊的留白，可她覺得特別好，她就想要一張單人照！

  「姐特別喜歡！！」

  王秋霜欣喜地捧著畫，回頭她要鑲在鏡子裡，每天都能看到！

  金粒粒看王秋霜是真的喜歡，連她提出再把新郎補在旁邊也被拒絕了。

  「妹子，你就甭費勁了，姐覺得這樣就特別好！」

  「妹子，你這手咋這麼巧呢？比照相機還巧！」

  王秋霜抓著金粒粒的手，翻來覆去地研究，把金粒粒都整不好意思了。

  倆人正說著金粒粒從小學畫畫的事兒，就聽到外面的人喊，

  」來了，新郎官來了！「

  不知是不是金粒粒敏感，她感覺王秋霜拉著她的手僵了一下，臉上的笑都不如剛才自然了。

  沒時間細想，來接親的人已經到了門口。

  儘管知青們說著要攔門，可被新郎官笑嘻嘻地塞了兩把糖，就把門讓開了。

  屋門打開，嗖的一下灌進來一陣涼風，讓人不自覺涼的一顫。

  在眾人的簇擁下，接親的人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嶄新的靛藍棉襖的年輕人，看起來斯文白淨，在眾人的起鬨聲中大聲道，

  」媳婦兒，我來接你了！「

  金粒粒也跟著大家一起笑，又忍不住去看王秋霜的表情，就是一愣。

  王秋霜的表情...怎麼有點怪啊，明明也是笑著的，但就是透著一股疏離感，可不像大喜日子的樣子。

  兩人在眾人的起鬨聲中一起往外走，明明站在一處，但總像是隔著點兒什麼，瞧起來不太親近。

  」這都是要拿過去的？「

  趙天明問。

  王秋霜看向趙天明指著炕上那堆東西 ，裡面有知青們湊錢給她買的臉盆，有她平時用的日用品。

  她點了點頭。

  趙天明一個眼色，就有一起來的小伙子上前去抗東西。

  東西不多，只是比較零散，兩個人也足夠拿了。

  」天明哥？是不是還有被褥啊？「

  一個小伙子問。

  聽說新嫂子沒有嫁妝，這回拿的都是新嫂子常用的東西，有被褥的話不管新舊，最起碼讓婆家人看著好看點不是？

  趙天明眼神移過去，算是疑問，王秋霜也就平靜地回答，

  」沒了，讓我送人了。「

  」啥？送人了？「

  趙天明沒說話，跟著來的一個小伙子吃驚道。

  沒見過這麼不會過日子的女人，被褥還能送人？現在得點棉花多不容易，甭管是新是舊，家家都珍惜著呢。

  」對，送人了！送給我妹子了！「

  趙天明也沒多話，好像跟他沒什麼關係似的，由著王秋霜處理自己的東西。

  金粒粒還蒙著呢，只見王秋霜附過來，輕輕說了句，

  」晚上冷，你就拿一個小毯子，過不了冬。姐沒什麼能給你的，別嫌棄。「

  「姐…」

  金粒粒嗓子都哽住了，什麼話都說不出。

  ...

  知青點的女知青王秋霜出嫁了，嫁給了村大隊會計家的小兒子趙天明。

  趙天明是家裡生了三個閨女後才盼來的兒子，家裡寶貝一樣供著長大，還在城裡給找了工作。

  可惜婚姻不順，介紹的對象一個都看不上，拖到老大了都沒結婚，可把趙家急夠嗆。

  就在趙會計媳婦都快急出病的時候，趙天明回來突然鬆了口，他願意結婚了，和知青點的王秋霜！

  王秋霜是城裡來的，只不過在村里待了太長時間，在趙寶根媳婦看來，和村裡的姑娘也沒啥不一樣的，還不如村裡的姑娘呢！

  村裡的姑娘守家待業的，娘家甭管條件怎麼樣，多少也能幫襯一下。

  哪像這個王秋霜，聽說父母身體都不好，沒啥正經工作，條件比村里人還不如呢，還得她往家裡寄糧食補貼！

  趙寶根媳婦對王秋霜是千萬個不滿意，但趙天明放話了，要不跟王秋霜結婚，要不就再說，反正他也不著急。

  他不著急，趙寶根兩口子和他那三個姐姐著急啊，再不結趙家就要絕後了！

  實在沒辦法，雖然不情不願地同意了，但心裡不知道罵了王秋霜多少遍。

  狐貍精！也不知道到底給我兒子灌什麼迷魂湯了！

  想到這，在家坐著等新媳婦的趙寶根媳婦牙根就咬得生緊，要不是她等著抱孫子，她是一定不會讓王秋霜進門的！

  沒見過這麼窮酸的新媳婦，半點陪嫁都沒有，真是丟死人了！

  鞭炮聲響，新媳婦到家了。

  大家全都湧出門外去看熱鬧，趙寶根媳婦穩坐不動，擺足了婆婆的譜。

  等看到王秋霜帶來的東西總共也就那麼點兒，連床被褥也沒有的時候，臉哐啷一下就撂下來了。

  王秋霜就跟沒看見似的，反正現在是新式婚禮，對著偉人相保證宣誓，又不是老封建那樣對著公婆三叩九拜的。

  跟著過來的金粒粒不知原委，但也覺得秋霜姐姐婆家的氛圍有點冷淡，她有些擔心地去看王秋霜，見她給自己一個安撫的眼神，只能壓下擔心。

  現在的喜宴也沒啥好吃的，家家條件都不好，能管頓飽飯已經很不錯了。

  但趙會計家到底是條件好，大女婿在屠宰場上班，走關係買了倆大豬頭來，還有一副板油並好些豬下水。

  趙會計家早早就把大鍋支上，拿酸菜燉了一大鍋豬肉，香氣飄了好遠。

  金粒粒看到了昨天的趕車人，傳說中的廖村長，他被請到主座上，和趙寶根夫妻倆、新郎新娘坐一桌。

  金粒粒她們作為」娘家人「，雖然沒坐上主桌，但也離主桌不遠。

  金粒粒她們往主桌瞅的時候，不知道他們嘮到什麼，正好也都往這邊看。

  廖村長的眼神像鷹一樣，往這邊逡巡一圈，曲小慧當下就是一抖，立馬低頭恨不得把臉埋起來。

  別人也都端坐起來，實在是廖村長的威壓太大了。

  金粒粒卻眼睛一亮，衝著廖村長揮揮手，

  」叔兒！「

  廖村長...

  飽經風霜的大手不知咋地也擡起來，機械地衝著金粒粒揮了揮。

  周圍人...

  察覺到自己動作的廖村長頓住，揮著的手轉而去拿面前的酒杯，有些尷尬地咳嗽了聲，遙遙看著金粒粒還衝自己揮手呢，到底還是僵住臉點了點頭。

  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威嚴的廖村長，還第一次看到他和小輩這樣打招呼，心裡驚訝也不敢說出來。

  一個個地暗暗去偷看金粒粒，紛紛猜測這姑娘也不知道是啥來頭竟然不怕村長！

  金粒粒不明所以，見大家都轉過頭來看她，還好奇地看回去，跟人對視也不覺得尷尬，反而看的更來勁咧！

  」村長，我敬您一杯，這可是我女婿帶回來的好酒，您可得多喝點！「

  人精趙寶根抓住機會趕忙敬酒，把剛才那幕輒過去。

  廖村長擡了擡手，喝了這杯酒，粗獷的臉上染了些酒醉後的紅，人也好像溫和了不少。

  身邊的廖村長媳婦低聲囑咐他少喝點，也不動聲色地看了金粒粒那邊一眼。

  見這麼多人關注金粒粒，曲小慧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最重要的是她來第一天就把廖村長得罪了，可金粒粒卻能大喇喇地跟村長打招呼，一點都不怕的樣子，村長還回應她了，憑啥呀！

  她睨了金粒粒一眼，靠近沈云云，手附著耳朵笑著說：

  」云云，你看咱們才來兩天，金粒粒在這就混開了。秋霜姐走的時候可把被褥都送給她了，村長好像對她印象也不錯，她倒挺遭人喜歡！「

  她看著沈云云拿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然後冷淡地說了句，

  」喜歡誰不喜歡誰都是緣分，誰還能讓人人都喜歡？「

  」說的是，云云你不管是在咱學校還是在大院裡都是最亮眼的那個，可沒聽誰說不喜歡你！「

  沈云云沒回話，小臉繃得緊緊的，翹著手指夾了一筷子白菜，送進嘴裡小口吃著。

  曲小慧也埋頭吃碗裡的粉條兒，臉色卻好了不少。

  沈云云可是大院裡的一枝花，天之驕女，啥時候不是焦點、中心人物啊！

  現在讓金粒粒搶了這個風頭，她心裡能樂意？

  吃過喜酒，眾人散去。

  金粒粒特意晚走一步，想著跟王秋霜說一聲再走。

  她走到新人那屋，剛想敲門，就聽見裡面一個尖利的聲音傳出來，

  」你光杆一個嫁到我家，連個娘家人都沒有，擺這麼大譜給誰看？「

  王秋霜不知說了什麼，聽不太清，大抵應該是不卑不亢的，反正給另一個人氣的夠嗆，

  「你在這跟我裝什麼大尾巴狼呢？要不是我兒子非要娶你，我能讓你進我家門？你娘家人在城裡有個屁用，你還得倒貼他們口糧！我喊一聲你娘家人在哪，但凡有一個應聲的，都算我沒小看了你！」

  那聲音又尖又利，語氣又潑又狠，嚇死人了！

  金粒粒再也憋不住了，一腳把門踹開，

  「誰說她沒娘家人的？我不是人？」